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锐读之《逍遥游第一》:“逍遥“根本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庄子锐读之《逍遥游第一》:“逍遥“根本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早晨起来读庄子,感觉到元气充沛,酣畅淋漓呀,有一些新的感悟,给大家分享。

读《逍遥游》第一。

之前我们理解的逍遥,都是那种洁身自好远避人群中的逍遥,那是一种消极无为的人生态度,比如说文革中有所谓的“逍遥派”,我们一般认为它就是不关心政治,“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但是我们去看庄子的《逍遥游》,一下就会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绝对不消极无为的人生态度,而是一种积极有为,刚健进取,创造天地万物而又不留功名的这样一种潇洒俊逸的态度。之前我们真是太误解了。

前两段是这样: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以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耶,其远而无所至极也,其是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首先第一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北冥是冥冥不可名状的地方,这是先天地的所在,是冥冥中的本源之所在。这里面有一条鱼,它的名字叫做鲲,要特别注意这个名,这个名是名称,但又是一种假名。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它既是鱼又是鲲,鲲和鱼都是名字,名是一个共相,而共相都是假的。就是一个名儿而已,名下的本质是什么呢?本质不是鱼也不是鲲,而是鱼和鲲之间的转化,即化。所以后面说“化而为鸟”。

鲲和鹏都是极其浩大的,不知其几千里,也其实要远远超过几千米,注意这个千里不是实指,而是虚指,极言其无边无际,也就是像后面的“天之无所至极也”。 怒而飞,这里怒愤怒的意思吗?一般的解释说是振奋,几乎没有了感情色彩。其实也可以有愤怒的意思,愤怒是人的一种感情,一般人的愤怒是对于某人的怨恨,是对自己无能的一种应激反映,而大鹏鸟的这种愤怒还不是由于无能,而是要在要在一无所有的天地之间,创造出野马,尘埃和万物,这种创造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化,化而为鸟,化而为鹏的“化”。

“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大家注意,第一段这个鱼,鲲,鹏是一个变化,她从水里到了天上,然后又回到了水里,这是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万物从水中来,到陆地和天上去,又回到水中。有意思的是现在对人类起源的考据,据说人最初也是来源于水里,而水是生命之源,它进化出了陆地上的人和天上的飞鸟,最后人还要回归大洋。我们现在是一个海洋的时代,要建设海洋强国,海权论也是现代的统治理论,这不就是人类从大海到陆地天空再回到海洋的一个过程吗?我估计现在环境污染越来越厉害,陆地将不适于人类生存,可能人类在地球上的最后一个避难的所在就是海洋,诺亚方舟的预言,不就是这样的吗?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刚才《讯飞语记》在转化这段话的时候,其中的九、六、三千都转化成了阿拉伯数字9、6、3000,我用手动把它改成了我们中国的大写的九、六和三千,这其中有什么差别呢?阿拉伯数字是一种实指,9是9,6是6,3000就是3000,而我们汉字中的九、六、三千,这些数字都是实指,同时又是虚指,其中就有转化的含义。比如说《易经》中说用九,用六。九是阳之极,六是阴之极,三千是大之极,这些都是这个意思。李白有诗云。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其中的三千,真的是指的3000米吗?当然不是,极言其无限。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这句话表面看,跟上下文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如果直接去掉,直接上下接上“是鸟也海运,则将西南名南冥者,天池也,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里…”,但是为什么要加上这样一句话呢?因为这句话前面是铿锵有力、振奋昂扬,后面也是这样的节奏,如果这样话不符合一阴一阳之道,使人读起来气息不畅,节奏不稳,中间必须在音节上有一个弱化,意味着天地之间的一种韵律协调,人间事情必须都是这样的,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铿锵中必须又有虚弱,有一个起伏,有一个枝节,有一个曲折,这是天地万物的自然道理,文章也是一样。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这里是形容大鹏展翅之后的那种生生不息,飘渺自由的境界注意。这里出现了一个词叫做“生物”,我们都学过生物这样的课程,也知道现在的生物是指一切有生命的动物,植物,微生物等等。但是生命的本意是什么呢?生命的本义在逍遥游里是天地之间淋漓酣畅气息的一种具体化。这种具体化之所以能够存在能够幻现,是因为生物之以息相吹也,他们之间是靠气息相吹的,这之间有生命的气在流动,在孕育。生物是分子结构,细胞、血管、骨骼等等集合没有错,但是在最根本上生命是一种气息。我们中医不是要讲气嘛,对吧?人最重要的是要养气,孟子说吾善养吾浩然之气,浩然之气就是生物之以息相吹的一种天地之气,这当然是从庄子逍遥游中幻化出来的,从一阴一阳的奋发之气,阴阳之气变化成一种偏向于阳刚的正气。注意在孟子那里,庄子充沛流离的,有阴有阳的气已经成为一种窄化了,虽然孟子是阳刚的,但是他已经窄化了,没有了阴的协调,这当然是由于时代颓废,阴气太炽,孟子不得不提出的对治药方。但是我们要知道,孟子的不得已之处,要知道孟子的浩然之气是庄子的逍遥之气的一种窄化,单面化,具体化,时代化。

“天之苍苍,其正色耶,其远而无所至极耶,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这一段是讲的大鹏在天地之间遨游的所见景象,追求成为天地的大鹏本身就是天地,不是天地孕育了大鹏,而是大鹏在遨游过程中幻化出了天地。整个的这个第一段讲的就是一个宇宙发生论的情景,这种宇宙发生论可以做两种理解,第一种理解呢,就是类似于《今本老子》中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大鹏在天地遨游之间创造了野马,尘埃和生物,创造了万物,它从水中出发到了陆地和天上又回到了水中,预示了世界万物从水中来,在陆地和天上显现,最后又回到水中去的这样一个发展灭亡的过程。

但是,宇宙发生论的这种解释其实是肤浅的,他更深的含义是讲的什么呢?更深的含义实际上是和佛学的性空缘起,缘起性空是符合若节的。这一点关键要理解三个字,第一个字——“名”,第二个字——“化”,第三个字——“怒”。为什么重要呢?因为万事万物都是一个假名,无论是鱼也好,困也好,朋也好,野马也好,承担也好,生物也好,都是一种假名,而贯通这种假名的什么呢,是化,化是不同形体之间的变换,而不同形体之所以可以变换,是因为这些形体本身他是无体的,它是生物之以息相吹的,是息息相通的,是中空的,性空的。因为它是性空的,所以我们不得已给它取个名字叫鱼、叫鲲,叫鹏,叫野马,叫尘埃,叫生物,叫天地,叫万物,而实际上都是“冥冥”。

万物之间的转化中间最重要的一个体现还是什么呢?那就是情感,情感其实是我们儒家的根本之所在。先秦原始儒家的典籍中有“道始于情”的说法,《中庸》中也有“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所以这个中这个根本的内在的东西是喜怒哀乐这些情。红楼梦讲的就是一个情字吗?又叫《情僧录》,还有一个“情傍”,黛玉的考语是“情情”,宝钗的是”无情”,宝玉的是“情不情”。中国人的情史,是很有意思的,不是那种茶余饭后出轨小三的情史,而是中国人的感情方式,它作为宇宙万物和人间的独特敏感细致而又深邃美妙的情感方式而存在。中国人讲情,西方人讲爱,情是自然得感通,他追求的是对话和显示。爱则是由于主客分离而导致的一种痛苦,有这种痛苦克服的欲望而追求统一的一种激情,必然导致占有和矛盾。两者的比较式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有时间再讨论。

最后一句话,大鹏在幻化出天地万物之后,向天上看了看,向地下看了看,这是一种反观自照的景象,哈哈,大鹏终于满意了,可以稍事休息一下,庄子在后面开始讲小大之辩,开始讲道理了。

我读这段话是在山上操场上读的,早上7点钟左右,操场空无一人,远处大海,空气干净。深吸气,尽力呼出,读出逍遥游的每一句话,同时闭上眼睛,想象大鹏在天地之间遨游的潇洒景象,一会就感觉到元气充沛,手心脚心出汗,真正感觉到我们中国人在天地万物之间的潇洒不羁的景象。这与后世的阴阳辩证法,宋明理学,西方的否定之否定,真是天壤之别啊,他们仅仅是用以管窥天、以锥之地啊,得到的是少之又少的那么一点东西。后世只有李白的诗能接近庄子的境界吧,“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自然豪放,“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的幽思俊逸……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