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諜盯上原子彈之後(1)反特故事

1964年10月16日,新華社播發了我國爆炸第一顆原子彈,成功地進行了第一次核試驗的消息後,舉國上下為之歡欣鼓舞。卻鮮有人知道,與此同時,我公安偵查人員與以美國為首的國際敵對勢力展開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激戰。

廣州海關發現兩隻可疑的老鼠

1965年初,廣州白雲山國際機場。

正在機場海關出入境通道執行驗關任務的海關工作人員林華,發現一名持英國護照的外國人攜帶了兩隻老鼠。情況可疑,林華隨即向廣州海關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外貿部外事局作了電傳彙報。

案件很快被落實到了北京市公安局,責成當時負責外貿系統敵特偵查的偵查員張文奇負責。

此時的張文奇雖然三十歲出頭,但已被同志們尊為“權威”,因為他愛鑽研、善計謀,深諳《孫子兵法》,對案子有一套獨到的偵破之道,曾參與破獲過多起大案、要案,已是一名富有經驗、幹練、成熟的偵查能手了。

張文奇立刻通知海關,將老鼠扣留,送有關部門進行檢測,並查明老鼠的來源地。

檢疫部門檢測後確認,送檢的兩隻老鼠身上沾染有不同程度的放射性物質,且放射性物質的數據與我國西北核工業基地放射性數據類同。據此分析,老鼠生活的地區有可能是我西北核工業基地。

同時很快查明,攜帶老鼠出境者系在我國蘭州化工公司工作的外國專家喬治·瓦特,是持有英國護照的英國籍專家。

中國技術進口總公司提供了可疑情況:化工部和外貿部歷時兩年,先後五次赴英國和西德考察,於1964年11月25日由中國技術進口總公司與英國和西德V·G跨國公司正式簽訂了一套價值2000萬英鎊的化工成套設備合同(項目安裝地在中國蘭州)。按合同規定:V·G跨國公司向中國技術進口總公司提供最現代化的設計和技術、質量最優良的設備和材料,實現合同所規定的保證數據。但事實上工程進展緩慢,試驗屢不成功。於是決定由化工部國外局成立一個考察組近期赴蘭州進行技術考察。

面對複雜的敵情,張文奇決定以一個技術人員的身份隨中國技術總公司、化工部等有關專家一行奔赴蘭州化工基地進行技術考察,伺機主動出擊。

考察組的到來,立即引起了外國專家們的注意,尤其是張文奇對他們來說,還是個新面孔。那位攜帶老鼠出境的V·G跨國公司的所謂“專家”喬治·瓦特先生,曾試探性地詢問生活翻譯周曉明:“為什麼派考察組?那位張先生是政工人員還是技術專家?”

周曉明說:“你願意和張先生交朋友就見見面。你是專家,和張先生盤盤道不就清楚了?”

外國專家組也有人試探地問蘭化公司的另外專家:“他們這個考察組有特工人員嗎?”“那位張先生是搞什麼專業的?”……

為了在短時間內甄別出這些外國專家的身份,張文奇建議考察組與外國專家組舉行一次會議,具體彙報引進設備中的技術問題,從中相機發現外國專家中是否有冒充技術人員的間諜分子。

很快,在蘭化公司的副總指揮會議室召開技術會議。

瓦特被特別安排為這次會議的主講人。

兩大摞技術資料用很考究的文件夾夾著,擺在瓦特面前,使他顯出一副極有學問、很權威的樣子。

會議開始後,瓦特卻照本宣科……

中方技術人員聽得不耐煩,有的吸菸、有的眯縫著眼睛、有的翻看著自帶的書籍……工程師趙少華愈聽愈氣,幾次都想打斷瓦特的講話,又礙於面子,不好發作。他坐立不安的表情早已被坐在一旁觀察他的張文奇看在眼裡。

張文奇輕輕地走到桌前倒了兩杯桔子水,他把其中一杯彬彬有禮地送到瓦特面前。

瓦特正在口乾舌燥之際,對張文奇此舉十分感謝,於是藉機停下來喝水。

為進一步核實清楚瓦特的身份,張文奇決定主動接近瓦特。

這天,天氣晴朗,張文奇邀請瓦特及其翻譯周曉明到友誼賓館的網球場打網球。休息間隙,張文奇與瓦特席地而坐,一邊喝汽水,一邊談天說地——

張文奇:“你是尼龍專家,是嗎?”

瓦特點點頭:“是的。”

張文奇把腳上剛剛脫下的襪子一抻一拉,看似無意地問瓦特:“尼龍絲沒有彈性吧?”

瓦特說:“沒有。”

周曉明插話:“真有趣!請專家給講講。“瓦特搖搖頭:“我查查資料再告訴你吧!不,這是專利!技術保密。”

張文奇隨手從運動褲腿中抽出同樣長的兩條線,先把一條搓成彎彎曲曲的搓繩,又把未搓的那一條編在一起,然後用手揪住兩端抻拉便產生彈性。“尼龍襪子就是用這樣的兩條線織成的吧?”

瓦特看後伸出大拇指嘖嘖稱讚說:“張先生太聰明瞭。”繼而恭維地說,“張長先生一定能當大科學家!”

張文奇:“這是偶然發現,沒什麼了不起。”

瓦特:“張先生是博士吧?”

張文奇開玩笑地:“什麼博士,是小學生。”

從此以後,瓦特真以為張文奇就是科技專家,解除了對張文奇的懷疑,又繼續進行著自己的間諜行徑。為了闖入我軍事禁區,進一步獵取我重要情報,瓦特在蘭州郊外北泉林區與境外情報機關發報聯繫。

有一次,瓦特在北泉林區的一棵古樹上發報,滴答滴答的發報聲掠過林區上空,被正在巡視林區的護林老人察覺,卻辨不清發報方位,找不到發報處所,東西張望後繼而鳴槍報警,舉槍對著天空怒射兩槍!林中之鳥四散而飛。站在古樹上的瓦特用望遠鏡對準鳥飛處仔細觀察,窺見護林老人俯著身子奔古樹而來,於是他對準護林老人舉槍連擊兩槍。

倒在血泊中的護林老人,正巧被那天去林區採集標本的考察組的兩個專家發現並被及時送往醫院,才僥倖得以搶救過來。

隨後,蘭州軍區情報部截獲的密碼電報被破譯:一國外情報機構催瓦特出去送貨。

張文奇意識到所謂“送貨”,實際上是瓦特攜帶情報要跑!

為了穩住瓦特,放長線釣大魚,張文奇決定將計就計:既然國外情報機構催瓦特出去送貨,那麼,我們給他來個反其道而行之,讓外面敵人進來取貨。

同時,張文奇也在進行著把周曉明爭取過來的工作。當然,心虛的瓦特也不會放過利用周曉明這一棋子。他讓周曉明每天去醫院核查護林老人的康復狀況,並及時向他報告。良知的發現讓周曉明決定打退堂鼓不再受瓦特支配。瓦特發現後要挾周曉明說:“周先生,我提醒你注意,如果護林老人死了,殺害他的獵槍是周先生的!如果政府追查,我將證明他是被周先生殺害的!”

周曉明渾身顫抖無言以對……

在張文奇的耐心勸說下,周曉明被爭取了過來。但對外仍然是外國專家的生活翻譯,工作一如既往,尤其是對瓦特。

張文奇不失時機地讓周曉明將一張屍體照片給瓦特,以證明護林老人已經死亡。這一招果然靈驗,瓦特第二天就頭戴安全帽,在工地上煞有介事地檢查設備,不時地敲打敲打設備,看看圖紙;還時不時地哼唱幾句,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

瓦特在籌備著出境送貨,張文奇也在積極地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尋找適當的機會。

這天,外國專家組組長費希爾舉行生日宴會,中方的蘭化公司趙嵐副總指揮、考察組趙少華副總工程師、張文奇、翻譯周曉明及外方的瓦特、米爾斯等所謂“專家”應邀出席。

張文奇意識到機會來臨,於是將出席宴會的中方人員作了事先安排——趙少華對費希爾,趙嵐對米爾斯,張文奇對瓦特,翻譯周曉明全面協助應酬。

席間,當趙少華與費希爾、趙嵐與米爾斯攀談之際,張文奇與瓦特大談特談網球經,接著又談起茅臺酒的傳說,引誘瓦特貪杯。

瓦特漸漸漲紅了臉,舌頭也變得短了,一口美式英語暴露無遺,完全不同於平日的說話語調。有一定英語基礎的張文奇對此很敏感。

於是,張文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問瓦特:“你生在美國吧?”

醉醺醺的瓦特毫無防備,誤以為張文奇問他:“你是美國人吧?”他下意識地信口忙不迭地反問張文奇:“你怎麼知道我是美國人?”

張文奇機警地也用美式英語回答瓦特:“我也生在美國。”

瓦特此時真的以為張文奇與自己是“同鄉”,臉上閃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張文奇趁機與瓦特握手並說道:“我們二人是同鄉!”並且還有意用美式英語說了一句感謝之詞。

張文奇繼而又追問瓦特:“你為什麼拿英國護照來華呢?”

瓦特只好實講:“以現在的中美關係,拿美國護照進不了中國呀!”(注:當時中美尚未建交,英國在北京設有代辦處。)

瓦特此時頗為機警地問:“怎麼,不歡迎嗎?”

張文奇:“是朋友都歡迎。你是朋友,不但歡迎而且要對你無條件地提供技術表示感謝呢!”

這時候,周曉明適時插話:“考察組一到,我就向他們反映過瓦特先生對中國的友好情誼……”

瓦特忙向周曉明表示感激:“謝謝!謝謝!”並同時伸出“友誼”之手說,“張先生,讓我們做朋友吧!”

張文奇迎上與瓦特握手。

席間繼續敬酒交談。

瓦特:“我可以去香港休假嗎?”

張文奇:“當然可以,瓦特先生不是經常去香港嗎?”

瓦特笑著點點頭:“是的。”繼而又問張文奇,“時間呢?”

張文奇轉向蘭化副總指揮趙嵐:“根據工程進度,我想最好等安裝告一段落。”

瓦特怔怔地喝口桔子水,點燃一支香菸。他已意識到自己出不去,便改變主意想叫外邊的人進來,於是又問:“張先生,我請求讓我的夫人來中國短期探親可以嗎?費用我可以自己承擔。”

張文奇:“歡迎,歡迎!”繼而轉向趙嵐說,“瓦特先生同意暫時不去香港休假,因此他要求夫人來華短期探親。”

趙嵐立即明白張文奇的意圖,於是表示歡迎瓦特夫人來華探親,並表示關於旅費問題可以幫助解決。

瓦特隨即向國外情報機關發報。

當天,蘭州軍區情報部截獲電臺密碼,破譯內容如下:倫敦:

速派交通員來蘭取貨。理由:探親。身份:夫人。時間:兩週。

很快,蘭州軍區又截獲從國外發來的電臺密碼,破譯內容如下:

××小姐即日飛抵蘭州,名義是你的夫人,攜帶一名六歲女孩。

然而,就在此時,張文奇接到從北京市公安局打來的長途急電,請務必速回北京參加文化大革命運動。張文奇對蘭州軍區有關方面作了一番交代後,便返回了北京。

疾風知勁草

此時的北京,正處在文化大革命的紅色風暴中心,在不到幾個月的時間裡,黨政癱瘓,“黑幫”“走資派”紛紛落馬,一紙在謝富治(時任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兼公安部部長)授意下出籠的《關於整頓北京市公安局》的報告,使北京市公安局成了全國“砸爛公、檢、法”的典型,局長馮基平、副局長邢相生被造反派隔離審查;84名處級幹部遭到撤職、隔離、停職等處理。

在嚴酷的日子裡,時間彷彿拖上了鐵鐐,走得很慢,很慢,而事件卻像一發發射出的炮彈,很急、很急。

不久,北京市公安局院內的高牆上貼出了一張標題為《張文奇必須懸崖勒馬!》的醒目大字報,內容如下:

——張文奇,時至今日,你脫離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運動,意欲何為?

——張文奇,你忠實地執行反革命修正主義偵查路線,把《孫子兵法》背得滾瓜爛熟,你置毛主席革命肅反路線於何地?

——張文奇,你把黑幫鄧拓的《燕山夜話》保存得完好無損,至今你同“三家村”反黨集團劃清界限了嗎?

面對複雜的敵情及國內動盪的時局,張文奇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繼續辦案還是就此終止?他的腦海裡不時地閃現出經辦過的一樁樁、一件件案子。最令他難忘的是中央交辦的保衛導彈專家錢學森的案子,那是在周恩來總理直接批示下偵破的。

聯想到眼前的案情,最終佔據張文奇心胸的是堅定的黨性原則和愛國情懷!他決定繼續辦案,哪怕困難重重。

張文奇決定採取緊急措施,在機場扣留瓦特。

但不巧的是1967年8月11日中央文革小組再次策動批判外交部長陳毅的大會,8月22日晚,北京外國語學院、北京師範大學、清華大學及北京第一機床廠的造反派組織成立了“首都無產階級革命派反帝反修聯絡站”,在英代辦處召開大會,緊接著發生了“火燒英代辦處”的嚴重外交事件。中英關係惡化,像一塊巨石墜入深潭,掀起了浪花,泛起了漣漪——英方限制了我駐英代辦處人員的活動,我方亦採取了對等措施……

張文奇遇到了外交上的麻煩。怎麼辦?他推斷,如果瓦特是間諜,在中英關係緊張、敏感的情況下,他不敢貿然走“大路”轉送情報,惟一的途徑就是走夫人來華探親後回國的“小路”。現在,距其夫人探親兩週時間已然不多,瓦特也申請去香港“休假”。

情急時迫,真是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因為如果放走了“老虎”,就是對人民犯罪,國家的機密就會洩漏;但如果扣住了“老虎”,將會引起外交風波。更難辦的是,全公安局工作都處在癱瘓狀態,找誰決斷呢?萬般無奈,張文奇決定去找一位熟識的老同志程誠(原任公安部原子能保衛局局長)拿主意。程誠一聽案情,難得直搓手,突然他眼睛一亮:“文奇,你去公安部找楊奇清副部長直接請示吧,這時候只能找他了!”又沉吟了一下,他又補充道,“不過,他現在也遭‘炮轟’哪!”

什麼?張文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讓一個普通偵查員直接找公安部副部長?而且是一位自身難保的偵查員去找一位被“炮轟”的副部長!

思前想後,嚴峻的形勢已容不得張文奇再猶豫。1967年8月的一天,他“衝”進了戒備森嚴的公安部,來到了楊奇清副部長的家——8號平房。這是清王朝翰林院中的一處住宅,室內陳設簡潔樸素。

張文奇終於走近了這位令他敬佩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第一任常務副部長。

楊奇清,湖南平江人。1928年,他參加了由彭德懷領導的著名的平江起義;1929年,他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35年,他參加了二萬五千里長徵:1940年,他任八路軍政治部部長;1946年,他任中共中央華北社會部部長。解放後,被任命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情報部部長,後又被任命為公安部第一位、也是當時惟一的副部長。

搞核武器工程,楊奇清副部長是清楚的。因為中央對研製原子彈是下了最大決心的,並將此工程列為國家的最高核心機密。早在1955年1月15日,毛澤東主席就親自主持召開中共中央書記處擴大會議,針對霸權主義的核威脅和核訛詐,作出了發展新中國核工業的戰略決策,決定加緊核武器的研製,並將核試驗基地定點在西北。毛澤東還特意將此命名為“596”工程。1959年7月,外交部長陳毅曾激動地說:“典當了褲子,也要搞出核武器,那時我這個外交部長就能挺起腰來了!”

眼下,正是我西北核亥工業基地準備正式試爆氫彈的時刻,外國間諜居然敢涉足這個“禁區”……

這位年過半百還遭“炮轟”的老部長,聽完張文奇的彙報,像一匹老戰馬聽到了衝鋒號,連請張文奇喝水都是快速而連貫的“你講!渴了,喝水,水在那邊!對,你再講!”

張文奇哪裡顧得上喝水,又急急切切地說:“我掌握了證據,瓦特肯定有問題,工作到了這個程度,可不能放啊!”

楊奇清快節奏地說:“不能放!不能放!放走就是犯罪!你自己有什麼辦法?”

“通過海關可以查獲證據,可是現在沒有人做主,搞不了。”張文奇無奈地說。

楊奇清同志沉默了一下,說:“海關……可以,可是如果瓦特提出去香港怎麼辦?”

張文奇:“我們可以找藉口。他不是挺‘左’挺‘友好’嗎?就說工作需要,讓他暫時留下來。”

楊奇清點點頭:“好!一定要婉轉,不要打草驚蛇,要拖住他,給他開一條通道,讓他把‘東西’給夫人,我們就在機場海關張網!”

一錘定音。像一位老練的漁翁,輕輕拋出了“釣餌”。

就在張文奇推門告辭時,楊奇清又叮囑了一句:“你最好和外交部聯繫一下,聽聽他們的意見。”

“我知道!”張文奇應了一聲,騎上車子就蹬。一路上,他的心情一半是喜悅,一半是急切。

因為,離瓦特夫人出境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北京張網

1967年9月5日。

一輛小轎車向首都機場馳來。

機場檢查站,瓦特手擎小紅書,一路喊著“萬歲!毛主席萬歲!”向關口走去。

已經調到北京海關工作的林華彬彬有禮地指著瓦特夫人的手提箱說:“您好!請您打開手提箱驗關!”

瓦特搶著說:“我們是友好外賓,入境是免檢的!”

陪同翻譯周曉明也將出入境免檢證明遞給林華閱視。

林華例行公事地又重複了一句:“請您打開手提箱進行驗關!”

瓦特夫人只好打開箱子。箱子內裝有毛主席檢閱紅衛兵大鏡框一個,幾個兒童玩具:洋娃娃、小熊打鼓、小汽車及幾件衣服。

瓦特:“這些東西也檢查嗎?”

林華點點頭,一手拿毛主席檢閱紅衛兵大鏡框,一手從衣袋裡掏出一把小鉗子,啪、啪幾下,把像框背後的三合板啟開,三合板一脫落,隱藏的數十張打印情報頓時如雪片般飛出!

瓦特夫人驚呆了!他們的女兒也驚呆了。瓦特就地抓起一張,用手指著簽字位置連忙辯解“看,這是彼德·迪卡特的簽字,是他託我夫人為他帶出國的,根本沒說裡面裝的是什麼……”

幾名海關人員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打印情報粗略瀏覽後,拿進辦公室審查。

隨後林華提著瓦特夫人出境的皮箱進入辦公室。

此時,張文奇已將藏匿在毛主席檢閱紅衛兵大鏡框裡的情報審查完畢——正是有關我軍事、政治方面的資料。見林華提著箱子進來,於是,接過箱子迅即打開,把箱子裡的洋娃娃用手撕開後,從中掏出了藏匿在洋娃娃娃皮內的膠捲。

張文奇對林華等人說:“林華,你們誰檢查誰通知,可以這樣宣佈:‘請瓦特夫人和女兒登機,這箱子的物品全部扣留檢查,檢查結果如何處理,請瓦特先生聽候通知。’”

此時,機場的廣播正發出最後通知:“巴航班機馬上就要起飛了,未登機的乘客請您趕快登機!”

心驚膽戰地一直擔心被捕的瓦特,聽到廣播及林華的通知後,佯裝鎮靜地連聲回答:“YES,YES!”

瓦特夫人神情緊張地領著她的女兒匆匆奔向登機處,狼狽地鑽進飛機。

肩負使命的周曉明陪著如同霜打的瓦特,回到北京新僑飯店,並安慰他:“這事跟你沒關係,都是彼德·迪卡特惹的禍!”

兩面受敵

令張文奇想不到的是,不等他和瓦特的第二場較量開場,軍代表倒和他先唱起了“對臺戲”。

當他把瓦特拍的可疑膠片洗出小樣,經分析鑑定後,準備沖洗放大時,進駐市公安局的葉姓的軍代表發話了:“洗這麼多,放這麼大幹啥?”

張文奇哭笑不得:“您不懂偵查,不放六寸不行啊!”

葉代表氣憤地問:“什麼?我不懂偵查?我在部隊是偵察參謀!”

張文奇解釋道:“可你不懂反間諜偵查!軍事偵察和反間諜偵查是兩碼事。”

葉代表惱羞成怒:“你執不執行最新最高指示?你服不服從軍管?”

“砰”的一聲,葉姓軍代表摔門而去。

張文奇的腦子在飛快旋轉,這段時間發表什麼“最新最高”了呢?怎麼才能和偵查工作聯繫在一起呢……

哭泣聲打斷了張文奇的思索,他轉向女助手,見她正傷心地抹淚,他卻一時找不出安慰的話語,只能無助地說:“幹吧,出了事,我負責。”

照片洗好後,迅速送往有關部門鑑定。張文奇以焦灼的心情等待著,等待著……

鑑定結果表明,這些外國間諜表面身份是高分子專家,實際上是專搞放射化學,拍的是我核工業基地地形圖。

他們通過海關往境外攜帶老鼠,是通過老鼠身上的微塵,測試我西北核工業基地放射性物質的試驗數據,由此獲取中國核工業的發展機密。

事不宜遲,馬上向楊副部長彙報。

張文奇衝破阻力來到楊奇清副部長的8號平房,將在北京機場繳獲的間諜罪證——膠捲和大量打印情報,以及又一個軍事、政治雙重間諜——彼德·迪卡特的情況向楊奇清副部長當面彙報,並把洗照片受阻一事也對楊奇清副部長講了。說到氣憤處,他的聲音禁不住升高了幾度:“事實證明,洗這麼多是必要的,這些底片經過特殊拼接,已經顯示出的不僅有原子彈機密資料,而且還有蘭州地形圖(由7張拼接而成)和蘭州軍用機場地形圖(由3張拼接而成)。完全可以斷定瓦特是個訓練有素的國際間諜。”

楊奇清仔細審查著繳獲的間諜罪證,頻頻點頭,滿意地微笑著,最後他提高了聲音說:“嗯,幹得漂亮!”

張文奇感慨地說:“北京海關機場檢查站配合得很默契!”

楊奇清斬釘截鐵地說:“證據確鑿!你現在就在這裡,給中央寫請示報告!”

張文奇:“同時逮捕瓦特和彼德·迪卡特?”

楊奇清:“對,一併呈請逮捕。但在總步驟上,可先執行逮捕彼德·迪卡特,瓦特放一下,再做點文章!逮捕方式可以靈活些,比如‘軟禁’。”頓了頓又問,“你知道怎麼辦嗎?”

張文奇:“不把敵人關進監獄,在飯店就地審訊,限制其一切自由,生活給予適當照顧……”

楊奇清點點頭說:“對頭,但要記住兩點:第一、嚴防逃跑;第二、防止自殺。審訊貴在攻心為上,要向敵人曉以利害,要指明出路,要講究鬥爭藝術!撫順戰犯管理所的成功經驗,就可以借鑑嘛!”

張文奇:“楊部長,我明白了。”

楊奇清提高嗓門,再次叮囑:“逮捕鬼子,證據確鑿,你現在就在這裡給中央寫請示報告。”

張文奇迅即展紙寫報告,剛剛寫上“呈謝富治副總理……”楊奇清把手一揮,制止道:“不,呈總理批!”

最後,楊奇清拿著張文奇寫的報告細讀之後,在室內踱步,隨即一把抓起直通中央的紅線電話,要通了周總理辦公室。

楊奇清:“我是公安部楊奇清,要向總理彙報一個外國間諜的案子。”

很快電話中傳出了周總理清晰、親切的聲音:“我是周恩來呀……”

張文奇睜大了雙眼,雙手禁不住激動地緊緊按住沙發扶手,凝神屏氣,側耳傾聽。

楊奇清副部長簡明扼要地彙報了案情,周總理邊聽邊問。電話的聲音很清晰,張文奇都聽呆了。

放下電話,楊奇清興奮地說:“小張,聽見了吧?總理說這個案子大有可為!一定要搞到底,要配合好外交和外貿鬥爭。對兩個外國間諜,在他們的住地施行軟禁審訊。對外嚴防洩密,防止自殺。”

張文奇激動地連連說:“聽見了,我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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