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的這9頁手稿改變了中國的命運!

40年前的这9页手稿改变了中国的命运!

編者按:首都師範大學校園內一間擺滿了文件櫃的辦公室裡,首師大原紀委書記潘亮打開櫃子取出一個大文件袋,小心地從裡面捧出9頁八開大的複印稿紙,遞給記者。稿紙上的內容是一篇文章的修改手稿,第一行用鋼筆寫著文章標題:《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原題是《實踐是檢驗真理檢驗路線的唯一標準》,改稿人劃掉了“檢驗路線”,最終定題為40年前那篇改變了中國國運的文章。

40年前 國運改變從這9頁手稿開始

這位改稿人叫孫長江。1978年,他在中央黨校理論研究室工作時,成為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的重要撰稿人和最終完稿人。五年後他調至北京師範學院(即現在的首都師範大學)擔任哲學系教授,直至離休。多年前,他把這份修改手稿的原件捐給了北京歷史博物館(即現在的國家博物館),前年聽說潘亮正在籌建首師大校史館,他就把複印件交給了潘亮。“這份複印件太珍貴了,一定會成為我們校史館的重要展品。”潘亮說。

40年前的这9页手稿改变了中国的命运!

孫長江先生今年攝於家中

9頁手稿攤開在辦公桌上,潘亮和北青報記者一起細看上面的手跡。窗外傳來校園裡年輕人的笑聲和北京三環路上的喧囂聲——這是21世紀的北京。歷經40年改革開放的中國,已然天翻地覆。但是如今的一切,都始於40年前的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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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任中央黨校理論研究室主任吳江的親筆簽名:“請即排印15份,送胡(耀邦)、楊(西光)各一份,五月十日(《理論動態》)那期用。”說明這是送去編輯部前的最後一稿定稿標題最終刪去了“檢驗路線” 定稿修改時引用了毛澤東《新民主主義論》:“真理只有一個,而究竟誰發現了真理,不依靠主觀的誇張,而依靠客觀的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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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張圖為孫長江對《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修改手稿的複印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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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導師……他們並不認為自己提出的理論是已經完成了的絕對真理或“頂峰”,可以不受實踐檢驗的……他們從不容許別人把他們的言論當作“聖經”來崇拜。這段話就革命導師尊重實踐的例證在原稿中被劃了兩個示意“插入”的大圈,內容層層疊加,論據更加有力 “任何理論都要不斷接受實踐的檢驗”這句話在手稿中被標紅線,確定為“小標題” 定稿中報紙剪貼部分是胡福明撰寫的、經《光明日報》多次修改的大樣,手寫部分則是孫長江添加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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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稿件的出爐:

南北兩篇文章被“捏在一起”

此手稿為胡耀邦審前最後定稿

1978年,剛剛從浩劫中走出來的中國走到了十字路口。

“文化大革命”已經結束一年有餘,但是“四人幫”造成的精神枷鎖依然禁錮著一些人的心靈,長達十年的動亂在整個社會投下的陰影不是輕易就能驅散的。整個國家貧窮落後的局面亟待打破,可是未來的路應該怎麼走,大部分中國人仍在迷霧之中。尤其是1977年2月出爐的“兩個凡是”——“凡是毛主席做出的決策,我們都堅決維護;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們都始終不渝地遵循”,更是讓撥亂反正、落實政策、改革生產關係、發展經濟等一系列緊迫的工作無從下手。

就在這個時候,1977年末到1978年初,在南京和北京,各有一位中年知識分子面對思想的迷霧,不約而同地挺身而出,拿起筆寫下了題目非常相近的兩篇文章——在南京,南京大學哲學系教師胡福明在醫院陪護妻子時,連夜在醫院走廊裡寫下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在北京,中央黨校理論研究室的孫長江寫下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1977年7月21日,鄧小平同志在黨的十屆三中全會上提出:“要對毛澤東思想有一個完整的準確的認識,要善於學習、掌握和運用毛澤東思想的體系來指導我們各項工作。”並且提出了堅持“實事求是”的問題。在這一背景下,中央黨校的學員中開始了有關“真理標準”的討論,正在黨校高級班學習的《光明日報》新任總編輯楊西光也參加了這場討論。1978年4月初,胡福明的文章擬在《光明日報》的哲學專刊上刊出。楊西光看到後,認為文章提出的問題很重要,但聯繫當時的實際還不夠有力,提出修改後可以在《光明日報》頭版發表。同時,楊西光聽說了孫長江的同題文章,於是邀請孫長江、胡福明和《光明日報》的編輯一起修改撰稿。最終,兩人的兩篇文章被孫長江“捏”在一起,數易其稿,定題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送胡耀邦同志審閱後,於1978年5月11日在《光明日報》發表,《人民日報》和《解放軍報》轉載,新華社向全國發通稿,之後全國絕大多數省區市的報紙陸續轉載。

在這份修改手稿第一頁的最上面,有時任中央黨校理論研究室主任吳江的親筆簽名:“請即排印15份,送胡(耀邦)、楊(西光)各一份,五月十日(《理論動態》)那期用。”說明這是送去編輯部前的最後一稿。

關於孫老的創作

9頁修改手稿

見證孫長江的貢獻

40年過去了,一南一北兩介書生如今都在家中安度晚年。只是,1978年《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在《光明日報》上發表時,署名是“本報特約評論員”。由於歷史的原因,世人大多知道胡福明是此文的撰稿人之一,卻鮮有人知道孫長江的名字。而北京青年報記者此次輾轉找到的9頁修改手稿,是《實踐》一文付印前的最後一版修改手稿,見證了孫長江對這篇文章的歷史性貢獻。

首都師範大學校園內有幾棟老式樓房,今年85歲高齡的孫長江就和老伴居住在這裡。像很多老知識分子的家一樣,這套房間簡樸而乾淨,沙發上蒙著沙發巾,傢俱都是舊式木製,茶几上擺著全家福照片,照片上孫老夫婦被兩個女兒和幾個孫輩環繞著。北青報記者到訪時,孫老就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只是因為腦部疾病,他如今已經無法進行順暢交流,但一生經歷的風雨都篆刻在臉上安詳密佈的皺紋裡。

孫長江1933年出生於福建廈門,雖是南方人,卻是一副身材魁梧的北方大漢的樣子。他自幼跟母親在泉州長大,靠母親當小學教員的微薄薪水讀到中學。1949年9月,正讀高二的孫長江報名參加瞭解放軍,隨部隊到福建永安剿匪。1952年,他從部隊被送到中國人民大學研究生班學習,自己挑選了歷史專業。青年時代的孫長江勤於獨立思考,大學畢業論文寫的是《論譚嗣同》——他對譚嗣同的研究還引來著名學者李澤厚與他進行了一場筆墨討論。畢業後他留在人大任教,“文革”期間被下放到江西餘江縣勞動,1973年回到人大哲學系工作。1978年初,他調到中央黨校理論研究室工作,在那裡,他和老領導——時任中央黨校理論研究室主任的吳江一拍即合,要寫這篇《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吳江是中共資深理論家,他在自己的著作《十年的路——和胡耀邦相處的日子》裡回憶道:1978年初,他和孫長江談起中央黨校第一期理論班學員正在針對“兩個凡是”和“真理標準”進行的討論,孫長江自告奮勇為《理論動態》寫一篇文章,澄清一些糊塗認識,發給學員參考,題目就定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起草過程中,理論班學員楊西光送來了胡福明的那篇稿件。“我看了來稿,覺得文章寫得還是有勇氣的,只是理論和邏輯性不足。我將來稿交給孫長江一併處理,請他與他正在起草的文章捏在一起,題目還是用我們原定的。”文章最後就是由吳江定稿並送胡耀邦審閱的。

關於稿件的修改

修改稿突出“唯一”二字

全文增加了四個小標題

9頁孫長江的修改手稿複印件在北青報記者面前一字排開。可以看到,每一張上面,孫長江都把大樣(胡福明的稿子經《光明日報》多次修改後的版本)一段段剪下來,貼在稿紙上,然後在稿紙空白處寫滿了字跡。事實上,這一版修改稿已經是他多次修改後、正式排印前的最後一稿。

據中央黨校教授沈寶祥回憶, 孫長江將兩篇文章捏合到一起的經過是這樣的:“他一邊寫, 一邊將《光明日報》送來的大樣可用的段落和長句 剪下貼上。捏在一起的結果是, 形成了一個6600多字的新的稿。其中剪貼《光明日報》稿中2700來字。”

歷經多年,修改手稿上的鋼筆墨水痕跡已經有點兒黯淡,但是其中體現的思考脈絡仍清晰可見。例如文章第一部分的小標題“檢驗真理的標準只能是社會實踐”,就是孫長江手寫加上去的,第一部分的整個第二自然段也是他手寫加上去的。

這裡他寫道:“實踐不僅是檢驗真理的標準,而且是唯一的標準。毛主席說:‘真理只有一個,而究竟誰發現了真理,不依靠主觀的誇張,而依靠客觀的實踐。只有千百萬人民的革命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尺度。’(《新民主主義論》)‘真理的標準只能是社會的實踐。’(《實踐論》)這裡說:‘只能’、‘才是’,就是說,標準只有一個,沒有第二個。這是因為,辯證唯物主義所說的真理是客觀真理,是人的思想對於客觀世界及其規律的正確反映。因此,作為檢驗真理的標準,就不能到主觀領域內去尋找,不能到理論領域內去尋找,思想、理論、自身不能成為檢驗自身是否符合客觀實際的標準,正如在法律上原告是否屬實,不能依他自己的起訴為標準一樣。作為檢驗真理的標準,必須具有把人的思想和客觀世界聯繫起來的特性,否則就無法檢驗。人的社會實踐是改造客觀世界的活動,是主觀見之於客觀的東西。實踐具有把思想和客觀實際聯繫起來的特性。因此,正是實踐,也只有實踐,才能夠完成檢驗真理的任務。科學史上的無數事實,充分地說明了這個問題。”

顯而易見,孫長江這裡在原稿的基礎上強調了“唯一”的重要性,緊扣文章標題。他在後來的回憶文章中也表示,這篇文章的初衷就是為了強調“唯一”二字:“我和吳江都認為,當時在一些領導幹部中流行的‘兩個標準’思想是錯誤的,是糊塗觀念,要澄清,所以我一開始的命題就是‘唯一’。因為我們要解決的就是‘兩個標準’會帶來的思想混亂的問題。”

通看全稿,越往後孫長江撰寫的部分越多,而且全文四個小標題都是他加上去的。

《光明日報》也曾在1985年發表的《一文寫作和發表的經過》中證實:“胡福明同志是初稿的執筆者,孫長江同志最後執筆完稿。”胡福明則在回憶文章裡說:“給這篇文章修改、提意見的有多位同志。楊西光主持這篇文章的修改發表,馬沛文、王強華、吳江等同志都參加了修改。孫長江下大力氣修改了文章。因而這篇文章成為集體創作。”

關於文章的影響

稿件見報後作者曾準備坐牢

歷史已得到的就不會輕易失掉

每一個經歷過那個階段的人都知道,那樣的文章發表需要多大的勇氣。事實上,文章發表後引發的思想和政治上的震動,超出了孫長江、胡福明乃至楊西光、吳江的意料。“文章發表後,有人說這是一篇砍旗的文章,當時我都做好了去秦城監獄的準備。”孫長江曾說。

文章指出,檢驗真理的標準只能是社會實踐,理論與實踐的統一是馬克思主義的一個最基本的原則,任何理論都要不斷接受實踐的檢驗——這是從根本理論上對“兩個凡是”的否定,由此引發了全國範圍關於真理標準問題的大討論。

《實踐》一文深深影響了孫長江的後半生,至今他仍然認為“1978年對於我來說,是生命中最有意義的一年。”對改革開放他一直持樂觀支持的態度:“中國的改革開放終究還是一步一步地在前進。我堅信,歷史已經得到的就不會再輕易失掉,這是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面對這篇文章的歷史功績,他曾在回憶文章中謙遜地表示:“這場(真理標準的)討論絕不是由某個、某幾個‘秀才’靈機一動或冥思苦想而引發起來的。這場討論是歷史的產物,這篇文章也是歷史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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