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捷:「文學中年」追問「初心」

我生性靦腆,不善交際。看起來安靜內斂,實際上心若驚瀾。這種個性,不容易接近別人,卻極容易接近文學藝術。受父親的影響和 引導,我從10歲開始閱讀大部頭文學名著,14歲開始創作並發表文學作品。一晃30多年了,從文學少年變成了如今的“文學中年”,眼看著白髮增多,想說的廢話也在增多,閱歷的世事,人生,大山的不爛之石,大海的不枯之水,也是相應增多。最重要的是,閱讀的書,出版的作品增多;大腦的褶皺增多,心靈的縱橫增多。從來行走在職 業的世俗中,卻一直抱持著文學情結,揹負著一些人文情懷,磕磕絆絆地向前。風雨,寒窗,忽亮忽暗的燈火,陽光與星光交錯的希望,燃燒不熄的熱心腸。一點一滴,無不匯聚在我心的汪洋。

丁捷:“文学中年”追问“初心”

作家丁捷

丁捷:“文学中年”追问“初心”

《初心》書影

在高校教書的時候,曾經有人笑我,一介書生,滿腹才華,卻苦有濟世抱負,不如愛你所愛,任你所性,勇往直前,才是書生正道。在省級機關工作的時候,一方面看到許多機關“老黃牛”,日出而作,日落而歸,一輛破舊自行車,在家和單位之間,載走了青春,流逝了芳華。另一方面,也有特別精明的同事勸我,寫寫畫畫,手不釋卷,勞而無功,苦而無獲,雅而無益,儉而無助;上班喝茶,下班打牌,人云亦云,動手腕而不動手,動小腦而不動心,才是仕途智慧。幾年前,參加中國作家協會採風團去新疆採風,結識了一位北京的心理學教授大姐,誠懇地送給我一句話:丁捷,你要放下,卸去你身上的一部分揹負。幾年來,這句話如同霹靂,一直在我心裡迴響。我理解了,卻又沒有理解;我放下了,卻又沒能放下。難道我要到五十才不惑?許多問題,讓我又揹負上新的糾結。

好在,我有書,有寫作。文學始終是我人生道路上的小夥伴,是我心靈的動力,或者說是一種自我撫慰也可能撫慰他人的力量,一根自我清醒也可能令他人清醒的銀針。對這個世界,甚至對自己,我雖然還不 很明白,但我在靠近明白;我的內心雖然還不算強大,但我每天都在努力追近強大。我自強的手段就是閱讀、寫作,以及由此帶來的思想和情愁。30多年裡,我創作出版了20部獨立著作,大部分都是貌似“閒雲野鶴” 類的。青春的,言情的,浪漫的,我以脫離現實的文學方式,解脫深陷 現實煩躁中的自己,直到上一部,在全國讀者中引起熱議的《追問》!

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皮蘭德婁獲獎時說道:我深信諾貝爾文學獎絕 對不是為了激勵獎賞一位作家的寫作技巧——因為這從來都只是雕蟲小技,不足為貴——諾貝爾文學獎一定是為了鼓勵作家作品中的真誠人性。大師的話,揭示了寫作的本質,以及寫作者的價值。《追問》的寫作,是一次文學情懷的歷練與改變。決定寫作這部關於落馬高官心靈史的過程是踟躕再三的。消化卷宗材料、與當事人面對面的採訪、寫作本身的實踐過程,是煩瑣的,艱難的,痛苦的。發表這部作品也是需要勇氣的。而這一切的挺進,所依賴的力量,不是以前所有作品創作時所需的那一點素材,一點時間,一點才華,一點技巧,而是自己身處現實若干年,首次直面現實所激發出來的真誠——以寫作者的真誠,追問和交換採寫對象,一個特殊“精英群體”的人性真實和內心坦白。真誠可以逼真,而真相才是我們每個人最想了解的,最珍貴,也最有力量。昨天的現實 真相,是改變今天的正確力量。過去的真相,很難照耀歷史的天空,而它會昭示當下,照亮未來。《追問》讓我在自我的文學情結裡獲釋,《追問》讓我的寫作成為一次與現實的頂真,也成就了自己的人文修行。

而“追問”到的結果,就是“初心”。2017年3月23日,在中央黨校舉辦的《追問》發佈會上,在責任編輯王君女士的建議和高度概括 下,發佈會的主題確定為“追問初心”。該主題引起了讀者強烈的“追問”興趣,100 多名在發佈會現場的領導幹部學員和媒體記者,拋出了一個又一個“追問”為什麼關乎“初心”的尖銳問題。我回答了,我聽到了掌聲,也聽到了質疑聲。在此後的大半年裡,我無時無刻不在繼續 思考和回答這些問題。我甚至以“追問初心”為題,在全國連續做了近百場報告,結合自己的半生所經、所歷、所情、所思、所感、所悟。我講,追問精英的敗落,必然落腳到初心的喪失;我講,初心的喪失,一度使人與人、組織與人之間的血肉聯繫異化為破碎的物質利益關係,萬象凌亂,誠信缺失,人人自危的塔西佗效應滋生;我講,從初心病灶看 文化取捨;我講,從初心至上看法紀並舉;我講,從初心迴歸看自我優化……“不忘初心,牢記使命”,我把這些行動看作盡我微薄之力的初心踐行。也許能感召更多的人,走在人心的光明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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