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村风闻录》(7)——月夜怪事

《远村风闻录》(7)

月夜怪事

《远村风闻录》(7)——月夜怪事

上集内容回顾:“哎呀,一个红货,一个霉星。” 另一个家伙怒火升腾,在秀秀的脸上甩手一抽,秀秀脸上顿现血花,鼻子也血流如注,光着屁股立在当场,上下的血比赛似的往外淌,两歹徒嘀咕一声钻入密林深处。

冬阳漠漠,白杨林更寂静了。

秀秀茫然一片,怔怔发呆,等提起裤子,才感觉后背阵阵发凉,她暗自庆幸从柳彩平这活阎王的虎口脱险。

《远村风闻录》(7)——月夜怪事

一九五九年闹水灾,江汉大地一片汪洋,柳彩平刚刚出生,父亲便感染疟疾身亡,母亲不久改嫁。柳彩平从小特立独行,天不怕地不怕,不爱读书,不学手艺,偏爱结交狐朋狗友,拉帮结派,呼啸聚散。柳成槐爱之有加,常在人前得意地叹息说,唉,这小子生不逢时,若生在旧社会说不准就闯成一将军呢。自己两儿子都老实,一个是成了名的裁缝师傅,一个是村窑场的瓦工,都只能保本,但不冒尖,侄子可就替自己挣脸面逞威风了。

改革开放后,田亩到户,大家心情舒展,风在笑,水在笑,太阳亮眼,月亮清巧,全社会都注满了活力,人们绷紧的神经松活了,同时“二流子” 现象也蔓延成了一种毒草。

几年前一天晚上,柳成槐外出归来,推着个破旧的自行车,走到湾西头。突然,黑暗中冲出来几个年轻娃,将他连人带车掀翻在地。

“钱拿出来。”

“只有这十一元。” 柳成槐被人雨点般地踢打后,抖抖索索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零钱说。

“十一元也拿来老子们抽烟。” 不待他递,一只手早抢过来,有声音低沉地吼叫。

待小青年们走远了,柳成槐才敢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唉声叹气,说: “唉,什么世道? 都到家门口了,还被人短路 (打劫),跟了我十多年的车啊。” 他浑身疼痛了好几天,两个儿子关切得不得了,又是汤,又是药,安慰他说: “过去的事别纠结,以后注意点就行了,别生闷气,闷出病来更不划算,不就是十一元钱,一辆破自行车,也不生在肉身上,不是前几年的苦光景了,如今有手艺的挣钱容易,做生意更来财,大可不必为小事耿耿于怀。”

侄子柳彩平却一言未发,只是把眼睛瞪得老大,瞅得人心里直发毛,好些天就这么出出进进,弄得柳成槐心里忐忑不安,不敢再启这话题。

过了几天,自行车找回来了。原来,麻塘镇的四个小青年在朋友家吃酒之后,晚上回家时一时兴起,来了个顺手牵羊。柳彩平明察暗访,多方打听,通过道上兄弟们的帮助,弄清了真相,四个小青年被柳彩平整得当街下跪赔礼,互扇嘴巴。

这事做得漂亮,柳成槐在心里不断念叨柳彩平早已辞世的老爸的名字,感叹不已。

柳彩平成了名震一方的 “二流子” 头目,双联村内更是无人不怕。不久,柳成槐竟然还当上双联村村支部书记,而且工作格外顺当,他只须平平静静地往农户的门口一站,该收的公粮便到手了,户主还忙不迭地奉烟点火,柳成槐心里美滋滋的。

夕阳西下,湾前湾后平地浮起淡淡的灰蓝色的薄雾,薄雾贴着地面飘渺地流动,缓缓漫向田野。天地擦黑的时候,四面寂静了,远近的树影被揉成了团形,拉成了带状,形成神秘的云山雾岭,连绵起伏,若隐若现,一潜一潜地融入黑暗。忽然,有人大声召唤沉迷于迷藏而迟迟未归的孩子,回声辽远,余音袅袅。笼罩田野的薄雾像面纱一样慢慢张开,明月冉冉升起,将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夜色迷人,野鸡兔子在田埂上回头望月。猪獾狗獾一掠而过,赶往河坡。黄鼠狼和家猫蜷腿沉身,相互打量着,蓝幽幽的小眼睛上下沉浮,蠢蠢欲动,侧耳追听着各自的呼朋引伴。立冬后的原野,小麦油菜刚封了田,青翠葱茏,与严霜较着劲,吱吱有声,既绵长幽细,又雄浑辽阔。

原野之香沁人心脾,老豹头饱吸一口,把竹简 (竹制的猎器,一尺见方,用来捕黄鼠狼、 野兔、 猪獾等) 和小铁铲从背篓里掏出,开始布阵。他不时地蹲下,站起,奔走,等他在那些小猎物们的必经之路上布完竹简,已近子时。他活动了一下膀子和肩,嘘了口气。突然他感觉内急,要拉屎,这些天上火了。

黄鼠狼是好东西,皮五元一张,肉能吃,只是骚味太重,可老豹头喜欢,连树上挂着的死猫、 田沟里横着的死狗、 顺河飘来的死猪,只要没腐烂,他一概来者不拒,这都是因为大集体时养成了节俭的好习惯。

月光明朗,得找个隐秘的地方,他四下里望了望,提起篾蒌子和小铁铲,走向老河边幽暗的树林子。

《远村风闻录》(7)——月夜怪事

噫! 有个人从他面前几米处经过,急匆匆地走向田间。“柳书记去哪里?” 老豹头不假思索地打招呼,可是对方根本不理睬,毫无反应,连头都没偏一下,不管不顾地向前疾走。难道自己认错人了? 没错呀,分明是柳成槐。难道自己花了眼生出的幻觉? 可这黑影还在眼前啊。怎么走得这么快? 一声不吭。“柳书记等等……站住……柳成槐!” 老豹头紧跟两步,大声喊。对方还是不理,步伐加快,逢山过山,逢水过水,像被一根线拉着向前飞快滑行,很快消融在不远处昏昏的月色里。不对,这不是人,老豹头汗毛倒竖,头皮发麻,神经像绷紧的弦,巨大的恐惧将他的脚陡然刹住,他大声咳嗽给自己壮胆。难道是传说中的生魂? 难怪有见者信誓旦旦,今天自己竟然亲历。据说阳气弱的人容易见鬼,难道自己火爆筒子样的脾气也不够阳气? 灵魂离开肉体是要死人的,柳成槐活蹦乱跳的,怎么会死? 老豹头瞪大眼睛在如梦的夜色里搜索一番,怔怔地骂了声晦气。

老豹头心绪不宁地走到老河边,扶着一根歪脖子柳树蹲了下来,屁股隐在月荫里。 老河是这方水土的记忆,老河里有传说,曾是河汊密布的平原上主要的交通要道,上下能通到几十里以外,直至更远。儿时,常听老人们讲述他们年轻时的故事。

有一次,连日大雨,沟河渠涧全漫水了。因为无处觅食,鸟蹲在窝里,从早到晚,东张西望,望眼欲穿。蛇爬在树上,一为避水,二为捉鸟,口吐芯子,吱吱有声。狂风猛雨狠狠地捶打大地,到深夜才渐渐平息,沉沉的夜色中一点灯火跳闪着,在老河堤坝的高处,渔人身披蓑衣裸着大腿,用搬缯子渔网捞鱼。寒冷和疲惫令人恍惚不安。忽然,河面有人高喊借道,声音遥远而清晰,渔人连忙搬起渔网,让笙箫琴鼓的绣船顺水而下,隐入黑暗。清醒过来的渔人惊得目瞪口呆,魂不附体,撇下渔网狂奔而去。这窄小的老河岂能通过那么大的船?这是人的船吗?

后来,新中国建设第一代新农村,预防血吸虫灭钉螺时,老河大段被填平了,塞死了,分割成了良田。三组与四组分界的这一段老河长约三百米,宽三四十米,两岸杂树丛生,村里把它作为集体的财产留存。

夜气渐黑渐浓,老豹头杂念纷纷,心乱气短,浑身鸡皮倒卷,扭头看了看身后黑黝黝的老河,再回头,头皮麻得像紧箍咒,脑袋里响起一片金属敲击般的轰鸣。这时,有人在旷野中交谈,隐隐约约,老豹头扭着脖子分辨,不错,是人的声音,正由远处过来,他不由自主地往林子深处靠了靠。突然,声音没有了。他心头一寒,屏息静听。

“呀——救命呀!” 声音不大,但隔河的老豹头听得真切,他几乎要腾身相救。可随即而来的下文立刻止住了他。

……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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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村风闻录》(7)——月夜怪事

作者简介:王义兵,生于七十年代初,高中毕业后,外出打工,后返乡创业,办过文武学校,经营过农产品,做过农电工,开过窑厂养过鹅,任村支书多年。湖北省作协会员,文学院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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