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刚端起酒杯,就听到他老婆在喊他,死鬼,又跑哪儿去了?老张愣了一秒,把想撂下的酒杯往嘴里一倒,就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家。他溜得急,跟我爸两句话腔都没搭,只是做了个鬼脸、挥了一下右手。
爸喝的酒并不好,也就是”85”酒,但每天午饭时,总喝上几杯,老张依仗着是挨门邻居,经常偷偷溜过来,蹭上几口就走。爸并不吝惜,看他来,就赶紧给他倒满上。一般情况下,看到酒杯,老张是端起来哧溜一口 ,下肚,菜也不叨一口,然后赶紧走人,只有在他老婆不在家的时候,他的精神就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喝上三五小杯,叨上几口下酒菜,与爸扯上几句闲篇。但留给他的机会不多。我至今还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你看,这鸡蛋炒的!”那是夸我们家鸡蛋炒的好吃。一口地道的京腔。
80年代中期,因拆迁,我们都离开了原住处。再见到老张就很难了。当然,他再来蹭酒,也就很难了。
再过后没多久,就听说老张得急病死了。
又过了几年,就听说老张的老婆移民新西兰了。
如今,老张不在人间已经很久了,听说老张的老婆在国外过得很富裕,有人在南京见过她,90多的老太太了,看上去跟60差不多。
我爸也不在很多年了。
于是,老张跑我家跟我爸蹭酒喝就成了历史、成了我童年时代的记忆。
有时我就想,老张在邮电局干,老婆是小学老师,住房比我家大许多,生活应该比我家强啊,老张那么馋酒,可他为啥不能放开胆子在自家喝点呢?
我又想,这个老张啊,他的命太薄了,如果他还活着,兴许如今也能在新西兰的某个岛上弄点洋酒喝喝呢。
但生活中
没有如果。
日月轮回,潮起潮落。
人生如梦,未可予量。
人生的相聚总是短暂的,而终归的结局是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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