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少爺回來了""回來有什麼用,終歸一切都晚了"

傷情

"少夫人,少爺回來了。"丫鬟弦月從屋外急急忙忙的跑來,一路上打落了不少經秋的花瓣。因為太著急,撇開的珠簾也跟著晃動不停。

坐在窗邊貴妃榻上的少夫人蘇靜寧倒是鎮靜多了,慢騰騰的放下手中的《往生經》,眼底一片淡漠,慢條斯理的責備起來:"有什麼著急的,也不嫌失禮。"

"少夫人,是少爺,少爺回來了。"弦月恐怕她沒聽明白,便又重複一遍,眼睛亮鋥鋥的,語氣裡都是信息雀躍,因為剛才跑的太快,呼吸還沒有喘勻實。

"回來有什麼用,終歸一切都晚了。"蘇靜寧拿起手裡的佛珠,閉上眼睛,掩住一切情緒,重新依靠在貴妃枕上。一時間屋裡一片寂靜,只剩檀香嫋嫋,珠簾輕晃。

"小姐,藥熬好了,趁熱喝吧。"進屋的是少夫人的陪嫁劉嬤嬤,端著一碗藥進來,雙手奉上。

"少夫人……"弦月看看藥碗,再看看已然閉目養神的少夫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弦月,你先下去吧。"劉嬤嬤見狀,只得遣退了丫鬟。

弦月還欲說些什麼,都被劉嬤嬤的眼神阻止了,只得安生退了下去。

緣逝

"小姐,當初少爺也是不得已。如今回來了,您就好好養身體,孩子也總會有的。"劉嬤嬤端著碗,湊在蘇靜寧身邊,苦口婆心的勸。說實話,劉嬤嬤並不喜歡這個拋棄妻子的少爺,可是沒辦法,小姐既然嫁給了他,那萬不得已是分開不了了。

"不得已,嬤嬤你信嗎?"蘇靜寧結果劉嬤嬤遞過來的藥碗,一口一口的喝著。明明以前最討厭吃藥,最害怕藥的苦味,可是現在舌頭都麻木了,對於她來說,彷彿喝藥跟喝水無異。

"小姐。當初少爺沒有帶您走,也是老婦人的原因。您也知道,老夫人向來偏心那柳姨娘,少爺可是跟您一條心的。"劉嬤嬤老生常談,這樣寬慰的話,她也忘記自己說了多少了。

蘇靜寧並不答話,只心裡嗤笑。其實她們都清楚。

東陵國和天煜國東西相鄰,這兩年來,東陵國屢屢攻打天煜國,搶了大小也有五座城池。而恰在天煜國邊界的雲州府物資豐饒,早早就被東陵國盯上了。只是兵力不足,從沒攻到過這邊。事情向來不是絕對,半年前,州府裡就謠傳要失陷了。

就是這個時候,林家大少爺帶著自己的爹孃和小妾逃亡京城,投奔親戚了,唯獨沒有帶上自己的原配夫人蘇靜寧。林老婦人的理由是,林家家大業大,必須有人留下來看守。蘇靜寧身為林家的大少夫人,留在這裡支應一切雜事,義不容辭。

蘇靜寧的東西還沒有收拾好,他們這群人就跑了,丟下她跑了。而林家大少爺是從柳姨娘那裡直接走的,都沒有告別。主人走了,那些僕人也逃的逃,跑的跑。蘇靜寧心如死灰,也沒有精力去管他們。

那段時間,她心思恍惚,傷心難耐,她實在想不明白,明明也是琴瑟和諧的夫妻倆,為什麼在這關頭他就拋下妻子獨自逃難了?難道真的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了?她病了一大場,孩子也就沒了。她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那個逃走的丈夫和公婆自然也不知道。於是,又是一場大病。

心滅。

在這些膽戰心驚的日子裡,陪著她的除了劉嬤嬤和自己帶來的幾個陪嫁丫鬟小廝,還有自己的胞弟,那個一母同胞的孿生弟弟。還有弟弟結交的一個江湖遊俠白堂飛,一個俊朗話少的江湖少俠。在那些情緒失控、無法回首的時間裡,是他們任勞任怨陪著自己,安慰自己。

"少夫人,少爺過來了。"弦月在珠簾外小聲通報。

"嬤嬤,我不想見他。"蘇靜寧沒有半點情緒,擱下藥碗,直白了當的說。

"好吧。"嬤嬤把碗收起來,嘆息不已,退身走了,也把弦月帶走了,關上了主房的房門。

劉嬤嬤把藥碗交給了弦月,讓她退下去,看著遠遠走來的,已經半年沒見,彷彿滄桑了一些的林家大少爺,心下也是憤怒。

"大少爺,小姐剛喝了藥,現在還在休息。"劉嬤嬤躬身行了福了福身,並不直視他。

"今日一家團聚,不知道靜寧去不去晚上的家宴?"林大少爺也是愧疚,並沒有因為拒之門外而生氣。

"小姐近來身體一直不好,總在喝藥,怕是出席不了。"劉嬤嬤恭敬回答。

林大少爺不說話了,他知道靜寧在怨他,他也剛知道,他們沒了一個孩子。他剛回府就被自己的小舅子揍了一頓,他自然知道了。"好,那我明天再來看她。"這種情形下,他不敢再勉強她任何事,他想著慢慢彌補,總會原諒他的。

分散

林家的人都回來了,蘇靜寧卻一連幾天避而不見,這讓林老夫人更加生氣。她卻不在乎了,她再也不在乎了。以前還會看在自己丈夫的面子上,去晨昏定省,儘自己媳婦的本分。現在她連林大少爺這個都不在乎了,更何況他們。

她已經做好決定。

林家人回來的第十五天。蘇靜寧託自己的弟弟帶給林大少爺一份和離書。

林大少爺不同意,柳姨娘幸災樂禍,林老夫人破口大罵。乃至最後大家撕破臉皮,互相詛咒,拳腳相加。

是夜,蘇靜寧和林大少爺在水榭見了自分別後的第一面。

"靜寧,我知道你怨我。我會彌補你的,還有我們的孩子。"

"不重要了。"

"那什麼重要?"

"你拋棄我的時候,你覺得我重要嗎?"

"你知道,那是母親的決定,我沒辦法。"

"所以你娘讓你寵妾滅妻,你也聽了。"

"那是表妹,我,我……"

"沒關係了,我不在乎。"

"我不會籤的。"

"那我也會離開。"

後來,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蘇靜寧帶著自己的嫁妝和貼身嬤嬤走了,背後是林老婦人的謾罵。她很奇怪,自己自嫁過來後向來侍奉公婆勤謹小心,為什麼林老婦人就是不待見自己,卻偏愛柳姨娘呢?這麼久她從來沒想明白。不過她清楚,當初林家和自己結親,不過就是看上了自己無父無母,嫁妝可人,好拿捏。

自己識人不清,活該。但好在終於脫離苦海了。

前面等著自己的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那個事事為自己著想的弟弟。還有那個走過山川大河,與自己相遇的白堂飛。

她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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