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鹦和孩子

村上春树说，冰岛北方的冬季，一天之中太阳只出来约两小时，其余时间不是漆黑就是微暗，仅仅有一点的浓淡层次的推移而已。因此，人们大多在室内打发时光，呆在屋子里读书便成为冰岛一大盛事，冰岛也成为世界上作家占总人口比例最高的国家。

而冰岛的夏季，是全世界聚集海鹦最多的地方。这种生活在北极附近外观奇异（鸟喙色彩鲜艳，脚爪橘黄色）的鸟儿，一过八月繁殖季，便告别聚居地，进入海上生活模式，徒留一群尚不懂事的孩子自生自灭。一夜过后，当海鹦孩子们左等右等再不见有人运送食物，发现自己竟被父母遗弃时，已没有时间抱怨，只能靠着本能走出洞穴，觅食求生。它们中有的跌跌撞撞扇着翅膀，飞至海面找到食物；有的方向错误迷失在城市高楼大厦的森林里，等待爱心人士的拯救、放生；有的则没那么幸运，要么路遇不测，要么生生饿死。所有这些，海鹦父母们是不会看到的，因为他们离去得如此决绝与彻底，就像我轻轻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因了天气的恶劣，一个国家的国民爱上了读书；因了鸟儿的习性，小鸟们从小便自食其力。一切都那么地简单、自然而然。

换作人类，天晴待下雨，下雨盼天晴，实在不行还有人工来帮忙。东边日出西边雨，这山望着那山高。我们更关心明天的天气，对当下多无感。所以，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换句话而言，即是我无比向往别人呆腻的地方。于是，自己的故乡成了他人歌咏的天堂。当然，他乡也成为我们口中、笔下描绘的模样。最新进行的第十五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显示：2017年我国成年国民人均纸质图书阅读量为4.66本，人均电子书阅读量为3.12本，只有一成以上成年国民全年纸质图书阅读量在十本以上，且深度图书阅读行为的占比偏低。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达到知行合一的绝佳践行方法。当我们不曾破万卷书时，又怎能指望以脚下的理程换取行万里路的收获？

尤其对于孩子，人类将“爱”的天性发挥到极致。十月怀胎时有胎教，呱呱坠地时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众星捧月，咿呀学语、蹒跚学步时有早教，入学前还有学前教育。不小心磕了碰了，要怪桌子、椅子、小石子和路面，天冷天热、生病了不开心了，事无巨细都操碎了心。我们似乎从不相信生老病死是每个人的宿命，我们更不相信万事万物自有其发展规律。我们一边笑着讲揠苗助长、掩耳盗铃的寓言，一边焦虑地对任何关于孩子的事都要未雨绸缪：培训班、学区房、幼升小、小升初、高考、留学、工作、婚姻、抱孙子……《巨婴国》的作者武志红说：我们发展了很复杂的行为，对权力、名声、成就与物质等的需求可以涨到很高的地步，但它们常常是一种防御，是两种在婴儿时期没被满足的最原始的简单愿望转化出来的。一个愿望是：抱抱我；一个愿望是：看着我。而成年的我们，选择了复杂、不厌其烦。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像海鹦？当然，那会被判遗弃罪！但如果我们只是放手而非放弃，孩子们未来人生路的基石应该会更牢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