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倖存者」張昭其人

三國時期,張昭是孫吳重臣。

孫策創業時,任命其為長史、撫軍中郎將,將文武之事都委任於張昭。孫策臨死前,將其弟孫權託付給張昭。

孫權年少繼位,完全靠著張昭的輔佐將東吳一步步做大。

2011年,張昭離開光線影業,創立樂視影業。歷史上的張昭經歷孫策、孫權兩位君王,今天的張昭也經歷了王長田和賈躍亭。同樣是頂尖的智者,文武雙全,運籌帷幄,縱橫捭闔,為各自君主的事業奠基。

// 1 //

2016年,我初入這個行業。

那時,正是樂視風光無限之時,十億、百億地買買買,三天一小會,一週一大會。一個公司戰略,別的互聯網公司也許只是內部決策的事情,樂視也要在CBD豪華酒店搞一場盛大的發佈會。

剛入行的我被分配到跟樂視這條線,有大半年的時間,我三天兩頭跑樂視的各種發佈會和活動,樂視的生態戰略寫了一遍又一遍。我常常跟同事說:“我要寫吐了。”

第一次接觸張昭是在張藝謀《長城》上映前兩個月,樂視影業召集了十來家媒體,就《長城》項目對張昭進行了一次採訪。

北京東四環朝陽公園附近,樂視大樓屹立於此。

“倖存者”張昭其人

當時我已有近6個月身孕,穿著夏裝肚子非常明顯。

我挺著大肚子走進樂視大樓,公關帶著我進入會議室,落座等著採訪的開始。

隨後,幾位工作人員跟同張昭走進會議室,採訪正式開始了。

張昭在回答記者問題時總帶著笑容,並且全程注視提問者。他的口才非常好,任何一個問題都能侃侃而談,並且金句頻出,不少話都能直接拎出來做標題。

我記得我問了關於中美電影工業方面的問題,張昭接過問題,笑對我說:“你這個問題很好。”我也對著他微微一笑,於是開始了十幾分鐘相視而笑的回答問題時間。

我的問題,張昭回答了十幾分鍾,全程笑著注視著我說——也許是他的習慣吧,誰提問的就對著誰說。這十幾分鍾,我也時不時回以點頭微笑,讓自己的表情跟他呼應。

不得不說,對於入行時間不長面對大咖還誠惶誠恐的我來說,張昭的這種笑是具有魔力的,我很快被帶進張昭所講的故事中去了。

我說講故事並不是貶義,在這個圈子,你必須會講故事,講好故事並把故事做好,就是有真本事的人。講得好做不好不行,做得好講不好也不行,二者缺一不可。

張昭顯然二者兼備,談起《長城》,他信心滿滿,稱之為中美電影產業的拐點和里程碑。

有記者質疑說“長城底下打怪獸並不是多吸引人”,張昭直接回懟:“不會啊,我覺得很有意思。”

// 2 //

《長城》的確成為了轉折點——樂視影業命運的轉折點。

2016年12月16日,《長城》上映,最終票房11.73億元。票房看起來挺高,但1.5億美元的鉅額投資,這個票房數據還是虧了。

同時,《長城》的口碑也很差。1.5億美元是中國導演從好萊塢拿到的最貴支票,但國師給搞砸了。

禍不單行,也是在那段時間,樂視資金鍊問題的全面爆發,以超乎所有人預料的速度潰敗——樂視從三天兩頭一個發佈會,到後來三天兩頭一個定時炸彈。

樂視影業沒法不受到牽連,當時我們幾個記者私下總是說,樂視就好好搞影業多好,別造車造電視的就不會出事了。

那次《長城》的採訪我至今記憶猶新,感覺就像一場宿命一樣。

其實,那次見張昭,他雖然總是面帶笑容地跟記者交流,但我當時對他印象並不十分好。

《人物》那篇《張昭:掙脫樂視,走出至暗時刻》的專訪中多次有關於張昭吸菸的描述:

“直到凌晨3點,張昭都沒有吃晚飯,將近60個菸蒂堆在面前的菸灰缸裡。“

“他悶聲不響地抽菸,腳邊堆了20多個菸頭。”

“他說,像四五點鐘在樓道里抽菸這種情況,更多的是在琢磨自己。”

“能支持他繼續走下去的,其實還是坐在黑暗的樓梯間抽菸時他想到的那些。”

張昭的抽菸在那次採訪中我也見識了,採訪進行不多久,張昭讓身邊的工作人員把煙拿過來給他,開始邊抽菸邊接受採訪。

當時懷孕激素不穩定的我,心裡有些惱火——也許面前的桌子擋住我的肚子,他並沒有察覺到我懷孕了吧。

張昭抽了一根又一根,我有點看呆了,真的太能抽了,一盒煙瞬間就快沒了——《人物》專訪裡的描述絕對沒有誇張。

“倖存者”張昭其人

中間我好多次我忍不住想說“可以不抽嗎,我懷孕了”,但我每次都慫了。

一直到採訪結束,我挺著肚子到張昭面前,問他可以加個微信嗎。他給了我一張名片,說上面有電話,旁邊的工作人員說:“張總不太用微信,你用微信找不到他的。”

其實,我當時想著他能看到我懷孕了,能為自己一直在孕婦面前吸菸說句抱歉。(孕婦的思維邏輯別深究……)

顯然,當時意氣風發的張昭不會注意這些細節。

// 3 //

後來,我還是好好地寫了一篇關於《長城》的專訪稿。樂視影業的兩位公關過來感謝我好幾次,說寫得好。

那之後,樂視的危機爆發,樂視與媒體們每週都見的發佈會沒了。但我依然與樂視脫不開關係,樂視時不時爆出的定時炸彈成為我加班加點的選題。

以至於後來樂視公關找我:“你們怎麼老黑我們?”

公關說完之後就撤回了,但我還是看到了,我心想:其實我根本不想寫啊,求求你們別出事了。

無法想象,張昭是如何熬過2017年的。

在前不久的上海電影節上,張昭說:“我們在只有幾百萬現金流的情況下,還是高質量地拍完了四部影片。經過這次風波,讓我更加有信心,做內容的不會輕易被資本打敗。”

儘管很難,但在張昭的微博上,2017年一整年他從來沒說過一句消極的話,依然全年不停息地為自己的電影打call,彷彿沒有任何風波。

2017年12月31日,快要跨年之際,他發了一條微博“拍一拍灰塵,2018繼續!新年快樂”。

配圖是《冰與火之歌》中的一句經典臺詞:敵人依舊勝券在握,但我們依舊奮戰如初,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意義。

“倖存者”張昭其人

赤壁之戰時,張昭勸歸曹操,被孫權等認為是挾持私慮,後人也多譏其懦弱而自私,成為他一生中的一個“汙點”。有功於孫權與行大義於天下之間,張昭選擇了後者。

賈躍亭先後從樂視影業拿走17億元,我們無法揣度張昭經歷了怎麼樣的心理博弈,君王還是天下?但張昭最終借出了這筆在外界看來“不該借出去的錢”。

“倖存者”張昭其人

敵人依舊勝券在握,但我們依舊奮戰如初。對於張昭來說,他的敵人從來不是外部競爭對手,而是他自己。

// 4 //

6月19日,在上海電影節期間,樂創文娛舉辦了一場發佈會。

三個多小時的分享會,由張昭一人主講。合作伙伴、投資人、媒體……現場座無虛席。

“倖存者”張昭其人

開場前,張昭從側門進入。公關帶著他先走到媒體區,挨個跟媒體老師們握手介紹。這樣的他,已然放低了姿態,跟兩年前不一樣了。

可以看出,張昭為了這場發佈會做了充足的準備。臺上三小時,臺下三個月。

在講到《28歲未成年》項目時,張昭頗為動情,他講起自己28歲赴美留學的故事。

“倖存者”張昭其人

90年代初,張昭前往美國紐約大學學習電影課程。留學期間,張昭根據身邊人的經歷拍了一部名為《木與詞》的留學生愛情短片,獲得了奧斯卡學生單元獎。

頂著奧斯卡頭銜歸國的張昭開始拍影視劇,第一部拍了電視劇《情感簽證》,第二部拍了電影《太空劫持》。

張昭為了《太空劫持》花費幾年心血,結果票房只有100多萬。

張昭很受挫也很傷心,後來他明白了——在中國,電影沒有市場。“我們是造車的,學了一身本領,但是根本沒有路,你造車幹什麼?”

於是,張昭開始造路。

在光線期間,張昭創造了“光線速度”,之後在樂視,他又創造了“樂視加速度”。

張昭是做傳統電影製造業出身的,他曾說:“要論製造業,中國不少一個張昭。但論產業,確實還缺一個張昭。”

這一點不是大話,從光線到樂視,中國電影產業從無到如今一年五六百億的產值,張昭硬生生地為中國電影鋪出了一條路。

// 5 //

記得以前採訪樂視網的某位高管時,提到賈躍亭,她表示賈布斯是個十分具有個人魅力的人。

這點是毋庸置疑的,要不他怎麼一次次都能逢凶化吉,一次次獲得支持,都這樣了還能獲得地產大佬們的注資。

外人大概是看不懂了——需要投資的項目那麼多,為什麼偏偏還要投資看起來不靠譜的賈躍亭呢?

這大概就是個人魅力吧!曾有位投資人表示,說賈躍亭不好的都是不瞭解他的媒體們,他身邊真正跟他接觸過、瞭解他的人從來沒說過他一句不好,他是有自己獨有的個人魅力的。

張昭也是一位極富個人魅力的人,6月19日的發佈會上,三個小時的演講,他氣氣派派地撐下來了。

臺下滿席的投資人和媒體人,心懷各種想法,幾百雙如炬的眼光注視著張昭一人。風暴之後,張昭被稱作“樂視最後的守夜人”,大家有質疑、有困惑,每個人都想知道這位守夜人還將怎樣翻身。

彷彿回到了28歲,青年意氣風發的張昭,踏上電影這條路。如今已過知天命之年的張昭,再次卸下所有光環,重新出發。他說:“每個人28歲的危,是三十而立的機。生命中所有不惑、知天命、耳順,都是對‘28歲未成年’的回應。”

“倖存者”張昭其人

他的言辭和氣場,再次打動臺下的我。從業兩年多,我不再像初入行時那般誠惶誠恐,也有了自己對行業的判斷和理解,不再輕易陷入別人講的故事之中。

但這次,我當初的“毛病”又犯了,臺上的張昭在我眼裡彷彿又有了光環,我被他講得動情動容。

我把樂創文娛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拍照給同事,並跟同事說:“張昭講得真好。”同事說:“媽呀,這不是賈躍亭走的那一套老路嗎?你別被洗腦啊。”

“倖存者”張昭其人

三個小時的分享不是一張圖就能看清,張昭未來要走系列化和品牌化的路,並且以聯營的模式切入到各個行業之中。

業內對此依然諸多質疑,大家持著觀望的態度。但當時臺下的我,卻從心底相信他能觸底反彈。

// 6 //

三個多小時的發佈會結束,張昭和陳肅又接受了媒體採訪。

陳肅是樂創文娛高級副總裁,85後,張昭的至暗時刻,這位青年才俊一路陪伴走過。

採訪間有兩排座位,十幾家媒體聚集,我坐在第一排正中間,正對著張昭。三個多小時的分享會,內容太多,每個人都帶著一堆問題,張昭和陳肅已做好被“狂轟亂炸”的準備。

我第一個提問,問的關於文旅項目商業模式的問題。

一如兩年前《長城》那次採訪一樣,張昭依然笑對我回答問題。我的問題他依然回答了十幾分鍾,我跟當初一樣跟他笑著對視了十幾分鍾。

但不同的是,今天的張昭,笑容中少了一些劍拔弩張,多了一絲親切和溫柔,甚至是慈祥。

“倖存者”張昭其人

這也許是我職業路上始終沒有跨過去的坎兒——要理性,不能太感性。但我就是時常控制不住被帶進對方營造的氛圍之中,也許是一句話、一個笑容、一個眼神。同事說我太容易被洗腦,但我就是覺得眼前的張昭可以做到。

也許就是他的個人魅力激中了我吧。

如何走好電影這條路?大家都能說出一套套正確的理論和方向,但要真的做出來,還是看個人。

這也許也是資本依然看好樂創文娛的原因,他們看重的是張昭這個人。

“倖存者”張昭其人

此前,樂創文娛的估值從98億降到30億,張昭稱之為“便宜的好貨”。張昭透露,現在新一輪的融資也要進來了,到時候市場會看到。“現在估值漲了不止一點,具體多少不能說,大家是看好這個產業方向的。”

媒體老師是尖銳的,賈躍亭拿走的那17億元不得不談到檯面上來。張昭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們會以合理的手段去追討,給股東和投資者們一個交代。”

媒體採訪結束,已是晚上8點多,這是我經歷最長的一場發佈會活動。張昭起身,向我們微微鞠躬:“你們都辛苦了,今天拖了這麼長時間。接下來我還有投資人的飯局,接受完你們拷問要去接受投資人的拷問了。”

歷史上的張昭在赤壁之戰時主張言和,在當時戰局中看起來似乎是個錯誤的決定。但如今回過頭看這段歷史,張昭主和也許是正確的。三國鼎立不是張昭想要的局面,他希望一統天下。

孫權在赤壁之戰中沒有聽從張昭的建議,戰勝了曹操,但也養大了劉備,最終天下失去了統一的機會。在未來的幾十年間,連年兵火不斷、餓殍遍野。孫權的政權也沒有長久,最終被司馬家族滅了。

放到歷史長河中看,張昭對於赤壁之戰的決定也許才是正確的。

對於今天的張昭來說,做生態、做“中國迪士尼”、做IP品牌……這些種種當下的“大話”看起來並不合時宜,但也許未來放到人類發展長河中看,張昭是對的。

// 寫在最後 //

張昭以“倖存者,不可貪圖安逸;耕耘者,惟有躬身前行”結束那場發佈會。

“倖存者”張昭其人

張昭是這場“大難”中的倖存者,但面前的路並不是安逸。

張昭曾將自己比喻為青蛙,每一次轉身都是深蹲跳躍。雖然每一次深蹲都會引起誤解、爭議,但是深蹲之後依然會義無反顧地跳起。只有起跳,才能使中國電影產業化更進一步。“每一次起跳,都要用盡全力。”張昭說。

赤壁之戰之後,孫權始終對張昭耿耿於懷,不將丞相之位授予張昭,還多次拒絕他的正確諫言。張昭性情剛烈,對於孫權的不當行為,依然當眾批評指正。

如今的張昭,也力排眾議奮戰在電影的最前線。他曾說:“壯志未酬主要因為還沒有像迪斯尼這樣的一個完整產業完全建起來,至於對自己,都沒什麼要求了,隨時退休也沒有什麼遺憾。遺憾主要是產業的遺憾,所以要繼續,還有很長時間要去做。”

兩位張昭心裡裝的都是“天下社稷”,即便難,即便環境諸多阻礙,依然需要有人上。

正如後世北宋張載之論“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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