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羊肉串是打開新疆的方式(下)丨百花叢聲

烤羊肉串是打开新疆的方式(下)丨百花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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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羊肉串的方式

吃烤羊肉串也有講究,有一年我準備在烏魯木齊過春節,一位回族老大爺對我說,過年了,給你普及一下吃烤羊肉串的注意事項,以便你在來年健康快樂地吃烤羊肉串。我欣然應之,老大爺便以授人以道的口氣說,據他觀察,凡吃烤羊肉串者十有八九會忽略一個細節,即烤羊肉串一上來便抓起來送到嘴邊,咬住最前面的一塊肉擼下便吃。他說到這兒笑眯眯地看著我,意思是那樣吃對嗎?我認為那樣吃沒有問題,因為我見到的吃烤羊肉串者,都是那種樣子。老大爺說,且慢,問題就出在這兒,烤串釺子在烤的過程中,會積上炭灰和燒焦的東西,一擼便順著釺眼擼進了第一塊肉中,然後連肉帶灰就吃了進去。說完,他又笑眯眯地看著我,意思是這個問題很多人都不知道。我點頭稱是。

也就是經那位老大爺介紹,我才知道吃烤羊肉串比較科學的方法是:先用餐巾紙擦一下釺子前端,把炭灰擦去後可放心享用。在新疆有一句話:是好朋友才替他擦烤羊肉串的釺子。希望這句話廣泛普及,讓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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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人吃烤羊肉串,已經很少有人知道“烤肉獎金”,此說法在新疆消失已有二十年左右,即使在南疆巴扎的烤羊肉串攤位上,你如果問人們有沒有“烤肉獎金”,攤主都會一臉茫然,足可見“烤肉獎金”一說已是過去年代的事情。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常見三五好友在街邊烤肉攤坐定,然後對維吾爾族攤主大聲說:阿達西(朋友),來五十個烤肉,“獎金”也一塊兒上。很多人不知道他們說的“烤肉獎金”是什麼,待細問過後才明白,所謂的“烤肉獎金”,說的是吃十串贈送一串,用新疆人說話的方式就是:十串是起步價。攤主聽到吃烤肉者要五十串,就向負責烤肉的夥計喊一句:給烤上五十個烤肉,五個“烤肉獎金”也一起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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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戰友們在葉城、疏勒等地吃烤羊肉串時,“烤肉獎金”的習俗還在。那時我們能吃,加之一去便是十多人,往往要點一百五十串烤肉,老闆先是和我們開玩笑,你們昨天晚上夢見我們家的羊了吧,今天都找我們家的羊肉來了。我們說沒有夢見他家的羊,只是夢見烤羊肉串了。他笑著說那還不一樣,烤羊肉串先要有羊肉,羊肉先要有羊,不過這個事情歸根結底是要有嘴,只要有你們這些小夥子的嘴,所有的羊都往你們跟前跑呢!說話間烤羊肉串上來了,他已悄悄給我們加了十五個“烤肉獎金”。吃完離去,走遠了仍聽見老闆在招攬生意:吃烤肉來嘛,沒結過婚的羊娃子在我這裡呢,肉好得很,獎金也有呢!

烤羊肉串和烤肉攤多年未變,所以有關烤羊肉串的傳奇故事,也大多都是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留下來的,比如當時吃烤羊肉串,要先交錢開票才能在攤位上取到烤肉。當時的開票者多為兩類人,一類是坐在那兒不愛動的肥胖年長者,收錢寫票時連眼皮也懶得動一下,讓人覺得好像白吃他們家的似的。說來也怪,有人剛那樣在心裡嘀咕一下,那開票者把票一晃便收回,然後有力無力地甩過來一句話:今天的肉沒了,想吃明天來。很多時候他們移動肥胖身軀離去時,手中會提一把烤羊肉串,至於避不避人,則取決於他們心情的好壞。

另一類開票者是年輕漂亮的姑娘,她可以對你溫柔地微笑,卻不會對排隊加塞、代人購買、超限多買的人開綠燈。小姑娘剛參加工作,對家長或領導的叮囑牢記於心,如有不老實者,縱然饞死餓死也別想從她手中拿到一張票。

姑娘在那兒工作幾月後,便有回頭客頻頻出現,她知道他們吃肉和看她之意皆有,便不動聲色地坐在那兒,無論誰怎樣獻殷勤都只是盯著那藍色印章看,似乎那印章比人好看。

有一小夥子向她表白愛慕之情,並將姓名告知於她,她笑了笑接著開票,那小夥子以為已贏得她的芳心,不料第二天卻發現她並沒有記住他。也難怪,她每天在攤位上遇人之多,與密密麻麻的羊肉串別無二致,又怎能記住其中一人。那小夥子怏怏然離去,據說當晩在另一烤肉攤上一口氣吃了二十串烤羊肉串,喝了一瓶“伊犁特大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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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肥胖老者或年輕漂亮姑娘,所掌管的票據都是事先印好的,交錢後寫上串數再蓋上藍墨的印章,負責收票的往往是中年男人,他掃一眼票上的數字,向忙碌烤肉的小夥子喊一聲:五個,那小夥子便馬上遞過來五個烤羊肉串。那年代很少有人奢侈到一次吃十個烤羊肉串,偶爾有吃十個者,收票者臉上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情,然後喊出一聲:十個。

有一陣子,街道上的一幫青年大搖大擺地來吃烤肉,每次都是讓人吃驚的一百串,他們吃完後對那開票的姑娘笑笑,說幾句挑逗的話離去。那個曾向姑娘表白過的小夥子也在他們之中,他因為對姑娘不死心,有一天突然對姑娘說,你再這樣開票就會賠死,他們在你這兒開十串的票,然後偷偷在後面加個“0”就變成了一百串。姑娘報了案,派出所的民警當晩就抓了那幫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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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八十年代過去了,吃烤肉不用再開票,那姑娘沒有了工作,又不幸離婚。之後到了九十年代,她遇到當年向她表白過的小夥子,二人很快結婚,在街邊擺一個攤位專賣烤羊肉串。當九十年代過去後,就沒有了他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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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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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被讀者和作者譽為“漢語文學的園中之園”、具有“中國文學的巔峰筆意和思想之美”。除自身讀者外,《散文》也被文摘類刊物和綜合時尚類刊物高度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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