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不会干农活,丈夫用喷雾器杆子打我

保华是我们村上的一位大叔,他脾气暴躁,凡事爱动手。

第一次结婚后,打媳妇,那媳妇气性大,直接喝农药死了。

媳妇的娘家几乎带着半个村里的人来了,要为死去的闺女讨说法。保华懊悔地跪在大伙面前,任凭打骂。

就因为不会干农活,丈夫用喷雾器杆子打我

本村里有些长辈便为保华求情,年轻气盛,谁也想不到会出人命,他已经认识到错误,悔不当初,任凭责罚,但凡提出的条件都能答应,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大家伙给他条活路。

就这样,媳妇的娘家人把保华粮囤里的粮食都运了去,此事也就各自认命了。

从此以后十里八乡都知道保华是个火爆脾气,还害死了自己的媳妇,所以没人敢再进他家的门了。就这样保华单身了好多年。

保华有个哥哥早些年在部队参军,留在了南方成了家。保华哥哥在那里认识了一个街坊,是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

这个寡妇就是后来的保华婶儿。

保华哥哥向保华婶儿提亲的时候,自然没隐瞒弟弟的婚史,但是隐瞒了前弟媳妇的死因。

保华哥哥跟保华婶儿说,保华的第一个媳妇得了急病,突然亡故,所以保华深受打击,这些年没有再娶,慢慢年纪大了,婚事也就耽误下了。

保华婶儿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才刚刚三岁。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自然想成个家,找个忠厚的男人,能接纳自己和三个孩子的男人。

于是,保华婶儿只身北下,到我们村里相亲来了。

保华除了脾气火爆,还真没其他可以捏在手里的短处。

他踏实能干,有把子力气,庄稼侍弄得好,年年丰收,粮囤满满。

农闲时保华就跟着建筑队干活挣工资,一年到头没有几天闲着。家里院落虽然不大,但是收拾的干干净净。

保华婶儿来相亲那天,全村人都被她惊艳了。

村里四十岁上下的妇女们年年风吹日晒,脸皮干巴巴的,像皱了皮的干枣。

可是保华婶儿白脸皮,长发还烫着波浪卷,要多洋气有多洋气。

那可是八十年代末,惊呆了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孩。

保华在前来相亲的漂亮女人面前,那叫一个诚惶诚恐。

最终保华婶儿同意了,后来带着三个孩子嫁给了保华。

保华待那三个孩子特好,尤其待小儿子,抱在怀里就像亲生的一样,整天儿子儿子地喊,那小孩也整天爸爸爸爸地叫。

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在我们当地上了学。

小孩适应能力强,没过个一两年,三个孩子满口我们当地的口音,南方口音一点也听不出来了。

可是保华婶儿在南方生活了将近四十年,口音改不了了,她说起话来软软糯糯的,我们都可爱听了。

保华婶儿从来没干过我们这里的农活,怎么学也是不会,这使保华叔很恼火。好多次人们都听见他跟保华婶儿在地里大声嚷嚷。

自从她们娘仨来了以后,村里按人头给了口粮地,原来是保华一个人种自己的地能忙过来,现在他种五个人的地,自然一个人不行,保华婶儿得跟着帮忙,可是有时候越忙越乱,气得保华叔直想动手打人。

好在附近在地里干活的人们,只要一听到保华咋呼,就赶紧跑过去,提醒保华慢慢来,别急,别暴躁,慢慢来。

保华自然知道大家伙的意思,就强压着火气教保华婶儿,或是自己闷头干,不管保华婶儿在一旁如何不知所以。

也许火气越压越大,终于有一天在保华婶儿嫁过来三年以后,保华叔对她大打出手,那次是因为给棉花喷药,有种螨虫如果不及时防治,棉花就会大面积枯死。

由于螨虫附着在棉花叶的反面,所以喷药的时候,喷雾器的喷头要从棉花底部开始朝上喷。可是保华婶儿不懂活计,她费劲巴拉地干了一上午,都把药水喷在了棉花叶的向阳面,什么效果都不会有,白干。

保华叔发现后着急了,当时在地里就用喷雾器杆,对着保华婶儿抽上了。等人们发现了以后,跑过来几个男人把保华按在地上的时候,保华婶儿已经被打的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就因为不会干农活,丈夫用喷雾器杆子打我

保华婶儿伤心了,孩子们也都伤心了,都抹着眼泪不理保华。

几个长辈把保华叔叫到别处一顿嚎,第一个媳妇咋死的?让你逼死的!你要是不打她,她能喝药?还不改?这媳妇除了不懂农活,哪里差了?!现在有儿有女日子过得舒坦了,烧得你不知道姓啥了吧?你还敢动手?反了你了!

保华回家以后对保华婶儿毕恭毕敬,好吃好喝端到跟前,给自己的老婆认错。

三年了,感情早就生根发芽,加上保华对孩子们那真是掏心掏肺地疼爱,尽管保华婶儿伤心,还是原谅了他。

也不知道保华叔是死性难改还是怎么回事,从那以后打保华婶儿就像开了个口子,以后经常发生。

每次打过以后,保华叔就后悔,在保华婶儿面前痛苦流涕,又是自责,又是认错。

不得不说,一汪眼泪,再度示弱,几句暖话,都是致命的武器,保华婶儿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

于是保华叔和她的日子在打、骂、嚷、后悔、忏悔、抚慰的循环中度过。

人们一度认为保华婶儿认命了,就这样和他过下去。

可是有一天保华婶儿不见了,那个时候大女儿已经辍学,回南方去了姥姥那里,大女儿在南方长大,说什么也不愿意留在这里生活。

小女儿和小儿子还在当地上学,小儿子也有十岁了吧,在保华给他们做了七八年的父亲以后,孩子和他们的妈妈一起消失不见了,还有家里的大花猫,和新生的四只小猫崽儿。

保华着急了!

那时候到处还都没有电话,找人只能靠大家四处奔走。

在这三个月之前,保华叔曾在打保华婶儿的时候,把一个暖水瓶朝她扔了过去,保华婶儿胸部以及肚子被烫的脱了皮,住了半月医院后回家养着。

养伤的这段时间,保华叔对她言听计从,保华婶儿一直淡淡的,好像没怪他,又好像没原谅他。保华怎么也没想到,保华婶儿在身体完全康复以后会不辞而别。

村里有两个大叔跟着保华去了南方她的老家去寻找,当时保华在自己大哥家里躲着没出面,另外两个大叔去了保华婶儿的娘家。他们对老太太说,我们是保华的同乡,外出做生意路过此地,受保华所托,来看望您老人家。

老太太喜笑颜开,说女儿和孩子总算走对了路,有了个依靠,我也放心,只是太遥远不能常来常往。大外孙女回来了陪着我,倒也不算孤单,听说那男人对老婆孩子都好,就是脾气有些暴躁,你们回去以后多叮嘱叮嘱,过日子嘛,和和气气的才好。

两个大叔回来后跟保华一学,保华傻了眼,这敢情老婆孩子都没回来!

保华的哥哥又把保华给臭骂了一顿。

然后三个人又马不停蹄地坐火车,从南方赶回来。

那个时候我在上大学,保华婶儿走的时候正是在暑假里,保华婶儿特爱找我聊天,她说听我说话不费劲,什么都能聊的懂。因为我跟她说普通话。

她走的前一天,还到我这里来过,当时我正和几个小毛孩在那里嬉闹。保华婶儿来了以后坐在旁边的石墩上直冲我笑,我赶紧挨着她坐下来。

我问她,身上的伤还疼吗?

她说不疼了,都好了。然后撩起衣服来让我看,她的胸部和胸部以下结的痂都已经脱落了,皮肤很白,没落下伤疤。

我感觉她好像有心事的样子,以为她还在为保华叔动手打她而耿耿于怀。

便开导她说,保华叔除了他那臭脾气,哪里都好。这次好多人都骂了他,他以后肯定不敢打你了,他要是再犯,我就替你报警,让警察来揍他。

保华婶儿不说话,还是笑。

后来她就走了,我总觉得她好像有事。

第二天就听说她和孩子们都走了。

其实我也以为保华婶儿回了南方老家。

保华叔和另外两位帮忙寻找的大叔从南方赶回来,才知道保华婶儿没回去。

我然后去找了保华叔,告诉他,婶儿在走的头一天到我那里去过,但是什么也没说,就让我看了看已经痊愈的伤。

保华叔大悟,在村里,她最爱和你说话,她心里惦记着你,那是和你去告别呢。

我问,那她有没有什么惦记着的事情呢?

然后他们顺着这个思路寻访到了孩子们的学校,在老师那里打听到,保华婶儿在走之前给孩子们办了转学手续,取走了孩子们学籍档案。

然后顺着找,终于知道保华婶儿到了三十里之外的另一乡镇。

人找到了,那家的男人是保华婶儿自己选的,是赶集做小买卖的。前几年死了老婆,儿女都成家单过了,保华婶儿是赶集认识的他,在保华叔拿水烫了她以后,保华婶儿就铁了心要离开保华叔。

她知道保华叔是真心对她好,也真心对孩子好,可是她受不了保华叔凡事都爱动手打人的毛病。

在她的烫伤好了以后,赶集时看到男人就把自己的心思跟人说了,那个男人自然同意,保华婶儿漂亮温柔,尽管提出要带两个孩子一起过去,那个男人还是满口答应。而且保证供孩子们上学。

就这样,保华婶儿进了别人的家门。

任找上门的保华叔如何哀求,保华婶儿就是不和他回家。

保华婶儿说,她怕了,怕孩子们都还没长大,就死在保华叔的手里。

两个孩子都在旁边站着,据说当时儿子抱着大花猫,女儿抱着装着四个小猫崽儿的纸箱,都等着妈妈一点头,就跟生活了七八年的爸爸回家。

是啊,保华太爱孩子们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动过他们一个手指头,尤其别人都说那个儿子长得越来越像保华,保华心里越来越高兴,整天就当自己的亲生儿子养。

可是保华婶儿就是不同意回去。

僵持中,小儿子哭了,对保华婶儿说:“妈,你和姐姐留在这里吧,我要回家陪爸爸,我不想等爸爸老了以后没人管,等我长大了我要出去打工挣钱养着爸爸……”

据说儿子一哭,女儿也哭了:“妈,咱回去吧,爸爸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以后我们好好看着他,他要是再敢打你一回,我们再离开他行不行?”

跟过去的村里人也都纷纷替保华求情:是啊,再给保华一次机会。随即对保华呵斥:保华,你听好,要是再敢打孩子他妈一手指头,全村人没人管你,让两个孩子也从此和你断绝来往。

就这样,保华婶儿和孩子们被接了回来,还有那几只猫,在回来的车上,儿子搂着猫,保华搂着儿子,问他:你们怎么把猫都带出来了。

儿子说:“妈妈说你肯定会到处找我们,没空喂猫,我们怕猫饿死。”保华听了以后抹了把眼泪。

从此保华叔洗心革面,再也没打过保华婶儿一下。

可是保华婶却没有太多福气享受保华叔对她的一腔热爱。

两年以后,保华婶儿患上了肺癌。

起初一直咳嗽,还以为是着了风寒,患了感冒。就到诊所里抓了些感冒药,一直不见好,就又去抓了些感冒药,什么清肺止咳的、止咳化痰的,吃了一大堆。直到有一天保华婶儿咳出了鲜血,全家才慌了神儿。

就因为不会干农活,丈夫用喷雾器杆子打我

保华叔当时就在医生办公室里哭上了,把自己兜里的存折递上去,哀求着:“孩子他叔,你要给他妈把病治好啊,她还没享福呢,花多少钱都治啊。”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哭得医生都跟着落泪了。

晚期了,没得治了,好吃好喝伺候她最后一程吧。

保华婶儿的病无异于就是晴天霹雳,把保华叔给打懵了。

平日里保华叔什么都想过,他想着到过年时要给保华婶儿买套新衣服,她的衣服都太旧了。他想着哪天要保华婶儿再把头发烫起来,就像当初来相亲时那么好看。他还想着,等以后日子好了,带着保华婶儿去城里看看……

保华叔唯独没想到的是,保华婶儿竟会比他先走,还走的这么早。

保华叔感觉特无助,他动不动,就落泪,守着保华婶儿也忍不住。

保华婶儿一看他的眼泪,就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

保华婶儿反过来劝保华叔想开些,以后跟孩子们好好过日子,保华婶儿还说,有他在孩子们身边,她才能放心走。

在后来的日子里,保华叔带着保华婶去北京看了天安门,逛了王府井。后来又领保军婶儿到了省城,游了大明湖,逛了趵突泉。

那段时间保华婶儿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开心日子。

两个月后,保华婶儿走了,走的很安详。

从此,保华叔和两个孩子一起生活,想保华婶儿的时候就去她的坟上哭一场。

前几年,保华叔的两个孩子都结婚生子,保华叔给儿子看着孩子,享着天伦之乐。

有一天,我在老家碰见保华叔拎着个小马扎,抽着烟袋从外面回来。

我跟他打招呼:“叔,出去溜达了?”

保华叔一笑:“我去你婶儿的坟上跟她拉呱去了。”

我听了心里酸了一下。

听说保华叔这几年在婶儿的坟前不哭了,就坐着,一坐就坐大半天,坐在那里抽着烟,和保华婶儿说话。

先前儿女们感觉这样不好,劝他不要去。

保华叔的眼睛一下红了:“我想你妈哩,那咋办哩?”

从那以后儿女们也不说了,随他去吧,半世夫妻,一世情,能对妈妈思念成这样,也算是妈妈的另一种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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