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無論什麼時候,無論紙媒的未來是什麼,好的寫作者是不會死的。
導語:原來還有這麼多懷有新聞理想的人好好地存在著。他們認真打量著這個世界,仔細打磨,看見人生百態,記錄人間萬象。
第一次走進《南方人物週刊》的編輯部是在一個晴朗的午後,陽光飽滿得幾乎要破裂,我乘著北京新近才漲價的地鐵花了四塊錢從東二環跑到東三環,沒打太陽傘,汗津津在大太陽底下走,拿著手機導航拐來拐去,最後終於走到那一塊寫著“南方報業專用”的標識牌前,激動得心砰砰直跳,有一種很想被人窺探的自豪感。
上樓之後,我拘謹地坐在會議室的皮沙發上面,有點忐忑地跟剛剛認識的老師打招呼,我需要給您倒杯水嗎?他明顯愣了一下,然後快速說,不用不用,過了一小會,又加了一句,我們這裡沒這麼多規矩,大家都是平等的。
平等,這是我在《南方人物週刊》最先感受到的氣質,這裡沒有在社會上似乎隨處可見的等級觀念。你感受到的是一個個鮮明的“人”,而不是階梯狀的職務頭銜。
南人有一種與學院完全不同的氛圍,這裡的新聞寫作沒有模板,沒有那些書本上金科玉律一樣的教條,甚至沒有規則,唯一的準則大概就是去寫吧,寫你喜歡的,你想要的,只要是真實的就好。
非虛構寫作(non-fiction)的觀念在南人早已經流傳開來,這也是中國最精尖的一批特稿記者一直在踐行的。“記者”已經延伸出這個定義所劃定的範疇,變成更接近於“寫作者”的形象。這是早些年西方一直流行的一種“記者的主體化”,簡而言之就是記者寫作只是為了藉助真實,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非虛構寫作的內涵,真實原本已經足夠有力量,足夠表達個人的思想。但這些東西在課本上是學不到的,甚至在此之前,同學們當中很少有人接觸過。
一旦記者跳出這個範疇,開始向寫作者轉變。傳統媒體和新媒體的區別就不那麼明顯了。他們每天優哉遊哉(當然拖延症和截稿日期雙管齊下的時候也要熬夜)做自己喜歡的選題,用自己喜歡的文體寫作,無論是小說還是口述紀實,南方以最大的寬容度接納每一個新的嘗試。
紙媒和新媒體這個標籤化的歸類在南人身上不是那麼適用,它更像是一個平臺,沒有屬性。記者們不是依附於這個平臺生存,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平臺發表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看法。當然,也不是沒有壓力,傳統媒體註定要在新媒體技術的衝擊和政策管制的夾縫中艱難生存。在這種壓力之下,找到一種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就顯得尤為重要。
南人的選擇是繼續做下去,南方的精氣神兒絕對不能丟。微信平臺和微博平臺的點擊量在慢慢走高,當然大部分時候稍微端著點嚴肅媒體的架子,鮮少互動,但內容是沒有問題的。有一次我開玩笑問一個老師,如果想做的題不能做了,那該怎麼辦?他一本正經跟我說,假如有十個題你很想做,但有兩個不能做了,你可以做剩下的八個對不對?
這或許就是一個平衡點。
第一次自己做的選題是民謠歌手宋冬野,沒有人手把手教你應該怎麼做,學校裡學到的採訪技巧根本不能在臨場發揮的時候派上用場,照本宣科念提綱很難和採訪對象走心交流,不知道該怎麼下手。老師也是心寬,直接放手全盤交給了我。我只能馬不停蹄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試圖聯繫採訪對象。
先是通過認識的朋友找到採訪過宋冬野的記者,再找到宋冬野的老闆,又聯繫到他的經紀人,當我最後真的拿到宋冬野的聯繫方式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我居然辦到了。緊接著就是大量閱讀資料,在Google上不停地換關鍵詞,把所有有關宋冬野的資料找出來,在字裡行間的敘述中尋找被遺漏的閃光點,努力想象讀者想要知道什麼,擬好的提綱一遍遍發給老師,一遍遍修改刪減增訂,送到宋冬野手裡的時候已經是修改過的第四次了。就這樣恍恍惚惚完成了第一篇稿件,雖然有很多遺憾和不足(因為行程問題,最後選擇了郵件採訪),但回頭看看才發現,原來我已經學到了這麼多啊。
之後實習的日子就好像一個胸悶的病人終於呼吸到了新鮮空氣,舒暢得每個毛孔都恨不得張得越大越好。身體的容量被無限拉大,見得越多就越發覺得自己淺薄。當我親眼看到一個選題是怎樣被定好,怎樣構思,怎樣深入採訪,怎樣入微觀察,怎樣找外圍資料,怎樣成型,又是怎樣被揉碎、被推翻、再被重構,最後做出光鮮亮麗的成品,整個過程的收穫是很難言語概述的。
只能說,實踐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只有見過最好的,才發現自己原來有那麼多不足,有那麼多差距需要彌補。
從前聽到很多人跟我說過,他們的新聞理想破滅了,理想是一個太天真的東西,尤其是在實習歸來以後,大家對此抱怨頗深。最開始的時候,其實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我幾乎是帶著這個刻板印象去南方看的,我想去看看新聞理想是怎麼混不下去的,是怎麼把有志青年的新聞理想消磨殆盡的。但沒到幾天這架有色眼鏡就被現實擊打得渣都不剩。原來還是有這麼多懷有新聞理想的人好好地存在著。他們認真打量著這個世界,看見人生百態,記錄人間萬象。我在旁邊跟著看,一不小心就跟著熱血沸騰了。
責怪新聞理想無非是無法處理現實,所以就諉罪於理想。學新聞怎麼能沒有新聞理想呢?何況還有那麼多前輩在前面瀟灑地戴著鐐銬跳舞,並且還時不時偷偷解開,來一首奔放的《自由之歌》,雖然唱完之後要乖乖回來寫檢查。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紙媒的未來是什麼,好的寫作者是不會死的。
運營:李昭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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