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餅人》丨多數靈魂並未流離失所

《姜饼人》丨多数灵魂并未流离失所

J. P. 唐利維

愛爾蘭裔美國小說家、劇作家

多數靈魂並未流離失所

文|巴金斯老爺

首發於|濱海時報

我常去的書店掛著一幅照片,是幾個立在被轟炸後的廢墟里的書架,有幾個穿著正裝的人正在架上尋覓書籍。戰亂與衣冠楚楚和精神追求以不協調的和諧存在,象徵文明不死。但戰爭畢竟殘酷,縱然不能讓精神居留地絕技,傷害也會以巨大的形態存在,從文學來說,這種傷害在一戰後催生了海明威、菲茨傑拉德等迷惘的一代,二戰後則催生了《薑餅人》這樣被視作“邪典”的經典。

《薑餅人》是愛爾蘭裔美國作家唐利維的代表作,寫的是一個退伍士兵在都柏林、倫敦等地的生活。此君讀著聖三一學院卻總想通過作弊混過考試,結婚生子然而一貧如洗不事生產,靠著父親每月的支援過日子,錢全都買了酒,能當的東西也都當掉換成杯中物,還借債、欠錢、偷東西、說謊話。妻子忍受不了離他而去,他卻如釋重負般地在其他女人身上花言巧語,忽悠吃食,當然最主要是忽悠來一筆筆酒錢,間或還會獲取性——這些都是頹喪生活的必備元素。用現在的話形容,這就是一個“渣男”,不過在小說的環境裡,他的“渣”不是人品造成的問題。

“薑餅人”取自聖誕故事,按書裡的譯註說法,形容的是命運不濟但又充滿活力去抗爭的人。只是從主人公身上很難看到後者,他的頹廢連叛逆都算不上,並不是與“該死的人生”故作對抗,而是深陷在沉淪的泥潭裡無法自拔。

命運不濟倒是真的——儘管沒有明言,小說的蛛絲馬跡仍顯示了戰爭的傷害。主人公無意中嘟囔出的“炮彈休克症”顯示了創傷後應激障礙的存在,精神性的傷害來自無法掌控的二戰,命運的不自決性換來的就是絕望。即便他有退伍軍人獎學金,家族條件也足以維持他一定的生活水準,即便他有上流口音和對文藝的追求,也都無法將他從泥淖裡打撈出來。主人公對孩子的厭惡、對所學法律專業的逃避,其實可看作在經歷殺戮後的對生命繁衍、秩序維持的不信任。圍繞在他身邊的酒鬼、騙子,幾乎都和他一樣是退伍老兵,所以這種不信任同樣有泛化成“一代”的趨勢,並且他們的沉淪比起迷惘的一代有過之而無不及。

前兩天有一隻流浪貓死在我家中院子裡,處理那具僵硬且招了蒼蠅屍體的時候我有點小崩潰,不禁想起此前讀的集中營與二戰戰場回憶錄,那些講述人在面對無數具屍體的時候,精神會坍塌到什麼樣的程度。所以以“同情的理解”去看唐利維筆下主人公的話,就不能持以完全的鄙棄。意識流式的囈語貫穿全書,暗示了主人公神經質一樣的狀態,在這樣情緒下度過的每一天不可能陽光四射。他一直在強調“體面”,而體面則離他越來越遠,也許在戰爭波及到他本人的那一刻開始,體面就已經不可能存在,因為戰爭是對權利、尊嚴的踐踏,剝奪了這些還何談其他呢?不過邏輯上雖這樣講,但從地獄裡回來的人,對生活抱著得過且過、破罐破摔的心態,我們這些生在和平年代的人無法真正理解,只能隨著其意識的跳躍去看他的生活究竟如何破碎成塵。

然而以我“事不關己”、沒有包袱的心態來看,對文明與秩序仍是不能輕言放棄的。就像開篇提到的那張照片裡的人,我相信有人是在書架上尋找寧靜以平復傷痛,也會有人在文明的餘燼中尋找可重燃的希望,更會有人在其中尋找減少悲劇再生可能的方法。是的,我們無法阻止戰爭一次次出現,但是文明始終沒有停下腳步,前進——破壞——停滯——自省——前進,這是一個在歷史上反覆出現的循環,許多人的確在循環裡沉淪下去了,可更多人的靈魂並沒有流離失所。

小說最後寫道:“上帝憐憫薑餅人。”對深受戰爭傷害的人,他者能給予的只有憐憫,至於救贖這件事只能由他們自己去完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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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蘭] J. P. 唐利維|著

侯毅凌|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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