光陰的故事丨羅大佑與三個女人的三十年

獨立音樂人李志此前在微博上回答過成都粉絲向他提出的一個問題,

“5月19號你在成都草莓(音樂節),羅大佑也在成都開個唱,我們應該去看誰?”他給出的答案是:但凡有點兒音樂審美能力的人都會選擇去看羅大佑。

光陰的故事丨羅大佑與三個女人的三十年

但他也許不知道的是:相比自己近年演唱會門票每每造成網站服務器癱瘓的售賣力度,羅大佑的演唱會卻虧損了數百萬——根本沒有多少人去看。

羅大佑的微博粉絲也只有寥寥三十餘萬人,與當紅明星動輒千萬的粉絲數量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以至於不少沒有經歷過羅大佑時代的年輕人在知乎上發起過類似這樣的問題:

羅大佑是不是被音樂界過譽了?

提出這樣的問題也不能完全歸咎於他們的“孤陋寡聞”,羅大佑年輕時曾經一度因為歌曲的政治表達傾向先後遭到內地和臺灣地區的排斥,在他最當紅的時候,內地對他的宣傳力度卻甚微。加之那時的內地又是個官媒一手掌握信息輸出的年代,如果官媒不為之做宣傳,他就沒有什麼渠道走向大眾。

羅大佑在華語音樂界的地位和他在內地的名氣,實際上是不甚匹配的,這也回答了他的內地演唱會為何會如此虧損的問題——恰恰是由於“譽”得不夠。

光陰的故事丨羅大佑與三個女人的三十年

“當年離家的年輕人”是2017年羅大佑在中國(包括臺灣地區)舉辦的巡迴演唱會,綜合上座率只有一半,以至於他有時在演唱會上不得不向觀眾自嘲:“你們沒有看過這麼寬敞舒服的演唱會吧?”

此時的羅大佑已年逾花甲。

但是隻要去過這個演唱會的觀眾都紛紛對這場演唱會的高品質讚不絕口:羅大佑這次選擇“當年離家的年輕人”為題,把自己關於“家”的不同理解用音樂充分表達了出來。

在羅大佑眼裡“家”應該是圓形的。

他過去三十餘年間流浪時所見的世界似乎是在他的生命裡不停地畫著一個圈,這個圈的中心,時至今日依然是他的故土臺北——“或許覺得恨,但卻離不開它。”

《家(Ⅲ)》

“Gemma出生這五年,我笑的次數已經遠超過她出生前的五十八年。”


光陰的故事丨羅大佑與三個女人的三十年

這是羅大佑

2017年發行的專輯,也是時下的最新專輯:羅大佑2014年結婚了。

在某個層面,這張專輯可以被理解為是羅大佑送給自己家庭的——在外漂泊了半生的羅大佑,最終還是攜妻女回到了臺北。

Gemma是他的女兒,是在羅大佑年近六十歲的時候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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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其實如果沒有這個女兒,羅大佑也許不會和現任妻子結婚,他曾在接受臺灣媒體採訪的時候公開表示自己對於婚姻的選擇比較“被動”:唯一理由無外乎因為有了孩子,他需要盡到父親的義務,給孩子一個家庭——“有了孩子之後搬回臺北居住需要法律程序,小朋(女兒小名)才會有身份證。”

這個答案聽上去似乎有些冷酷至少沒有體現出多少對現任妻子的恩愛之情。


“ 張冠李戴 ” 的 《 光陰的故事 》

不少人都以為,羅大佑的真愛是張艾嘉

70年代末期

臺灣樂壇轟轟烈烈的“民歌運動”雖然基本上掃除了60年代臺灣流行音樂由於版權漏洞而抄襲、翻唱成疾的不利局面,但卻並未能在旋律上得到重大突破。

大多數音樂人依舊秉持曲風柔和、元素單調的宗旨做音樂,漸漸有了困在“靡靡之音”這個死衚衕中僵死的趨勢。

率先和羅大佑打破這一局面的,就是這時的臺灣文藝女神張艾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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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張艾嘉以女一號身份出演電影《閃亮的日子》,羅大佑這時在臺灣初出茅廬,參與到電影配樂製作當中,兩人相識於此。

在此之前羅大佑還在學醫,沒有進行商業創作,不過當時的他就已經在業餘渠道顯現出了一些音樂才華對余光中《鄉愁四韻》的改編就發生在未出道之前,雖然不失青澀,但卻有了自身的音樂氣質。

張艾嘉和羅大佑後來成為了戀人,這誰都知道。但是坊間的傳言其實有不少失實成分:張艾嘉並不是羅大佑的初戀女友,《光陰的故事》也不是羅大佑用來寫自己和張艾嘉的。

這首後來被張艾嘉唱紅了的作品其實是羅大佑寫給自己

初戀的。

換言之,這份“浪漫”其實有點兒“張冠李戴”。

羅大佑的初戀情人是他學醫期間護理系的女生,名字叫作夏志仁,目前網上找不到他們的合影,但這段經歷確有其事,兩個大學生樸素平淡的戀情有著非常的生命力——前後維持了數年之久。

羅大佑後來把他這段愛情經歷寫入了《光陰的故事》,交給了第二任女友張艾嘉來唱。

至於張艾嘉當時是否知道這其中“隱晦”就無人知曉了。


“ 和有才華的男人相處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


1980年張艾嘉出版個人首專《也許》其中有五首作品出自於羅大佑。

1981年第二張專輯《童年》出版。這張專輯完全由羅大佑擔任製作人,終於讓張艾嘉在臺灣歌壇名聲大躁。《童年》、《光陰的故事》、《是否》等作品自這時起徹底改變了臺灣流行音樂史。

那個時期的羅大佑用《痴痴的等》、《風兒你在輕輕的吹》開啟了臺灣校園民謠的先河——那也是他文藝氣質最肆意生長的歲月,不過這些,都在隨著他走出校園面向當時社會如火如荼的臺灣運動以後便悄然落幕了。

羅大佑這個時候有了自己出張專輯的打算,他要以音樂為載體向這個世界剖白一些東西,但卻苦於沒有資金和人脈支持。加之專輯裡一些作品的題材

初步有了羅大佑後來一貫的涉政傾向,較為敏感,沒有唱片公司願意接手。

他的愛人張艾嘉為此四處奔走,尋求自己身邊任何可資利用的資源——最後她終於從音樂人黃霑手裡拉來了一筆資金,使這張專輯《之乎者也》1982年面世。

光陰的故事丨羅大佑與三個女人的三十年

張艾嘉和羅大佑在愛情力量的推動下彼此成就了對方的藝術事業——這張專輯對於中國流行樂史意義無比重大,也奠定了羅大佑一生的創作基調。

《之乎者也》時至今日始終都是華語樂壇的符號式專輯,羅大佑在這張專輯裡用Pink Floyd的搖滾方式對當時臺灣地區模式單一老舊的校園民謠進行了一番脫胎換骨的重置與洗牌。

“在東方與西方,傳統與現代,嚴肅與通俗之間,我幾乎是一路跌跌撞撞摸索過來的,因為前面沒有足跡可尋。現在,果實已經在成長了,請開啟你通向心靈的耳朵——至少這裡沒有不痛不癢的聲音,這中間沒有妥協。

這是羅大佑當時為這張專輯寫下的介紹。

光陰的故事丨羅大佑與三個女人的三十年

主打作品《童年》是自羅大佑大學時期開始寫的,前後共經歷三年,直到大學畢業之前才最終完成。

這首作品也是羅大佑創作道路上的分水嶺,自此“詞曲咬合”成為了他重要的創作課題之一:

不管訴求的信息多麼強烈,他都會細心讓旋律和字句一體交融,讓音樂成為主角。

這張專輯後來也被列為“臺灣流行音樂百張最佳專輯”的第二十名。

人們由此記住了羅大佑這個名字,也從他的作品裡洞察出了令人振聾發聵的政治意味。

他和張艾嘉的戀情,也在這時曝光於大眾。

但結果是不到一年時間,他們的愛人關係就結束了。

張艾嘉在走出了這段感情以後曾和媒體坦言自己一向喜歡有才華的男人,但是後來我發現才華只要你去欣賞就好了,有才華的男人有時候跟他相處會是很辛苦的事情。”

羅大佑聲名鵲起以後,把越來越多的精力投入到音樂上。身為臺灣女明星的張艾嘉在戀情曝光以後給他帶來了太多的“鎂光燈”和外界娛樂眼光,這讓他感到

非常不習慣。兩人隔閡漸起,最終宣佈和平分手。

1983年羅大佑發行了專輯《未來主人翁》,其中的一首《小妹》是他送給張艾嘉的最後一首情歌。

光陰的故事丨羅大佑與三個女人的三十年


離開臺灣


如今在臺北重新安家的羅大佑似乎忘了,臺灣曾經是他青年時期最不想回去的地方。

在這首《鹿港小鎮》裡他填詞:

臺北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

鹿港的清晨鹿港的黃昏

徘徊在文明裡的人們

假如你先生回到鹿港小鎮

請問你是否告訴我的爹孃

臺北不是我想象的黃金天堂

都市裡沒有我最初的夢想

1982年,這首作品遭到臺灣當局的反對並勒令修改。

1985年,羅大佑隻身離開了臺灣。

在之前講景崗山的一篇文章裡(消失的歌手| 景崗山 過氣於中國流行樂的洗牌時代)曾經提到過這首《明天會更好》的創作背景——“1985年,英國歌手Bob Geldof召集了一些同在英國的音樂人共同完成音樂作品《Do They Know it’s Chrismas?》,同時還舉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演唱會,為非洲災民募捐。緊隨其後,

Michael Jackson也召集了數十位美國音樂人完成《We Are the World》。後來臺灣音樂界受到感染,也如法炮製了一首《明天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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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羅大佑的創作動機是好的,也得到了極大的正面社會效應,但是這首作品後來卻被臺灣政府利用了國民黨把“明天會更好”作為當年度的選舉口號——“要一個更好的明天”,以它作為當年的大選主題音樂。

這和羅大佑“不會把這首歌授權給任何公益以外用途”的初衷反差甚大。

羅大佑因此對臺灣政府失望厭煩,並決定離開故土。

《家Ⅰ》成了羅大佑送給臺北的第一支歌——這是他對“家”的第一印象一個與父母相依為命的空間,和一個背對著自己的故鄉。

80年代末期羅大佑去了當時尚屬英國管轄的

香港,並在此定居下來。這期間富有思辨情懷的他深感這片土地與萬千華人的流離漂泊,先後寫下了《東方之珠》、《戀曲1990》、《海上花》、《皇后大道東》等經典作品,不改其突出的人文情懷與政治傾向——所言即所見,所說即所想,連疑竇和困惑都透著犀利的樸直。

後來這首《東方之珠》1997年香港迴歸之後被賦予了新的政治高度:成為了一首描述香港百年變遷歷程的音樂史詩。

“ 我們的婚姻就是一場戲 ”


親愛的莫再說你我永遠不分離

你不屬於我

我也不擁有你

姑娘,世上沒有人有佔有的權利

——《戀曲1980》


這個時候跟在羅大佑身邊顛沛流離的是他後來的妻子李烈。羅大佑在此之前曾公開表示過自己不會結婚,但在遇到李烈之後改變了人生選擇。

李烈在內地或許不甚出名,但她在臺灣卻是一位十分出眾的熒屏女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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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臺灣世新大學新聞系的李烈先是被李行導演選中,憑藉其作品《小城故事》裡出道,隨後進軍影視圈,參演了《上錯天堂投錯胎》、《一剪梅》、《含羞草》、《又見夕陽紅》憑藉知性、乖巧的長相成為了紅極一時的玉女明星。

30歲的時候,剛剛結束了一段婚姻的李烈和羅大佑自普通社交關係發展為了情侶。在和羅大佑戀愛的十多年裡,李烈暫時放棄了演員工作出任了羅大佑的特別助手,義無反顧地跟他往返美國、香港和內地,為羅大佑的音樂事業出力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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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羅大佑和李烈低調地領取了結婚證,正式成為夫妻。

眾人未想到的是這段十餘年的戀情在只經歷短短不到兩年的婚姻之後,徹底走向破裂——2002年時,李烈主動向羅大佑提出了離婚要求,離婚以後,李烈斷掉了和羅大佑的任何聯繫。

後來時過境遷,李烈在《康熙來了》上接受了蔡康永小S訪問。她把自己和羅大佑的這段婚姻形容為是一場“戲”——“我和羅大佑的婚宴就是辦給外人看的,我從不覺得那是一個婚宴。”

據她透露在結婚之前她就知道羅大佑那時已經不愛她了

,所以在結婚初期兩人之間就存在問題,這些潛在問題會繼化為後來看似荒謬的日常矛盾——羅大佑有聽著音樂入睡的習慣,這讓她這個習慣於安靜睡覺的人不能適應,但是為了不影響夫妻感情只能被迫讓自己接受:“結果他每天都在睡覺之前故意把《歌劇魅影》開到最大音量,那個聲音是非常轟炸的,這樣我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但是我一旦提出反對他就會非常生氣地回擊——‘如果我一個人生活的話就沒人管我了’。”

小S聽了之後是如此解讀羅大佑這一奇怪舉動的:“他應該是在測試你的極限,想把你逼走。”

小S說中了。

2004年羅大佑寫出了一首《啊!停不住的愛人》

送給李烈,回首兩人離婚經歷時羅大佑深感懺悔,知道是自己在諸多小事上的堅持和任性葬送了這段婚姻——因為他的生命就是做音樂,當身邊多了一個人之後,他的創作氛圍就會難以維持:“把一個負心的男人丟掉是對的。”


當眾剪碎美國護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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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大佑歸國之前的最後一站是美國

1995年的紐約是個高度自治的“自動化”城市,這樣的環境讓羅大佑感受到了真正的現代感和漂泊之後的安逸。在自己最紅的時候,他去了美國。

他辦的第一個搖滾演唱會就是在林肯中心戶外藝術節上,名字叫作“愛心來自中國城”,他當主唱,樂隊是他在美國組建的。當天廣場上來了數千名觀眾。

這在海外華人世界,是一件盛事。

美國政府也給了羅大佑美國公民的身份。

臺北本來是一個讓羅大佑不惜背井離鄉的

傷心之地,但誰也沒想到,當時已經十年沒有再回臺灣的羅大佑,最終出於維護臺灣當局政治獨立的社會正義,毅然放棄了美國移民。

他當眾把美國護照剪碎並註銷了美國公民身份。


沒有戀曲的2010

羅大佑與李烈結婚之前曾經公開表示自己不會有婚姻,後來還是迎娶了女星李烈;第一段婚姻破裂之後他發誓再也不會有第二次,還是遇到了他的現任妻子。

2000年,羅大佑在暌違了十年之後重回華語樂壇,遷到了北京定居,重新走上舞臺的羅大佑對這片土地上日新月異的變化感到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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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他發行了專輯《美麗島》這是他第一次放下對社會的責任感,重新審視自己的生命。

這張專輯肇始了他音樂指向的變化。

三十年之後,羅大佑沒有再推出

《戀曲2010》的打算了,他坦言自己“戀不動了、也沒有那麼多的‘愛’了”——戀曲系列是他寫給時代的,但是眼下這個時代卻已再也沒有“榮幸”被他當作“戀人”。

六十歲的人了,沒有再與這個世界糾纏不休的興趣和力氣了。

《美麗島》發行之後的十三年,羅大佑出版了文章,開頭提到的新專輯《家(Ⅲ)》,這時的羅大佑突然明白了“家”對他的完整意義:第一個家是自己出生的地方,第二個家是他用三十年時間來探尋的世界,第三個家才真正屬於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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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一起十六七年,要花很多時間與耐性讓彼此瞭解對方,人生不容易,我們都離過婚,會珍惜這段婚姻。”

現任妻子十分平凡,既沒有張艾嘉的才貌雙全的明星光環,也沒有李烈與他滿世界飄蕩不定的相濡以沫。

羅大佑,也是一個只有靠出場順序才能最終得到的“浪子”


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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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

之前說過:“只有羅大佑和崔健看我演出不需要門票,其他人都不行。”

這兩位音樂人常常被人們拿來比較,他們的藝術共性也的確格外突出:都是勇於批判這個時代的音樂人,也都偏愛創作時代主題的音樂——“當下年輕人和我們那個時代區別很大了,出來的東西也不太一樣,我們那個時候就是在夾縫裡創作,所以做出來的音樂會有一些衝撞的東西在裡面。”

2018年的崔健在用《死不回頭》繼續和這個時代“較勁”

而羅大佑的音樂裡你卻再也聽不到憤怒和質問了。不過羅大佑並不是囿於家庭不再關心社會,他只是不愛參與年輕人巨大聲量的事情了——“相比之下我更會關心那些年輕人容易忽略的事情,觀察一些更加細微的東西。”

這是羅大佑終其一生都改變不了的知識分子情結。

光陰的故事丨羅大佑與三個女人的三十年

“有了女兒後我會經常想起我的爸爸媽媽,突然有了很多感同身受的地方,我們在教會子女生活的同時,小朋友們也在讓父母們更多地體會生活。”

女兒帶給羅大佑的改變是巨大的。

他之前曾經發布一本講述自己上半生經歷的自傳,名字叫作《昨日遺書》,在發行當時他公開說明了這是一本關於他1985年之前的生活瑣事。在自序裡,他如此喃喃自語:

“活著太久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告別而去的,究竟又怎麼了?”

終有一日他會告別而去,我慶幸自己與他生在了一個時代。

“活著太久”

的也是他自己,他用一把琴給身後至少一百年的世界唱完了所有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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