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最骄傲嫡女大小姐,揽尽天下风光和尊荣,渣爹必须虐!”

正值初冬,小雪一夜未停。

天将放亮,少女闺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寒风卷着雪星子飞进闺房,顷刻化作几颗水珠落于地上。

消瘦的妇人把手中的铜盆放在床头,耐心且温柔般拿着帕子为床上的少女擦拭脸庞,她认真温柔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毫无知觉的少女。

做完每日的清洗,妇人靠近少女,轻轻描绘少女的眉眼,眼底渐渐覆盖一层薄薄的水雾,“瑶儿,娘一定要让你醒过来!”

泪珠落在少女的脸上,好似少女流泪。

妇人狠狠抹去眼角,悄无声息端着洗漱等物品离开。

少女缓缓睁开眸子,费劲抬起僵硬的胳膊,指间沾染脸上的落泪,迷茫又无奈转向窗边,院落小径两侧,寒梅迎雪绽放,白梅胜雪,红梅似火,朝阳无法驱散湿冷气息,寒风刮着雪沫子,十分寒冷。

“您今日就不要去道观给六小姐取药了,下了一夜的雪,上山的路路滑难走,您若是有个好歹,不说三少爷,五少爷靠谁去,便是六小姐……没了您怕是早就……”

“瑶儿会醒过来的,她一定会醒。”

三个月瑶儿出事时,她就坚信这一点,如今所有人都放弃了瑶儿,她依然相信三清观的仙长能救醒瑶儿。

下雪路滑无法阻止她!

妇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门口再次传来一声长叹:“可怜一片慈母心,只有您认为六小姐还有救!”

少女闭上眼。

两日前醒来,她看到就是雕刻祥云的楠木千工床,一张酸枣木桌子,床头放着同屋中质朴摆设格格不入的一人来高红珊瑚盆景。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是因为嗓子已经多月昏迷无法发声,她怕是尖叫出声,这不是她所熟悉的现代!

相反,是她在和电视中常见的古代场景。

不会有人敢同她开这样的玩笑!

身体状态极差,她很快又昏了过去,脑子中闪过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清晰而真实,让她认为就是自己身上发生过的。

她怎会成为古代少女?

名为顾瑶的少女有着同她原本三观格格不入的出身,她只盼着眼前的一切是个梦!

等梦醒她又是在职场上叱咤风云,令人望而生畏的女强人。

结果两日过去了,她还是顾瑶!

她的身体不得动弹,全靠方才的妇人……顾瑶的生母帮忙梳洗,靠着生母求来的汤药续命!

昏迷三月,顾瑶身上没有任何异味,干净整洁。

她能从顾府搬出来在庄子上静养,甚至她能在所有人都放弃时活下来全靠着生母的坚持。

记忆中,她的生母是个软弱温柔的女子,从不会高声同人争吵争宠。

在顾家决定停药任由她自生自灭时,生母拼着失去一切自己驾着马车把她从府里送到庄子上,除了每日去上山求仙药,生母不分昼夜的照顾她。

她纵是铁石心肠也会感动。

……她真不想在这具身躯上复活!

顾瑶的身世意味着麻烦,无穷无尽的麻烦。

谁不想有一个舒适平顺的人生?

顾瑶是顾家四房庶女,生母李氏为良妾,还有一位名满京城,过目不忘的天才大哥,而嫡出的兄长黯然无光,嫡出庶出的姐妹好几个,父亲……记忆中是个没担当又好美色且偏心的老纨绔。

而且顾瑶还有一桩狗血至极的孽缘,之所以落到今日活死人的地步,同这门孽缘脱不开关系。

顾瑶死了对顾家,对东平伯府,对父母兄弟都有好处,姐妹也不会希望爱显摆,爱掐尖的顾瑶活着。

偏偏李姨娘不肯放弃,她让顾瑶重新睁开眼睛,哪怕身躯中的灵魂已换,顾瑶活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终究无法放弃继续活着的机会!

顾瑶用这两日积攒下的气力翻身面向梳妆镜,昏迷三月,整个人如同僵尸般僵硬。

她看着镜子中陌生的消瘦纤细少女,巴掌大的小脸苍白一派病容,然病体沉珂并不能完全抹去天生丽质的好样貌。

如今顾瑶原本海棠妖娆般的容貌只剩下了两分,在她眼中依然是美人。

自古美人分很多种,有柔弱若柳枝,有娇艳若牡丹,有婉约如月季,有娇俏若春花,亦有清丽若梅兰,在顾瑶的记忆中,她明艳且带几分妖娆的相貌不是世人承认的美人!

只被当做一名艳俗精致不够高雅的花瓶。

原本的顾瑶很嫌弃自己太过明艳的容貌,由此怨恨上给了这幅容貌的生母李姨娘,寻常时,她努力把自己往清淡高雅上打扮,弄得不伦不类的。

李姨娘劝了她几次,她都不肯听,反而同李姨娘大吵大闹,逐渐疏远生母李姨娘。

顾瑶轻轻摇头,镜子中双眸恢复神采的少女亦然,顾盼之间,少女更添艳色。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顾瑶脸上,按时辰估算,李姨娘也该回来了。

顾瑶一直盯着房门口,盼着早日见到已经渐渐温暖她的心的李姨娘出现,亲口对她说一声,我醒了。

从此以后,诸人诸事不管,生母是她的责任!

直到雪停,日头夕垂,顾瑶都没等到人。

李氏虽是姨娘,在庄子上不如在顾府上有人侍奉,三户老仆只负责照看顾家的庄子,寻常烧水洗衣煮饭都是李姨娘和跟过来的江妈妈在做。

房门口传来脚步声,顾瑶眸子暗淡,不是李姨娘!

李姨娘走路没有这般急促。

她步履轻盈,一如她的人般温柔。

“听山上道长说,今日李姨娘根本就没去过,我们沿路找了一遍没能发现李姨娘的踪影。”

“李姨娘是不是跌进山谷……还是被……被人掠走了?!”

江妈妈大声斥责道:“浑说什么?太平盛世,又在京郊怎敢有匪掠人?”色厉内荏,底气已有不足,“李姨娘一定是在哪出躲雪,如今雪已停,她很快就能回来。”

周围几个农户不敢吭声,江妈妈语气缓和,“李姨娘寻常待你们不错,从不摆主子架子,你们念着她的好不该乱说,等李姨娘平安回来,你们人人都有赏赐。”

一夜未归的女人,别说是个妾室姨娘,就是正头夫人逃不掉顾家的责难!

闺房中有动静,江妈妈推门进去时,正对上少女黑若染墨的眸子,莫名有股心安,“六小姐醒了?!”

“我要做最骄傲嫡女大小姐,揽尽天下风光和尊荣,渣爹必须虐!”

六小姐醒了?!

不是做梦或是幻觉,江妈妈使劲揉了揉眼睛,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她是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专门被派来监视李姨娘,三个月下来,江妈妈被李姨娘对女儿那份心思感动了,对李姨娘多了几分真心。

每每去顾家回报状况,她总是旁敲侧击为李姨娘说上几句好话。

当然,江妈妈这么做也是看在三少爷的面子。

毕竟从小被老夫人抱去养大的三少爷被当做老夫人另一个宝贝疙瘩!老夫人对三少爷报以厚望,盼着才华横溢的三少爷光耀门楣。

三少爷就是李姨娘生的!

江妈妈红着眼圈哽咽:“倘若李姨娘知晓六小姐清醒该有多开心啊……”小心翼翼望着六小姐,眼前这位小姐虽不是嫡出却没庶女的谦卑恭顺,脾气任性骄纵,稍不顺意便处罚奴才。

六小姐得罪人或是闯了祸只管往三少爷身后一钻,自有三少爷收拾残局。

顾瑶用眼神示意江妈妈给自己倒杯水,她不再是不知分寸骄纵且自卑的少女,明白光靠江妈妈几句话束缚不住庄子上的仆妇!

无论什么时代,女子的名节永远是最重要的。

顾瑶无法代替李姨娘做出是否离开顾家的决定,只能在李姨娘失踪这段日子死死掩住消息。

六小姐的冷静令江妈妈暗松一口气,此时若是六小姐还似以前一样折腾,三少爷又不在,李姨娘失踪的消息怕是如何都瞒不下。

江妈妈扶着顾瑶坐起,细心般在顾瑶身后垫了一个迎枕,又亲自端了温水过来侍奉顾瑶服下,做完这一切,江妈妈恍惚一瞬自己是不是太听六小姐的话了?

“光是奖励不成。”

清水润喉后,顾瑶缓慢说出这句话,声音犹如被砂石狠狠磨砺过,沙哑难听,然多了一股难言的粗粒和厚重。

每吐出一个字,她的嗓子都似被人撕裂疼痛,“需要……恩威并施!”

被六小姐漆黑的眸子盯着,江妈妈心头一颤,不愧是嫡亲的兄妹,六小姐清醒后有了三少爷的几分神韵。

六小姐本就是美人坯子,一双秋水的黑瞳璀璨若星子,微微上扬的眼角流淌出侬丽风流。

虽然六小姐的明艳不是当世推崇的高雅淡菊之姿,但对大字不识几个,从不懂高雅为何物的江妈妈等人来说,六小姐就是倾城美人。

“可懂?”顾瑶再次缓慢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江妈妈恍然般点头,“懂,懂,李姨娘有个万一,庄子上的人都逃不掉。”

顾瑶费力抬起手指了指床边的红珊瑚盆景,“赏银。”

她实在是找不到比红珊瑚盆景更能打动人心和贵重的物什,李姨娘的私房银子都给顾瑶,她们搬到庄子上,老夫人虽是没有强迫李姨娘回府,让人停了李姨娘的月钱,不许三少爷私下给李姨娘银子使。

医治顾瑶的银子全是李姨娘一针一线靠绣活换回来的。

李姨娘把能变卖的首饰都卖了,单独留下最昂贵的红珊瑚盆景……李姨娘舍不得,顾瑶舍得!

“……这是您最想要的红珊瑚盆景,当初您求三少爷向老夫人讨要,老夫人都不应允,您还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其实堵住几个庄户仆从的嘴,用不上太多的银子,不用动珍贵的盆景。”

江妈妈咂舌想着能卖多少的银子?

红珊瑚盆景也是老夫人的心爱之物,六十大寿时,老夫人的老姐姐送的寿礼,轻易不让任何人碰的。

“人比物什重要!”

不拿出令人动容的好处,威胁也起不到效果。

何况顾瑶不仅要掩饰李姨娘失踪的消息,还得驱使庄子上的农户和仆妇寻找李姨娘。

江妈妈又不咸不淡劝说了几句,顾瑶态度坚决,才屈膝道:“六小姐尽管歇着,我一准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要不说还是六小姐精明大方,我只会拿小恩小惠,您一出手就是宝贝。”

红珊瑚盆景怎么也能卖个千八百两!

江妈妈眼冒金光,一群庄户人懂得什么?给个百八十两足以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再狠狠的威胁他们一顿,不怕他们走漏李姨娘失踪的消息,剩下的银子……自是落到江妈妈腰包中,这可比她当一辈子奴才赚银子还多!

江妈妈看在盆景的份上对顾瑶殷勤许多,办事也积极了。

这正是顾瑶想要达到的目的!

她不是不知江妈妈的心思,把红珊瑚盆景交给江妈妈变卖就是求得江妈妈在隐瞒消息和寻找李姨娘上尽心尽力。

顾瑶尚未恢复自保之力,身边再没一个可靠的人使,不说能不能帮到李姨娘,她的安全都不得保障,毕竟记忆中顾瑶得罪顾家上上下下的人,江妈妈稍稍疏忽一点,顾瑶的日子便会份外难过。

这也是顾瑶清醒后就释放出前世练就的气势威压,让江妈妈心生惧意的原因。

江妈妈抱着盆景离开,顾瑶一头倒在床上,冷汗湿透衣衫,额前的碎发一缕缕紧贴额头,这具身体做这一切还是太勉强了一点。

顾瑶缓了一口气,用力撑起手臂,眸里浮现坚决之色,一边等消息,一边做复健,单靠她这僵硬的身体,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许是母女连心,顾瑶隐隐感到李姨娘是平安的,起码安全没任何问题。

红珊瑚盆景是谁送来的?

倒是帮她一个大忙。

顾瑶扶着床榻站着,双腿颤抖,汗如雨下,“三哥求祖母都没用,还有谁比三哥在祖母心中更要紧?”

江妈妈很有门路,只是一下午的功夫就卖掉红珊瑚盆景,似模似样把五百两银票交给顾瑶。

顾瑶淡淡的摆手,“你自己留下两百两,剩下的平分给庄户奴仆,以后找寻娘缺不得他们。”

一下午的复健,顾瑶累坏了。

她没有问珊瑚盆景卖了多少银子,依然维持着精神上对江妈妈的压制,让江妈妈不敢贪太多的银子。

江妈妈点头称是,喜滋滋抱着银票出门,走出不远,江妈妈突然意识到六小姐说话要比刚清醒时顺溜,手臂也可活动,再不是活死人。

一连三日,顾瑶扶着座椅缓慢移动双腿,好消息是她恢复得比预想的快,江妈妈在吃喝上尚算尽心,却始终没有得到李姨娘的任何消息。

“六小姐,出大事了。”

江妈妈慌忙跑进来,惊慌大叫:“四爷……四爷来了。”

“我要做最骄傲嫡女大小姐,揽尽天下风光和尊荣,渣爹必须虐!”

四爷顾湛,顾瑶的亲生父亲!

顾家老夫人的心尖尖!

江妈妈如同一只麻爪的鸡慌得不行,“府里不知李姨娘失踪的消息,若是四爷问起李姨娘,可怎么是好?”

顾瑶端着温茶慢条斯理般品着,眸子宁静淡漠。

“瞒下消息的事是六小姐的意思,您可不能置身事外,老奴瞒着府里全是为六小姐啊。”

“他是来看我的?”顾瑶玩味的问道。

“……”

江妈妈喉咙一下子鲠住,慌乱的神色少了,呐呐的说道:“老奴的意思是万一,万一四爷是来看望六小姐呢?”

顾湛是个怎样的性子,顾家上下,不,整个京城谁不清楚?

顾家的顾四爷说好听是个文人雅士,纵情山水,说难听就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仗着父兄权势富贵的二世祖兼纨绔子弟。

顾湛顾四爷甩着手玩了三十多年。

儿女一堆的顾四爷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把儿女扔给妻子和老夫人,他更加自由奔放,放浪形骸,整日走马逗狗,狐朋狗友一大堆。

他们这群人简直成了京城一景,连当今天子都对他们无可奈何,毕竟能做纨绔子弟的人身后都站着显贵豪门。

“四爷对六小姐还是看重的。”

江妈妈的话语中透着几分安慰,几分开解,亦有几分对顾四爷的无奈。

顾瑶微微勾起嘴角,自嘲道:“倘若不是我能同他说斗鸡和斗蛐蛐,他连我是谁都记不清。”

眼见江妈妈还要替顾四爷解释,顾瑶笑道:“还有就是我同他一样长了一条会吃的舌头!”

顾湛出身富贵,又是老夫人的嫡幼子,自小就受尽宠爱,生在富贵乡长在锦绣堆,老夫人极度的宠溺养得顾四爷非华服不穿,非美食不用。

顾四爷身娇肉贵到除了顶级雪缎子的内衣外,其余布料挨着身躯都会起疹子,不精致的饭食入不得口,顾瑶在他的几个儿女中是唯一一个得富贵病遗传的人。

没错,顾瑶和顾湛这个怪癖在她看来就是富贵病!

以前的顾瑶虽然任性得罪人无数,却是唯一一个同顾四爷说到一起去的女儿。

顾四爷对顾瑶也有几分另眼相看的意思,不过牵扯顾四爷精力的事极多,对顾瑶的特殊也只是同她多说几句话,共同探讨美食而已。

当然这些吃喝玩乐的话,顾四爷的妻妾和儿女也不爱听,因此顾四爷对顾瑶的特殊并没引起姐妹的不满或是嫉妒情绪。

反而给顾瑶招致许多的非议,在外人眼中能同顾四爷谈到一起的女儿也是个……草包!

顾瑶这么一说彻底打消江妈妈某些神鬼附体六小姐的怀疑,毕竟清醒后六小姐同以前变化有点大。

“他是不是还领了一堆人?让厨房……按照我说的单子准备酒菜。”

顾瑶宛若没看出江妈妈的释然,对顾四爷极是了解般说道:“刚刚下过雪,梅花又开得正艳,正适合煮酒赏梅,东边红梅下摆上一桌席面,那里是整个院子风景最好的地方。”

江妈妈嘿嘿干笑两声。

顾瑶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反而庆幸顾四爷是个纨绔子弟,“有一道菜正适合做给他用,他用得好在朋友面前有面子,你们都少不了赏赐,我说,你记下来。”

“老奴听着呢,六小姐请说。”

江妈妈心头一喜,顾四爷一向大方,随手给出的封红比月钱还多,她刚发了一笔横财,可谁会嫌弃银子多?

“四爷问起来,老奴一准说是六小姐帮四爷准备的。”

“你是想让他知道我醒了?”

“……”

江妈妈突然发觉六小姐又是好酒又是好菜的招待并非对顾四爷的孝心,而是想要灌醉顾四爷,谁都知道顾四爷一醉,天塌下来也撂到一旁去。

顾瑶斜睨江妈妈一眼,淡淡说道:“你再让人提一句,东佛寺老和尚好似得了一只九彩鹦鹉。”

“老奴明白。”

江妈妈的腰不知不觉的又弯了几分,六小姐倘若一直似今日清醒冷静,将来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从头到尾六小姐都没说出一句威胁她的话,可她愣是不敢轻视六小姐,早早打消出卖六小姐和向顾四爷告密李姨娘失踪的心思。

撂下狠话威胁的话语算什么?

不动声色展现本事,让人心存忌惮畏惧才是真正的高手!

把人逼急了容易狗急跳墙,拼个鱼死网破,顾瑶给江妈妈指了一条明路,不仅不用倒出卖红珊瑚盆景的银子,没准还能得到顾四爷的另眼相看。

只要顾四爷在老夫人面前念叨一句江妈妈的好,以后江妈妈在顾家后宅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

江妈妈走出门时回望一眼,少女平静眸子浮现一抹的复杂,江妈妈心头猛烈一跳,那样的目光,她只有在老夫人和已贵为吏部侍郎入阁有望的顾大爷身上见过。

一边去安排酒宴,江妈妈打起自己的小算盘,倘若李姨娘能顺顺利利回来,她是不是把自己的小孙女派到六小姐身边去?

以前伺候六小姐的丫鬟或是被发卖,或是被贬去洗衣服,六小姐回府后一定会会从新安排伺候的人。

跟着看破生死的六小姐总比小孙女在老夫人身边当个三等丫头强。

几日的观察,江妈妈看好顾瑶的前途。

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容易得到主子的信任和欢心。

红梅树下,设下软席,一群人喧闹嬉笑着入席。

若说上朝时是‘飞禽走兽’大集会,此时就是各式各样裘皮的展示。

他们身上都有官职,不过都是好听不顶事的闲职,以他们的脾性官职低于四品还叫做官?!

既保暖又轻便的裘皮穿在这群酒囊饭袋的人身上到也衬托出他们几分贵气,毕竟长在权贵富贵人家,他们虽是纨绔,还是能在他们身上看出常年熏陶的贵气。

其中一人分外惹眼,一身流光水滑的鹤裘,身躯伟岸,玉冠乌发,面容俊朗,星眸剑眉,俊美得惊人。

他面颊熏红更显俊美,不知是微醉还是满院的红梅所映,微微上扬的眼尾勾勒出无尽的写意风流!

酒囊饭袋的顾四爷有着令人惊艳的好样貌。

“我要做最骄傲嫡女大小姐,揽尽天下风光和尊荣,渣爹必须虐!”

酒宴正酣,顾四爷斜侧身子,慵懒潇洒,微醺的双眸时而望着梅树旁随雅乐翩翩起舞的歌姬清伶,时而又好似不被世间美色繁华所扰,宛若仙人高高在上俯视一切凡夫俗子!

同样是纨绔子弟,酒囊饭袋,庸碌无为之辈,顾四爷总会比身边同伴多点格调,哪怕比他出身更好的纨绔公子,功勋贵胄之后在气派上远不如他。

比过不顾四爷,他们反而愿意同顾四爷一起玩,显得纨绔格调高一点。

“顾老四,这道菜不错啊。”

原本还嫌弃菜色太过简单的人赞道:“把你家厨子借我使几日,名字也好听,叫什么来着?”

安国公的小儿子姜皓自从坐下就没停嘴,惹得扭动腰肢的歌姬暗暗翻白眼,姜少爷竟是个吃货?

“同顾老四出游,何时让我们的嘴委屈过?本以为他家庄子上梅花开得正好,没想到他家的厨子更好。”

顾四爷颇觉得有面子,面上一直淡淡的,“全是下人们琢磨出来的,不算什么,你若喜欢,明日让人来领厨子过去。”

一直侍奉在旁的江妈妈笑容谦卑中多了一抹欣喜,四爷方才就给了几个大大的红封,四爷的友人都说好,过后还能少了她的赏赐?

四爷一惯出手大方!

又是鼓乐,又是饮酒,还有歌姬助兴的,四爷怕是彻底把六小姐抛到脑后去了,江妈妈同情六小姐,却也放下悬着一半的担心。

酒气上涌,顾四爷有点醉意,抬手解开衣扣,江妈妈本也是侍奉惯的人,打算上前帮忙,顾四爷微微皱眉,姜皓把玩扇子调笑道:“这时候需要是美人侍奉,而不是成了鱼目老太婆!”

江妈妈尴尬讪笑。

玩扇子是纨绔子弟的基本功,姜皓玩了一整套的花活,凑近顾四爷,坏笑道:“我送顾老四一对美人,如何?”

顾四爷眉稍微挑,酒杯放在唇边,不咸不淡的说道:“我不稀罕你使过的美人。”

“我还不知你的脾气?”姜皓打开一半的扇面掩住嘴巴,“一对二八姐妹花,双生子,模样性情一模一样,姐妹花彼此还颇有默契……啧啧,放在一起摆弄,够味道。”

眼见顾四爷明显露出几分异动,乐曲转为缠绵,歌姬身上的衣裙单薄,随着她们轻盈的旋转,姣好的身材勾起男人心底的欲念,只恨不得把娇娘们压在身下,泻火一番。

已有人招手叫来随侍的婢女,不好当众宣淫,对揽在怀里的婢女动手动脚,婢女娇喘连连,宛若一把火,点燃男人的欲望,更添几分淫靡。

姜皓吞了一口口水,却见顾老四还维持着清明,好似不被污染的莲花一般,暗道一声矫情!

一同纨绔多年,姜皓同顾四爷可以说一起玩乐大的,知道顾老四的怪癖,绝不会和同伴共用一个女子,也不会在酒宴上便放浪形骸。

“刚刚从江南送过来,她们姐妹刚出师,干净的处子,我以我家老爷子保证没人碰过她们。”

姜皓突然拍手,舞动的歌姬散开,一对身穿桃色薄衫的女子显现,这对少女明艳妩媚,肤若凝脂,白皙塞雪,眉间盛开一朵红梅,红得似火,单薄衣衫勾勒出丰满妖娆的胴体,长翘的眼睫微扇,显出几分清纯。

清纯和妩媚完美结合,周围男人的呼吸沉重。

真是一对红颜祸水!

姜皓舔了舔嘴唇,不舍的说道:“她们可还入顾老四的眼?这对姐妹花寻遍江南瘦马十年也不见得出一对,便宜你了!”

顾四爷目光自然不离姐妹花,轻抿美酒,欣赏姐妹花曼妙动人的舞姿。

同伴眼中已是满满的欲望,顾四爷却欣赏歌舞。

莫怪每次去风月场合,顾四爷最得姐儿喜欢,有不少名妓不要缠头也愿意伺候顾四爷。

鼓乐停息,这对姐妹花缓缓伏跪下来,含羞的眸子迎上顾四爷,这一群人中,她们最是愿意跟着顾四爷,好在顾四爷也是她们的目标。

侍奉一人,总比沦为师傅的工具强。

也比侍奉脑满肠粉的老头子好。

“收不收是不是给句准话?”姜皓催促道:“你不要,我可把人领走了,今晚我就让她们伺候,等你后悔,再碰上这样的姐妹花可就难了。”

顾四爷轻轻敲着桌面,每一下都落在姐妹花的心头,她们的目光更似能滴下水来。

“东平伯府同你们安国公府有旧?”

“……”

姜皓愣了一瞬,合着扇子道:“怎么提起东平伯了?”

顾四爷白了姜皓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是东平伯府出资,这对十年难得一见的姐妹花也落不到我面前。”

“哈哈。”姜皓又打开扇子,这回捂住自己的嘴,闪烁其词:“人都给你领来了,你就收下呗,别说你不心动,大家也是十年的兄弟了,我还不知顾老四你?东平伯世子是做得不地道,可东平伯就那么一根独苗,以前你说过齐大非偶,你看不上东平伯世子,不是你家老夫人做主,也不会把你家六丫头定给他,如今东平伯世子另有所爱,东平伯有心补偿,不是正合你心意?”

顾四爷冷冷说道:“瑶儿被东平伯府打破头,生死不知,他们就用一对姐妹花补偿?”

直接站起身,顾四爷道:“欺人太甚了!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顾老四你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吧。”姜皓不紧不慢的说道:“东平伯世子每日去你家赔礼道歉,你还想要怎样?东平伯世子简在帝心,前程锦绣,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可比……”

顾四爷勃然大怒,拂袖道:“我们这样的人怎么了?吃喝玩乐又如何?吃他东平伯家的米面?还是使他的俸禄银子?皇上瞧得上他,我就得对他退让委屈?既然他送姐妹花赔罪,证明他错了。”

指着姜皓的鼻子,顾四爷义正言辞说道:“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瞧不起我们,可我们若是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姜皓你趁早学着你几个兄弟或是科举奋进,或是去御前当差,去搏富贵前程!”

顾四爷转身而去,姜皓摸了摸鼻子,环视被震撼了同伴,满不在乎:“顾老四最近受了点刺激,面子上下不来,过两日就恢复本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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