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声川自述:人生没有“重要时刻”, 亦无“无聊小事”

赖声川自述:人生没有“重要时刻”, 亦无“无聊小事”

作者 | 邱俪华

来源 | 《新闻晨报》

赖声川自述:人生没有“重要时刻”, 亦无“无聊小事”

什么叫做“生命中重要的一些事情”?其实都一样。如果我们能够把每一秒钟、每一刻都视为重要的,反过来说其实都不重要。凡你走过的脚步,都会隐形地走向一些新的地方;我们每个人的今天,就浸润在每一个昨天当中,你的未来就是你现在正在创造的。

讲述者:赖声川,台湾著名舞台剧导演,美国加州柏克莱大学戏剧博士。现任台北艺术大学教授、美国斯坦佛大学客座教授及驻校艺术家。代表作有《那一夜,我们说相声》、《暗恋桃花源》等。

“赖声川小朋友”的故事:人生不可能有一张蓝图

从美国的资优生,到台湾的留级生,赖声川说人生其实很平等。本来预期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大学毕业后进入哈佛、耶鲁或者类似其它学校,但父亲突然生病过世,“赖声川小朋友”的人生蓝图从此整个被改变了。

10分钟不可能讲完我的人生。我可以尝试说一说。

我生在美国,我的蓝图似乎不太一样。

到今天,我自己有一个比较深的体会,什么叫做“生命中重要的一些事情”。其实都一样。如果我们能够把每一秒钟、每一刻都视为重要的,反过来说其实(所谓重要的事)都不重要。

因为一些伟大的人物在某一时刻里面突然感受到什么伟大的突破,或者写一个剧本的时候有一个伟大的突破,跟你平时在街上碰到陌生人,人家跟你讲话,这两件事有什么差别?

如果你把它当做大不同的话,人生会走到过于两极分化的思考里面,就觉得我们必须活得很棒才行,但事实上我们本来就很棒,每一秒钟都是,只要体会到了这个,随时都会开心。

赖声川自述:人生没有“重要时刻”, 亦无“无聊小事”

画面跳到我5岁的时候。我在美国华盛顿上小学,我记得很清楚,我上了两个星期一年级的课,一般教室都是黑板在前面,但是那个教室是黑板在旁边,我就坐在中间。突然有一天老师没有来,回头一看,就看老师站在那里跟校长在说话,指着我的方向。我说怎么回事?

他们说完话,老师就过来帮我收拾东西,然后就带我出去,走到二年级教室,我从此就念二年级了。事后回想起来,我觉得美国真是了不起,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这个人就跳级了,什么手续都不用办,连家长都不用通知,就直接把我放到二年级去了。

画面跳到若干年以后。我在11岁的时候回到台湾,我在美国是资优生,从来没拿过B。到了台湾之后,我被剃了个小光头,背个书包,带个便当,天还没亮已经往学校去,天黑了才回家,有种从天堂突然到地狱的感觉。

那一年念完了,老师最后决定让我留级。老天是公平的,我是一边跳级,一边留级。因为我父亲是外交官,父母的想法是这样,调回台湾3年,我可以好好学中文。等中文有了底子后,我父亲再外派出去的时候,我就跟着,可以念哈佛或者耶鲁或者其他学校。

赖声川自述:人生没有“重要时刻”, 亦无“无聊小事”

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我父亲在这3年内生病过世了,我的人生蓝图整个就发生变化了,我们家变成单亲家庭,政府有所谓的抚恤金,也根本不够吃饭,所以我的整个命运有了一个大逆转。这个大逆转之下,幸好家里有一个极为坚强的母亲,她非常努力地把我跟我哥哥两个人带大,在这个过程中她也不太管我。

那个时代,不可能有父母鼓励你去走文学或者是戏剧这方面的路,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根本就没有任何前途。我的时代里面所有优秀的人都是念理工的,这些人后来才会回头说,其实我整个才华都不是在理工方面,比如说杨德昌导演,已经到30多岁的时候,才说“我要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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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弟的故事:现实可以比最荒谬的戏剧更荒谬

一个电动兔子可以突然冒出来,把一位刚刚找到人生方向的好友突然撞倒、压死。赖声川当时就觉得,生命本身就没有绝对的自由,或者自主。那么,我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镜头再跳,我在台湾念完大学,结婚了,回过来念戏剧。我刚才说的这些画面不一定是连贯的,但是今天跳在我脑子里的,就是这些画面。

我们有一个好朋友,是高中时的同学,台大毕业后到美国念研究所。那时候我在伯克莱大学跟我太太住在一个小公寓里面,那个小公寓非常热闹,经常有朋友来住,地上都躺满了人。

这个朋友,我记得他一直找不到人生方向,后来住在我们家,住了好几个月,然后每天跟我们聊天,每天跟我们说人生怎么样不如意。我们管他叫毛弟,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摄影师,他后来找到一份摄影师的工作,也交了女朋友,慢慢地方向找到了,生活突然变得如意了。

同一时间,我在念一些戏剧理论的东西,尤其是法国理论家、戏剧家阿尔托的东西,他一直在讲戏剧形式要有怎么样的翻新,不能有任何的界限,我读不明白。

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毛弟出了意外,这个意外说起来荒谬到不可能再荒谬了,他被派去一个赛狗场摄影,赛狗场有个电动兔子,在栏杆上电动兔子跑,所有的狗都跟着跑,他为了找最佳的摄影位置,整个人跨在电动兔子的栏杆上拍,后来电动兔子过来,把他撞了。

赖声川自述:人生没有“重要时刻”, 亦无“无聊小事”

知道他出事后,好几个朋友就开车赶过去送他,开在美国的高速公路上,我们都很沉默。参加完他的告别式,我们又同样地开了10个小时回来,路上一句话都没讲。

这个时候,我心里有很强烈的一种感受,想到阿尔托说什么叫自由?一个电动兔子可以从旁边冒出来,把你撞倒、压死。生命本身的状态,就没有什么自由可言。那有什么东西,我们还可以做?

女儿出嫁的故事:你的未来,就是你现在正在创造的

凡你走过的脚步,都会隐形地走向一些新的地方。如果在20多年前就告诉赖声川,他的女儿多年后将嫁去他和太太资助过的印度偏远小镇,他绝不会相信。但真实的故事,往往比我们想象到的,神奇太多。

我常常听到这样一句话:凡走过的路,都留下脚步。但是我越来越体会到这句话的另外一层意思:凡你走过的脚步,都会隐形地走向一些新的地方;我们每个人的今天,就浸润在每一个昨天当中,你的未来就是你现在正在创造的。

赖声川自述:人生没有“重要时刻”, 亦无“无聊小事”

画面再跳,跳向1988年我第一次到印度的画面。那时候我跟我太太带着我女儿,大女儿才7岁,去了印度北部山上的一个小镇,那个镇非常穷。我太太有一天说她想洗个头,水来了,她才发现这水是镇上的人从山的那边翻山走了两个小时才挑过来的。她非常感动,一盆水,不光洗头、洗澡,还洗了衣服。那里的路也很糟糕,另外,镇子里一天大概只有两个小时的电。

我们走之前问了一下,如果要帮忙(通水电)的话,大概需要多少钱?其实那里水是有的,只是没有管子通下来。路是可以铺的,电也可以接过来。这些需要几万美元,那个时候这些钱也不算少了。我们就找了10个朋友,凑了这个钱。现在那个地方有水,有电,路也修好了,非常方便,小镇也发展了。

这个故事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我相信各位在人生中都会碰到这样的事情,伸出手,有这个能力,就去帮助别人。我接下来要说的故事,是因为我怎么都想不到,我女儿现在就住在那个镇,因为她嫁去了那里,她的家就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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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这个故事,现在她所住的地方的水、电、路,都是我们当年帮忙修建的,这真的很意外。如果当初有人预言说我做这个善事,到几十年之后,我的女儿可以享受到这些东西,我反而不会相信,可能更不会去做了,因为会觉得真无聊,干吗做这个事情?

这只是举个简单的例子。我们的人生观,我们的世界观,就是在这一点一滴中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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