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勇:真正的愛國主義教育,應建立在真實歷史基礎上

魏勇:真正的愛國主義教育,應建立在真實歷史基礎上

本文首發於《中國青年報》(2013年11月8日 第02版),原題為《德育從教學生做好公民開始》

作者:魏勇,北京十一學校歷史特級教師

我所理解的德育應能讓學生成為具有愛國精神、守法精神,具有健全人格的、有用的、讓人滿意的社會大家庭中的一員,成為積極進取的中國公民,並具備對世界開放的胸懷。我所理解的愛國包括熱愛文化意義上的中國,譬如,我們的語言、我們的歷史、我們的藝術、我們的善良風俗等等。

事實上,一個人只有生活在他所熟悉的語言、熟悉的交往方式、熟悉的風俗習慣中,他才容易感到愜意和滿足,這種水乳交融的感覺是任何物質金錢購買不到的。正因為如此,許多移民國外的華人、黑人、猶太人、拉丁人才要建立自己的社區,儘可能多地選擇與“自己人”打交道。這不是狹隘而是自我對文化身份的相互識別與認同,延伸出來就是一種樸素的愛國主義。

愛國教育是歷史課天然的組成部分。就文化和身份的認同而言,孩子們首先面臨的問題是:我是誰?我為什麼會這樣?這就使得歷史課要儘可能從孩子現實的體驗出發,在現實和過去之間搭建起橋樑。

魏勇:真正的愛國主義教育,應建立在真實歷史基礎上

比如,學習科舉制時,我們首先從孩子報課外輔導班說起,從新東方在國外上市說起,對比國外的情況,討論中國家庭對讀書學習的重視程度為什麼遠勝於國外?這種狀況是不是好事?講宗法制度時,我們先從春運這一世界獨一無二的人口大遷徙現象說起,講到中國人的鮮明特點之一,就是特別重視建立在血緣關係基礎上的親情和倫理,為什麼我們具有這樣的行為方式呢?根源在哪裡?很自然地我們就把西周開始確立的宗法制度聯繫起來了。

講中國古代小農經濟時,我們先播放了BBC製作的紀錄片《中國人要來了》的片段,片段裡有外國人對中國人的評價,其中一個一致的評價是“中國人很勤勞”,為什麼中國人很勤勞?這就要追溯到古代中國人的生存方式——農耕,遊牧民族用畜牧的方式只能養活一個人的土地,到了中國人手裡卻要養活20個人,只有精耕細作才可能做得到。當我們出示了北魏時期中國農業的單產量就已經超過歐洲10倍以上的史料時,學生們震驚了,對我們的祖先油然而生敬意。

我想,這就是愛國主義教育,一種建立在真實歷史基礎上的愛國主義教育。

當然,德育不僅僅有愛國教育,還應該有守法的教育。守法的基礎是契約精神和規則意識,孩子們只有從小就養成遵守契約和規則的習慣,成年以後的法制觀念才能水到渠成。契約精神往往是我們欠缺的,對成功的渴望,對權力的嚮往,常常壓倒了本應成為道德底線的契約精神。在課堂上,在聊天中,在文章裡,我多次在學生身上體察到了社會投射在他們身上的功利主義。可喜的是,學生身上有無窮多的可能性,只要我們的德育工作到位,契約精神就有可能壓倒功利主義。

魏勇:真正的愛國主義教育,應建立在真實歷史基礎上

前不久,我跟學生討論李鴻章。他們並沒有簡單地認為李鴻章是賣國賊,但對李鴻章殺降的態度意見不一。在鎮壓太平天國時,李鴻章在蘇州誘降了3萬太平軍將士,然後出爾反爾殺掉了他們。對此,不少同學認為:“李鴻章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投降者倘若真降,那麼,他們投降後的忠心值得懷疑;倘若假降,便對今後埋下了隱患。倘若不殺,將來豈不是更麻煩?”

討論中,契約精神與現實利益的衝突再次成為討論的焦點,即現實中的利益究竟大到什麼程度時,放棄對契約的遵守是可以接受的呢?幾經討論,一位同學的看法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支持,他認為:“若是人人都過河拆橋,那麼人與人之間怎麼合作?一切合作都只能建立在誠信的基礎上,一次爾虞我詐,可能換來永遠的勾心鬥角,還有誰能過安穩的日子?”

最後,我談了自己的看法:“古人說,行大事,不拘小節。政治家是否一定要言出必行呢?我看未必,林肯為了讓國會通過廢除黑人奴隸的法案,也曾欺騙國會,大家可以看一看《林肯》這部電影。但是,這並不等於政治家做人可以沒有底線。什麼是底線?就是自己跟良心締結的契約,這是任何情況下都不應該突破的標準,否則,就不是底線。沒有底線的人是可怕的,沒有底線的社會是絕望的。”

我們的民族是一個崇尚“好人”的民族,深受“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自我完善文化的影響,還有“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古老訓條,這些都很容易被借用來為我們遠離社會理想,逃避公民責任,構建自我安慰的精神巢穴。人們因此更願意以獨善的“好人”自居,而怯於以兼濟的好公民自勵。

孩子是我們的未來,我們未來是什麼樣子取決於今天我們給他們什麼樣的教育,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而以培養負責任的好公民為目標的德育,我相信換來的是理性和諧的未來社會。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