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魏凤和部长与马蒂斯部长今年的第三次握手。（李晓伟/图）
在连月的贸易争端之后，进入金秋，中美两国关系出现缓和迹象，密切开展的中美军事外交，正在成为两国关系的压舱石。美国华盛顿时间2018年11月9日，被推迟一个月、原定在北京召开的第二轮中美外交安全对话，最终在美国国务院大楼举行。美方代表是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和国防部长马蒂斯，中方代表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杨洁篪和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魏凤和。
中美双方代表在长桌上对视而坐，桌上摆放着“五月花”，这种产自英国的月季花，是美国精神的象征。400年前诞生的“五月花号公约”，促成了一个世俗的公民政治体，成为美国政体发展的第一块基石。墙上悬挂着油画，在美国国父华盛顿的凝视下，在咖啡的氤氲香气中，双方展开了这场姗姗来迟的对话。
战略意图的沟通，是中美此次对话的要义。在会谈后举行的记者会上，双方此次对话的议题：为即将举行的“习特会”深入交换意见，以确保峰会取得成果。本月底，在阿根廷二十国集团峰会期间，预计将进行第四次“习特会”元首峰会。
杨洁篪、魏凤和出席第二轮中美外交安全对话共见记者活动。（李晓伟/图）
并肩站立的中美四位领衔代表，介绍双方就两军、朝核、伊核、阿富汗、反恐、维和等领域寻求进一步协调合作进行探讨；就经贸、台湾、南海、人权、新疆等分歧领域进行沟通，阐述立场。双方进行战略互相保证：中方表示无意挑战或取代美国，中方尊重美国在亚太的利益，中国决不走国强必霸的老路；美方表示，不寻求与中国进行冷战或遏制中国，竞争不代表敌意。双方都认为此次对话“坦诚，建设性，富有成果”。
记者会一结束，魏凤和马不停蹄赶赴五角大楼会谈。天空飘落几滴细雨，在不到10度的气温里，马蒂斯在五角大楼外，为魏凤和举行欢迎仪式，穿着蓝大衣的美军仪仗队肃立欢迎这位首度访美的中国防长。南方周末记者注意到，在随后举行的会谈中，桌上还摆放着三明治和黑提子的简餐，两国防长还来不及午餐。
这一次会谈，双方谈得非常深入，比原定预期的会谈时间超出了一个多小时，谈的内容很多。马蒂斯表示，很愿意与魏凤和部长分享很多的观点。讨论的问题，很多都是长期以来，中美之间长期存在的一些敏感问题。美方就自己的一些深层次的考虑问题进行对话，表现出建立互信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态度。
在曾经的两国关系“稳定器”经贸关系陷入贸易战之时，中美双方提出了“要让两军关系成为两国关系‘稳定器’”的愿景。据中方代表团官员透露，在魏凤和和马蒂斯举行的会谈中，“主要篇幅都是就发展稳定中美两军关系达成共识”。魏凤和说，“努力使两军关系成为两国关系的稳定器”。
南方周末记者注意到，“推动两军关系成为两国关系的稳定器”，正是魏凤和和马蒂斯在上一次会晤强调的共识。而魏凤和亦在双方第一次会晤时说，要“使两军关系真正成为两国关系的稳定因素”。
魏凤和出席第二轮中美外交安全对话共见记者活动，回答记者提问。（李晓伟/图）
沟通减少误判
这是一场姗姗来迟的对话。2017年4月，习近平主席和特朗普总统在海湖庄园会晤后，确立了以外交安全对话为首的中美四个高级别对话机制。两个月后，中美首轮中美外交安全对话在华盛顿进行，双方同意认真落实年度交流合作项目，其中就包括“尽早实现两国防长互访”。
魏凤和与马蒂斯在五角大楼进行会谈（资料图/图）
第一次总是具有指标性意义的。今年中美防长首次正式会谈，发生在2018年6月27日，魏凤和在八一大楼会见来访的马蒂斯。这是2014年以来美国防长首次访华，也是马蒂斯2017年1月上任以来首次访华。
会晤后，魏凤和表示，希望双方落实好两国元首共识，使两军关系成为中美关系的稳定因素。马蒂斯表示，美中两国拥有重要共同利益和合作基础。美方希望处理好分歧，确保两国不冲突、不对抗、共同发展。
马蒂斯部长访华时说，我是来倾听的，听听中方的解释和观点。专家认为，当时他想听一些重大敏感问题到底中国人在想什么，中国的领导层、中国军队领导层是什么样的。
在第二天举行的国防部例行记者会上，国防部新闻发言人吴谦大校表示，马蒂斯在访华会谈中，正式邀请魏凤和年内访美，魏凤和愉快地接受了邀请。
第二轮对话原定在2018年10月举行，但美方的一系列举动导致中美关系持续紧张。美方官员放言称“中方提出推迟第二轮中美外交安全对话”，遭中方驳斥。中国外交部称，这一说法完全歪曲事实、别有用心，极不负责任。事实是，美方向中方提出，希望推迟第二轮中美外交安全对话。
此前，2018年10月，中美防长在新加坡会晤的前一天，美国国防部助理部长薛瑞福声称，中方要求举行会谈。但在会后，中方代表团官员跟南方周末记者透露，中方是“应美方之约”，这证明此前美方所言不实。
魏凤和此次访美还有另一种性质：“应邀访美”。这是魏凤和在今年3月份当选国防部长以后的首次访美，魏凤和访美也使得中美两国防长在5个月内实现互访，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进行三次会晤，这是非常罕见的。
11月9日，在与马蒂斯举行的会谈上，魏凤和说，双方应认真落实两国元首共识，努力实现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双方应积极稳妥处理两军关系，加强战略沟通、增加战略互信、扩大交流合作、妥善管控风险，研究探讨防止意外摩擦冲突的规则办法，努力使两军关系成为两国关系的稳定器。
而在此前的记者会上，魏凤和说，中美两军和平相处，开展合作是世界之福，两军如果发生冲突对抗，将是两国和世界的灾难。他重申，中国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一贯奉行防御性国防政策，决不走国强必霸的老路。中方尽最大诚意发展两军关系，也希望美方尊重中国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
马蒂斯赞同魏凤和关于稳定发展两国两军关系的主张。他说，美方无意围堵中国，发展建设性的两军关系始终是美方目标，希望两军充分利用现有对话机制沟通协调，加强危机管控，避免误解误判，推动在更多领域开展务实合作。
双方还就南海问题、台湾问题、半岛问题等交换了意见。魏凤和指出，中国军队坚决反对任何分裂国家的行径，将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和领土完整。
近两个月来，双方军事关系曾一度紧张。9月20日，美国宣布对中国中央军委装备发展部及其负责人实施制裁，按照美方说法，中方与制裁名单上的俄方公司进行军贸交易，讽刺的是，同期，美国却批准了一份对台军售案。8月13日，美方签署“2019财年国防授权法案”，该法案包含多项对华强硬条款，包括除非获得豁免，美国国防部长不应邀请中国参加环太平洋联合演习等。
对此，中方采取反制行动，宣布召回在美参会并计划访美的海军司令员沈金龙，同时推迟了原计划于9月下旬在北京举行的两军联合参谋部对话机制会议。此外，美国海军大黄蜂远征打击战斗群10月停靠香港的要求被中方否决。
乌云密布，制裁和对台军售让中美两军关系趋于停滞。雪上加霜的是，美国继续派出舰机赴南海进行“航行自由行动”，并“例行通过”台湾海峡。最近的一次，中美军舰在南海的近距离接触，仅相距41米。10月22日，美国两艘军舰穿越台湾海峡；10月16日，美国两架B-52轰炸机飞越南海争议岛屿。《联合早报》称，此次B-52飞临南海，是在9月30日美军“迪凯特”号驱逐舰在争议性的南沙群岛附近海域航行、与中国驱逐舰发生“不安全和不专业”的互动之后。
但11月1日，与习近平主席通电话后，特朗普的调门变得和缓，称他期待中美贸易冲突将以“一份非常好的协议”结束。路透社评论称，“G20峰会前夕，美中关系寒霜开始融化。”
香港《南华早报》称，中美外交安全对话推迟一个月终于举行，显示双方在贸易、南海与台湾海峡紧张局势不断升温之际，仍愿意继续保持沟通，防止对立进一步升级。两国都希望减少误判的风险。
11月9日，在记者会上，双方透露，在南海问题上，中方希望美方停止频繁派舰机抵近中国有关岛礁的行为，而美方对中国在南海活动和“军事化”表达关切。在两军避险方面，马蒂斯强调，美国将继续在国际法允许的国际海域和空域进行航行和飞行。在最近南海发生两军舰只靠近事件之时，马蒂斯称，双方讨论了所有的军事、执法、民事船机，包括解放军海军、中国海警、海上民兵以安全和专业的方式操作；以与国际法一致的方式，和平解决所有的南海争端，寻求方式降低紧张；维护两军之间沟通线的畅通，减少误解发生机会。
马蒂斯在五角大楼举行欢迎魏凤和到访仪式。（资料图/图）
“关系转暖的最新迹象”
姗姗来迟的对话是关系转暖的最新迹象。春江水暖鸭先知，两军关系走在了两国关系转暖的前面。这不仅是魏凤和上任以来，首次访美，也是中国国防部长首次参加中美外交安全对话。《南华早报》称，“中美防务官员会晤将努力避免南海冲突”。而在此前的会晤中，魏凤和已展现了他金秋外交的特色：礼字当先，有礼有节。
“以前常说，经贸是中美关系的压舱石，而两军关系是相对脆弱和敏感的。如今，中美经贸关系紧张，如果说两军关系能够改善的话，那么会对中美关系有一个比较正面的影响，防止中美走向冲突升级。”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教授黎楠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这也是魏凤和上任以来，和马蒂斯的第三次会晤。马蒂斯原定于10月在北京与魏凤和举行会谈，但在美国对中央军委装备发展部及李尚福部长实施制裁后，这一计划被搁置。
另辟蹊径，在新加坡共同出席会议的前一天，中美防长的手握到了一起，对外传递积极信号。马蒂斯说，“美中之间存在分歧，但分歧不是对抗，竞争也不意味着敌对。”
魏凤和率团出席，于2018年10月19日、20日在新加坡召开的东盟防长扩大会和第九次中国－东盟防长非正式会晤。在被誉为“远东十字路口”的岛国，站在中国—东盟建立战略伙伴关系15周年这个历史节点，中国军队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而中美防长“坦率而坦诚”的会晤，被媒体认为是“近一段时间以来中美之间最好的消息”。
这是魏凤和的东盟首秀。“互信”、“合作”成为魏凤和论述中国军队与各国军队关系的重点，尤其是要“走深”、“走实”。魏凤和期望，中国军队能与各方一道，共同扭紧地区稳定的“安全阀”。这赢得了与会各国防长的认可，一双双扛过枪的老将之手，跨越分歧，紧紧握到了一起。
会谈上，马蒂斯再次向魏凤和发出了访美邀请。出席会议的美国国防部亚太助理部长薛瑞福指，马蒂斯形容会谈“坦率而且坦诚”，并称在中美关系紧张时期，如此的会谈显得“更有价值”。薛瑞福表示，双方在南海和台湾问题上存有分歧，但会继续对话，“我们需要确保当踩到对方的脚趾时，不会升级为灾难。”
从接待细节上，南方周末记者可以看出，美方这次对中方代表团的高度重视，相较此前，此次美方安排的规格很高，这反映出两军关系这几个月的趋势是整体向上的。
“不冲突、不对抗”，这是中美防长今年三度会晤反复阐明的愿景，魏凤和与马蒂斯两人之间多次的对话，有助于建立了了解，建立朋友关系，建立信任，才能让双方更好的了解对方的意图、想法、关切甚至底线。历经风雨后，中美防长实现互访，两军关系正在成为两国关系的压舱石。中美贸易领域上的摩擦，不能外溢到军事安全领域，两军关系要凸显积极面，这是中美双方的共同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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