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鬼影幢幢
13时55分，A座地下1层停车场。
胡保森的灰色捷达轿车没有警方标志，进入老龄的它已经脱漆开胶。汽车的众多功能中，包含为主人炫耀财富或比较地位的成分，一旦老弱病残便羞于见人。似乎为了躲开众多新潮或豪华的同类，这辆老款捷达静静地趴在黑暗角落。
这个死角有一个好处，能够观察所有进出车辆。
“几点了？”坐在驾驶席的贡政闭着眼睛问道。
副驾驶的铁军正在玩手机，下意识看一眼仪表盘的时钟，又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钟。“快两点了。”
贡政仍然闭着眼睛，向斜躺在后座的胡保森发问。“师傅，黄大导演该上场了吧？”
“别着急，就下来。这家伙现在可是大忙人。”胡保森盯着怀中的笔记本电脑，“论坛这玩意儿挺好玩，我得学。贡政，这个任务交给你，必须把我教会。可是到哪儿都背个笔记本也怪麻烦……”
“师傅，你落伍了。”贡政仍然闭着眼睛，“我们现在基本只玩微信。您老也弄个大屏手机，像铁军这种。五寸，要不买个七寸的，基本就是小型平板电脑。打电话、发短信、微信、QQ、定位、上网、录音、照相、录像、发邮件、写微博、看文件，功能齐全，携带方便。”
胡保森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可以考虑，关键要能上网。我服了，现在的网上信息又快又全。”
“唉——”贡政突然叹息，“以后哇，破案越来越不依靠人的侦查了，技侦越来越重要。查查探头、通话、上网记录，基本可以破案。师傅，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和你那个年代，不担心被电脑替代。你们那个时代破案多过瘾……”
“我那个年代？也遭不少罪。”胡保森看看自己布满伤痕的双手，“你别灰心，电脑再先进也离不开人。比如这回，童小薇还在分析录像，我看应该没有结果，不然早就来信息了。”
提到童小薇，贡政马上睁眼看向铁军，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感觉铁军将成为自己的情敌。昨晚在病房门口，童小薇看铁军的爱慕眼神令他久久难忘。
“铁军，你对电脑怎么看？”贡政问道。
“什么叫还可以？”贡政表达不满。
“是这样。”感觉到贡政有挑衅味道，铁军放下手机，认真回答。“一位学者这样说过，原子弹就是比普通枪炮威力大，机械战士将取代人类士兵，电脑和互联网的统治力毋庸置疑。新技术必然取代旧技术，新思想必然取代旧思想，新制度必然取代旧制度。比如他提出‘机械公仆’理论：不久以后的政府首脑很有可能就是万能的电脑！它们掌握所有知识，储备应急方案，24小时工作。在二战时期的苏联战场，德军势如破竹，苏军危在旦夕，前线将领向大本营请求撤退，得到的答复是‘斯大林同志在睡觉’！一个小时以后‘斯大林同志睡醒了’，苏军一个集团军已经被包围，损失10万将士！地球是圆的，天灾人祸24小时发生在世界各地，而领导人需要休息需要度假。更主要的是，‘机械公仆’没有亲人、爱人、朋友、战友、同学、同乡和情人，所以不会因私感情用事，不会因私废公……”
“可是有个问题，”胡保森饶有兴趣地问，“电脑中毒怎么办？那时候可要天下大乱的！”
“当然有硬件、软件的维护人员。”铁军回答，“另外，不可能完全依赖电脑，还有人类议员或长老会对电脑的决定进行监督、修改和否决……”
“人类听电脑的？你的思想有问题！”贡政完全没必要的提高音量，显示不满与挑衅。
见贡政找碴发飙，胡保森急忙打圆场。“诶，自由讨论，言者无罪嘛。不过，你们说说看，这几栋大楼里都是什么人？啊？宁锐怎么就得罪这些多人？”
“同行是冤家，其他人落井下石呗。”铁军好像根本不在意小民警贡政的态度，继续侃侃而谈。“比如这个‘金坞影视公司’的黄胜夷导演，就不止不一次诋毁宁锐……”
“归根到底还是祸从口出。”贡政故作深沉。“你根本不说，没有人无中生有；你说上几句，就有人添油加醋。一个大导演，知名艺术家，第一不缺女人，第二不缺钱，依我看，要么做事太猛得罪同行，要么无意中说话得罪有权势的人。所以……”
“贡警官，我不这么看。”铁军摇头晃脑，像模像样地分析，“根据我的亲身经历，那五个杀手戴着头套、手拿凶器，开一辆常见的‘现代’系列轿车，颜色似银、似灰又似淡黄，天黑时根本无法分清，车玻璃贴膜而且摘掉车牌，除了那句‘让你多管闲事’，行凶时没有其它交流和呼喊，杀人后迅速撤离，消失的无影无踪。从以上情况分析，这是一起目标明确的有预谋的杀人或伤害案件，而且犯罪嫌疑人心狠手辣、组织严密、行动迅速……”
“哎哟，你好像比我们还专业？”贡政瞥眼又撇嘴，对铁军表现十分不友善。“我师傅说过，这也许只是普通的伤害案。根据经典的刑侦原则，判断与侦查一定要从简单到复杂，而不是从复杂到简单。否则，人力、物力和时间都耗费不起。我们很忙的。”
“我知道，”铁军微笑，“我也很忙，可是全力配合你们工作。”
“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手头有多少案子？我们侦查一起案子，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我们要与多少同行竞争？说实话，‘特案组’刚成立，正式的人员只有师傅一个人，我和小童属于临时帮忙。正式装备只有这台快报废老爷车……”
胡保森“咯咯”笑了两声。“老爷车也是车，老警察还是警察。你们年轻人别瞧不起我这个老人家。告诉你们，别看才学会上网，我老人家在网上已经有发现。”
“什么发现？”铁军好奇。
“让我看看。”贡政叫到。
“让你们开开眼吧。”见前排二人扭过头来，胡保森得意地笑了，起身坐到座位中间，举起电脑，给他们看屏幕。“这个‘孝仁义论坛’看似一帮年轻人谈天说地，是吧？可是这分明就是社团和帮会的议事平台，你们看，‘海荣（海龙会）’、‘太阳（朝日会）’、‘泥鳅（黑龙帮）’、‘星球（星海帮）’、‘黄脉（金山帮）’、‘龙湾（龙塘帮）’、‘铁子（老铁帮）’、‘鸡蛋（凤鸣帮）’、‘老山参（棒槌帮）’，本市几大帮会都有发言。他们现在关注和讨论的，是一个新冒出来的‘蛤蜊帮’。你们再看，‘蛤蜊帮’的‘蛤蜊壳’、‘鲜边儿’、‘喝妙了’、‘八字一撇’、‘蔫夹儿’，这五个小子不仅讨论怎么泡妞、喝酒、打游戏，而且跟老牌帮派争地盘……”
贡政冷笑。“这五个小子活腻了。”
铁军惊叫：“‘蛤蜊帮’，正好五个人！”
“可惜没有照片。不过好歹是条线索。”胡保森合上笔记本电脑，揉揉眼晴，伸展双臂，打个哈欠。“怎么样？老姜够辣吧？”
“师傅，你又忘关机了。”贡政不无责备地说道，抓过电脑摆弄起来。
“怎么，没关机吗？”胡保森故意装糊涂，“电脑这玩意比女人还复杂，我实在弄它不懂。”
“师傅，你老了。”贡政说道，“像我妈。才50多岁，别说电脑，手机也弄不明白。不会接信息，不会发信息，不会游戏，不会上网，还动不动就误操作。有好几次我正在办案，她的电话突然来了，一接还不说话……”
“一定是按错键了。”铁军说。
“不是。她用的是直板智能手机，放在包里，一碰就拨号。而且第一个亲情号码就是我。”
“你给她设置键盘锁呀，这个我懂。”老胡说。
“关键是，她根本不会解键盘锁，画个圈也不会。我真服了。这不，准备给她换个带盖的，老年机型，一有空就去买。要不，可真烦死我了……”
“我也差不多，纯粹的电子盲。诶——”老胡叹气，“怪不得一直进步不了，我认命。未来属于年轻人，徒弟，你就好好干吧。”
“放心吧，差不了。”贡政显得信心满满。
“差不了？差多了。小子——”老胡突然严肃起来。“咱们在这儿等黄大导演，你睡觉，铁军玩手机，刚才又说得那么热闹，不知二位有没有注意一辆车？常见的‘现代’系列轿车，颜色似银、似灰又似淡黄，天黑时根本无法分清，而且摘掉车牌，车玻璃贴膜。在这个停车场进进出出好几回，我老人家一边看论坛，一边用‘旁光’观察它……”
“哪辆车？”贡政来了精神。
铁军扭回身，马上看到那辆车，它就停在斜前方的另一处角落，而且正是银灰色“现代”车。
“该死！”铁军诅咒一声，马上准备开门下车，却被老胡死死按在座椅上。
“你干什么？”
“过去看看！”
“看什么？”
“看看是不是那五个小子？我能认出他们。”
“如果是呢？”
“抓人。他们五个我能对付。”
“对方的车一直没熄火，你有办法把他们揪出来？不怕他们开车撞你然后逃跑？”
“我一脚先把挡风玻璃踹碎！”
“够勇敢。可是如果不是那五个小子怎么办？到时候你怎么解释？”
“……”
“铁军，你再想想，他们昨天才把人砍伤，今天又回来蹲守，为什么？”
“……”铁军愣住。
贡政洋洋得意起来。“这说明他们还要作案，而且这次比砍人更重要。所以，说业余就是业余，轻举妄动！听老人家的命令吧。”
“我老人家的命令就是：等着。看他们到底干什么。这叫守‘猪’待兔，或者叫搂草打兔子，也许咱们特案组一出手就破两个大案子。乖乖，老胡要时来运转。”
“那？呼叫支援吗？”贡政心里发虚，“对方可能有五个拿刀歹徒啊。”
“不用，”老胡不想被人抢功。“铁军加上我可以应付。铁军既然加入就跟着干吧，这叫‘手表掉粪坑——有始（屎）有终（钟）’。小贡，你准备好打火，对方一旦行动或准备离开，马上开车给我顶上去。”
“好嘞。”贡政的右手放到钥匙门，左脚踩上离合器，同时在心底祈祷：这辆老爷车千万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铁军迅速从尴尬中恢复过来，重现精干而专注的状态。他将车门轻轻打开，随时准备一跃而下。在陆战队训练多年的他，每逢刺激或冒险反而更能保持头脑清醒与心理平静，并能最大程度调动肌体能力。而缺乏训练的人，面临刺激和冒险要么过于激动，要么尿意严重。
胡保森也在摩拳擦掌，他是真的如磨刀一般“磨”拳擦掌。他的双手又大又厚与身材明显不符，这是30年苦练铁砂掌的结果。
静寂并未持续太长时间。那辆无牌“现代”似乎有了动静，两个后门悄然打开，伸出一左一右两条瘦腿。同时，一名身材矮小、额头突出、挎着背包的南方人进入三位“猎人”视线。“他们的目标就是他，”胡保森低声说道，“大家准备，他们要动手了……”
果然，无牌“现代”里突然冲出四名同样瘦小的长发青年，举刀冲向南方人，两人举刀便砍，两人抢夺鼓囊囊的背包。南方人下意识地抵抗，一手护头、一手抓包，拼命挣扎。
“铁军，冲——”老胡一声令下，和铁军同时跳车，迅速冲上去，各自打倒一名歹徒，就在这时，突然响起刺耳的警笛声，三辆警车风一般冲进地下停车场，将无牌“现代”围住，五、六名警察跳下车，大吼着与另两名歹徒搏斗！
“怎么是你？”铁军看到了交通分局的安邦警官。
老胡则暗暗叫苦：“他XX，又被人‘劫糊’！”
16时35分，医院的探视截止时间已经过了35分钟。
铁军准备离开宁锐所在的12楼病房区。
从结识九条忠兵卫开始，几次来到这里，他已经熟悉这里的环境和医护人员，可是仍不习惯医院那种特有的气味。他努力用口腔呼吸，可是以消毒水为主的挥发性和浸入性极强的气味，仍然顽固的钻进鼻孔和脑子。令他稍感欣慰的是，在这里能看到漂亮的女护士，尽管没有与她们谈恋爱的打算，但是环肥（白茜）燕瘦（伊美娜）的漂亮护士至少算得上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我不止一次来过这个病房。”铁军靠坐在护士站旁边的长椅上，苦笑着对身边的女警官童小薇说。“宁锐导演、德国人马凯、日本人忠兵卫、车祸受害人林子强，还有被劫‘的哥’刘永德，都和我有关系。”
“你这个人要么爱惹麻烦，要么热心肠，”童小薇既不恼又不烦的表情，显得高深莫测。
“我不想惹麻烦，可是麻烦总惹我，没办法。”铁军耸耸肩膀，表示无奈。
“不过，一下子破三个案子，你也算有功啊。”童小薇认真地说，“我那边还在画像，你们已经把人抓住。真没想到，‘蛤蜊帮’知道有人交易毒品竟然打算黑吃黑，劫杀‘的哥’刘永德只是‘练胆’，而宁锐被杀伤，仅仅是往他们车里看了几眼。真倒霉。”
“这些‘天生犯罪人’没有羞耻心和罪恶感的。”铁军也尝试用学术语言交谈，以提高自己的档次。“这三个案子至少有一个算‘特案组’的功劳吧？”
他还记得，在停车场里抓获全部罪犯又突审之后，坐回车里的胡保森反倒像泄气皮球，瘫在后座上喃喃自语：“他XX，又被人‘劫糊’了。”脸上呈现的惊诧、欣喜、狐疑、懊悔、泄气等五种表情，真是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
“其实你们的运气挺好，这么容易破获大案。而且那个贩毒的南方人鬼鬼祟祟的，就像跑来自首一样，真如老胡所的搂草打兔子，我看接下来，你们能根据这条线索破获不少贩毒案。如果我是老胡，一定先给自己和手下放一天大假，或去吃顿好的。”
“我也这么想。”童小薇含蓄地笑了。
这时，贡政急火火从病房里走出来，正看到童小薇向铁军微笑，心里顿时烦躁起来，带着质问口气问道：“你们两个笑什么？”
“没什么？”童小薇收起笑容。
“不许谈论案情。”贡政厉声说道。
“我们没有。”童小薇知道贡政在吃醋，显得理直气壮。“哼——”
铁军站起来就走，他不习惯被人刁难或呵斥。“我得回家，睡觉。”
一直在护士站里旁听的白茜突然说了句：“欢迎常来——”
“……”铁军下意识停下脚步，不明白胖护士白茜是调侃还是说溜嘴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铁军，等一等。”安邦与胡保森从宁锐的病房走出来。“今天晚上干什么？”
“我？没事，回家睡觉。”
安邦说：“你再帮个忙吧，跟我去铁匠屯抓那个肇事逃逸的货车司机华三泰。”
贡政马上问道：“交通公安分局也缺人手？”
“这个案子跟铁军有关系。”安邦笑着转向胡保森，“老胡，刚成立特案组就来个开门红，你老人家这是时来运转了。”他似乎有意讨好胡保森，又与小警察贡政拉关系。“干脆把小贡正式调到特案组吧，这小伙子不错，精明、能干、不偷懒，配合你惩奸除恶，我保证你们——命案必破！”
“命案必破？说得好。”胡保森若有所思，“但是贩毒案还没完，我们还要跟进……”
“欢迎。”安邦收起笑容，握住胡保森的大手。“以后咱们就是同志加兄弟，不分你我，同心协力，大案必破！”
正所谓“一语成谶”，接下来，各种大案子果然接踵而至：女清洁工离奇坠楼死亡！女出纳跳楼砸死同事！女演员死在日本商人的澡盆里！女模特裸死于郊区水塘！名主播白翎竟然也死于意外！胡保森的“特案组”简直“生意兴隆”、“门庭若市”……
14 宿命与报应
足足过了26个小时，铁军终于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枕着新买的红色枕头准备大睡一场，三天来马不停蹄地奔波令他疲惫不堪。
当他准备关掉手机时，铃声却突然响起。本想按“礼貌拒接”，一看号码又马上接通。这是万峰第一次主动打来电话。
“先生您好，”铁军率先问候以示尊敬。
“你好，”万峰不习惯客套，依旧开门见山。“这几天够累吧？”
“够累，真累坏了。”铁军老老实实回答。“又是打架、又是潜伏、又是喝酒，还得学习新技术。您委托高飞送来的侦探工具包我已经收到，大部分技术基本掌握。对了，没想到高飞竟然是高来友的儿子，真是缘分……”
“这个小伙子怎么样？”万峰问道。
铁军回答：“优秀。忠诚、稳重、见多识广，我们简单聊了一会儿，非常对脾气。可惜他急着走，将来一定找机会聊上三天三夜。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你们都是英雄人格，当然惺惺相惜。高飞确实很忙。他17岁离家出走，误入匪帮，偶然接受‘斯巴达’式训练，别看才20出头，已经成为思想深邃、意志坚定、武功超群的现代斗士。经常在世界各地奔波……”万峰犹豫片刻，“铁军，实在抱歉，有些事情还不能告诉你……”
“先生，我明白。不仅高飞，他带来那个沉默寡言的朋友，看样子也不是一般人。”
“唐鹏吗？当然杰出。像他们这样的人还有不少呢。而且其中三个——公孙龙、贝一铭和关宇就在咱们滨海市，他们刚找到一大票宝藏，正在建设一座‘天堂岛国际渡假区’，能海钓、能潜水，有游艇、有飞机，明年春天对外营业。到时候去玩上几天，我保证你也喜欢这三个人……”
“真的吗？太好了！”铁军兴奋得双眼冒光，恨不得立刻奔赴“天堂岛”。
（关于高飞、童家骅、唐鹏、唐龙、公孙龙、贝一铭等人的精彩故事，将在“斯巴达学园”、“盛世游侠”、“怒海柔情”与“首富”等篇章中详细讲述。）
“我就是喜欢交朋友。”铁军简述了今天上午到下午在酒店与“的哥”朋友的聚会。一为庆祝自己时来运转，二为即将成立的侦探社聚拢人气。聚餐的气氛相当热烈，大家吃得相当满意。
当然，他强调“花的还是自己的钱”。
“铁军，成由勤俭败由奢。不论个人、团体或官员、政府，一旦贪吃贪喝便是腐败与无能的开始！”万峰再次提醒，“人在兴奋、陶醉、放松的时候最能暴露本性。如果吃饭时太过吵闹，而吃相如同摘果的狒狒、抢蜜的狗熊和撕咬生肉的野兽，那么这个人的人品便实在不敢恭维。铁军，你要成为领导者，必须学习领导者的课程，包括能力、修养、识人术和自制力。男人要有品位和品味，要有教养和修养。除了通过学习加强内在修养，男人的外在表现也很重要，经常健身、保持健康之外，不妨打破传统观念束缚，大胆走进美容院，做几次面部的保湿、排毒和美白护理，然后买几身得体服装，以光彩照人的形象获得他人和异性的垂青。当然，对于普通人不必要求太过严苛，祝他们胃口好。”
“先生，”铁军问道，“我看宁锐导演的言论跟您如出一辙，有些就是您书中的话。他是您的学生？”
“不算是。我帮他弄过剧本。”万峰说，“这个人跟娱乐圈的人不一样，假以时日将成为中国影视界的先锋力量。可惜被几个小痞子误伤。他的人生和艺术之路注定坎坷。关键是中国历来缺少鼓励和容忍创新的文化习俗。中国人讲的孔孟之道，其实都是老人哲学，善于守旧和复古，对于创新则习惯性的压制和打击。所以，宁锐要成功必须完全依靠自己……”
“求人不如求己。”铁军赞同这一观点。
“但是也不必刻意排斥朋友，”万峰叮嘱道，“比如乔立新，这个年轻人不仅是电子专家和帮忙专家，而且不乏血性。人世间的勇气多于修养，隔阂多于理解，无聊多于繁忙，慵懒多于勤奋。男人的生活需要爱情、友情、事业和家庭四根支柱，拿掉其中任何一根，都令男人的形象失分、令男性的能力失色、令男人的心理失衡。男人要具备广博学识、高尚品格和血性内涵，没有学识的猛男比野牛更粗蛮，没有血性的博学男人，比没牙的老太婆更缺乏魅力。”
“这个新朋友我也交定了。”铁军信誓旦旦的说。“先生，昨天晚上真够惊险。我帮安邦去抓华三泰——就是那个肇事逃逸的货车司机，幸好只有华三泰的老婆拼命阻拦，其他20多个亲戚都不在家。这些人昼伏夜出一定不干好事。对了，他家里果然有个地洞——跟我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先生，这块陨石果然有点仙气……”
万峰解释道：“确实曾有‘三块魔石’的传说，一块预知吉凶，一块预知富贵，一块预知生死。你的这块可能就是预知吉凶的吧？不过我个人没有亲身体验，还是无法彻底认同。你一定要保守秘密，不然会给自己惹来大麻烦！记住，谩藏诲盗，大部分人禁不住诱惑！在相亲相爱相伴相助相友的关系之中，具有血缘关系的亲情最先发生、最后灭亡，受到荷尔蒙影响的爱情也不十分可靠，由于互相接近、互相欣赏、互相利用而产生的友情，比起‘无原则相爱’的亲情和爱情往往更容易破裂。毕竟保护、容忍、维系着友情的纽带，是接近、欣赏、伴随、助力和利用，所以为了一定‘额度’的利益而翻脸也就顺理成章。”
“这个？”铁军明显不愿相信“友情额度”之说。
万峰继续说：“友情，的确具有用金钱标价的‘额度’，有的朋友价值几百，有的朋友价值几千，有的朋友价值几万，有的朋友可以看作无价之宝。同时，有的朋友一文不值！有的朋友竟是几百、几千、几万甚至足以令人倾家荡产的‘负资产’！朋友的‘现金价值’处于动态变化之中，‘无价宝’变成‘负资产’的所谓‘弹性朋友’或‘贬值朋友’也大有人在。 一般来说，朋友的‘现金价值’即是‘纠纷底线’：通常以‘年收入的五倍’和‘总资产的一半’为上限，或者以发生纠纷的金钱数量作为衡量标准。以‘现金价值’来衡量，基本没有‘无上限’的朋友——任何人都不会为了友情而倾家荡产！以‘现金价值’来衡量，只有价值底线‘低得可怜’的朋友——为了几百元甚至几十元而发生不快和纠纷的所谓“朋友”大有人在。”
“仔细想想，确实这样。诶——”铁军叹息。
“如果不了解朋友的价值，如果借出超过对方偿还能力和掌控能力的金钱，那么，正如银行‘过度放贷’必然导致‘透支风险’和‘还贷风险’的发生，曾经属于自己的朋友和金钱必将同时消失，而且结下比陌生人更深更久的仇怨，有些人为此还将性命葬送于‘前朋友’之手。保护、容忍、维系着友情的纽带一旦崩断，其影响力、打击力、破坏力和杀伤力十分惊人，所以要小心身边人和枕边人，他（她）们了解你的一切个性、实力和内情。曾经相亲相爱相伴相助相友的人一旦翻脸，会利用所掌握的对方秘密进行报复！这种报复往往与曾经的相亲相爱相伴相助相友的程度成正比！骨肉相残、转爱为恨、旧友暗算的事件屡见不鲜。”
铁军心服口服。“我懂了。我会坚持您定下的原则：心要正，嘴要严，偷偷多做好事，默默享受成就。比如我准备明天就帮助安邦去抓那伙毒贩。”
电话那边的万峰欣慰地笑了。“这下子恶人们有对手了。铁军，对于穷凶极恶的人坚决打击！对于悬崖勒马和可以挽救的人不妨心慈面软……”
“那个林子强的儿子林肯，偷钱竟然为了给父亲买补品。我有点感动。这小子如果学好，长大应该能成为一个男子汉……”
“……虽然每天都在谈论历史、经济、政治、军事、文化和体育，但是没有几个男人真正懂得它们的真谛，尽管如此，真正掌握了历史、经济、政治、军事、文化和体育的权力与真谛的，却几乎都是男人——当然只能是极少数精英男人——他们是金字塔型社会与男人社会的顶尖分子。世上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男人？有，但是确实不多。一部分如同男孩般天真到老——幼稚的不是男人；一部分精研理学心学气学玄学——书虫子不算男人；一部分厚黑狡猾——奸诈的不是男人；一部分笃信宗教——下跪磕头的不是男人；一部分渴望闯荡江湖——草莽里太多凶恶男人；还有一部分‘娘娘腔’更不算男人！”
“顶多算‘恶心男人’！”
“少数好男人是获得荣誉、美酒、爱情和智慧的宝典，另外少数男人则是贪财、无能、暴力、冷漠的陌路人，许多男人具备疾恶如仇的宽厚、言出必行的责任感、高觉悟的牺牲精神，以及经受磨难而不悔、不逃、不疯、不自残的勇气和信心。如果降低标准，大多数男人作为社会支柱和家庭脊梁，他们的才能与德行还算基本合格。由于具备自尊、阳刚、坚强、勇敢和智慧等美德，由于具备卑微、阴柔、怯懦和粗鲁等缺点，男人追求又害怕许多东西。男人害怕受到冷落所以将祖国、历史、政治、军事、金钱、体育和女人作为谈资，无钱、无权、无势的生活令男人沮丧甚至厌世，大量产生的荷尔蒙和睾丸素在无处发泄时，必须以准暴力的方式投入竞争或刺激的活动——包括谈论祖国、历史、政治、军事、金钱、体育和女人……”
“我，不懂的东西和弱点一样多。”铁军有些沮丧。
“对我的说教反感吧？不说了，你睡觉吧。祝你多做几个好梦……”万峰挂断手机。
铁军租住的房子不算冷，室温达到零上18度。
他一个人住，没有女伴，他有裸睡和蹬被的习惯，12平米的卧房到处都是明晃晃的白色。但是枕着新买的红色枕头和藏在枕头里面的神奇石头，他的七彩怪梦越来越精彩——如同高清、超清甚至3D的时尚系列剧：
他梦到在航空港的候机大厅里送别马凯，这个德国青年手拄栏杆，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眺望繁忙的停机坪，说了句“如果中国人不吐痰、不喧哗、不闯红灯、宝贵生命不被消耗在喝酒、醒酒、洗澡和歌厅该有多好”！然后被一群吵吵嚷嚷、难掩兴奋的旅客拥向安检口……
他梦到保险公司的理赔部主任赵世宝，正向理赔部专员令狐颖下命令：“货车司机肇事逃逸，那个外国人也走了，关于‘强保’理赔的事你尽快办好。”
他梦到好朋友沈鹰在森林里举着猎枪追逐野猪……
他梦到特案组的胡保森在荒山里与几名女匪拼命……
他梦到林子强带伤回到地下舞厅跳着“MJ”的太空舞……
他梦到屈大宾和白法平律师准备为“蛤蜊帮”头子“蛤蜊壳”辩护，为这个“三代独苗、富贵二代”的家人所提出的“保命、保种”的要求而绞尽脑汁……
他梦到获得不少遗产使用权的乃美织江大声叫嚷：“不可能！不可能！这份遗嘱是假的！”愚蠢的九条孝一郎也在狂叫：“你说谎！这绝对不是爷爷的遗嘱，一定是有人……有人……”乃美织江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说：“有人为了想谋夺九条家的财产而编写出来的东西。总之，这份遗嘱一定是伪造的！”她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划破每个人的耳膜。屈大宾律师眉毛一扬，先拿出一条手帕擦拭嘴角，然后才以沉稳的语气说道：“乃美织江夫人，我想不出谁敢伪造这份遗嘱？我要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份遗嘱绝不是伪造的，它具备法律上所有应具的所有与任何条件。如果你们对这份遗嘱有异议而想诉诸法庭，那是你们的自由，不过到时候败诉的必定是你们。总之，这份遗嘱是真的，而且一字一句都毫无差错，所以你们必须遵守，并且逐一实行。”屈大宾律师一字一句地说完，开始依序打量九条家每个人的脸色……
他梦到九条忠兵卫的西式葬礼——原来他已皈依基督教。教堂前面的人行道被拦起来，周围站着警察，他们的摩托车停在街上。还有两台江户电视台的转播车。教堂大厅的地毯是紫红色的，一大群带黑纱的人坐在深色木椅上，正在听一个奠礼主持人用麦克风讲话。从彩色玻璃射入的阳光很干净。唱诗班在布道坛后面开始唱歌，空灵的圣乐将教堂渲染出圣洁气氛。然后教士就位，低沉、哀婉的风琴声响起，几位戴白手套的领座员推着棺材走进来，沿着中央通道走到圣坛之前。又一位修女独唱一曲，教士开始宣读《圣经》中长长的祷词，大意是：这个犯过罪的孩子终于要到“主了”。这时来宾站起形成队伍，围着棺材走动，每个人都把手放在棺材上表示对死者的抚摸，人们伪装啜泣，后来竟有人真的失声痛哭起来。“把棺材打开！让他修改遗嘱！”疯婆子乃美织江再次尖声……
铁军发现自己好像陷入疯狂的梦境无法自拔了！
这是一种无上的虚拟享受，其真实感觉甚至超越现实。
而且“春梦”并非“了无痕”。他梦到自己躺在“天堂岛”的沙滩上，沐浴温暖的阳光，喝着冰凉的香槟，不止一位比基尼美女陪伴身边，与他闲聊、调情……
铁军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来回穿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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