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期刊改革的板斧能不能再狠一點?


科技期刊改革的板斧能不能再狠一點?



撰文 | 胡昇華(科學出版社副總編輯)


2018年11月14日,北京的霾特別重,下了班老老實實回家看電視,結果就看到了重磅新聞: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五次會議審議通過了《關於深化改革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意見》(下稱《意見》)。

會議強調,科技期刊傳承人類文明,薈萃科學發現,引領科技發展,直接體現國家科技競爭力和文化軟實力。要以建設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為目標,科學編制重點建設期刊目錄,做精做強一批基礎和傳統優勢領域期刊。

新聞播出後,期刊界同仁奔走相告,喜不自禁,似乎看見了驅除期刊人頭頂上“霧霾”的希望。

最近幾年我“在刊言刊”,一直髮博客、寫文章,並接受了《人民日報》《科技日報》《中國科學報》的採訪,“好言” “危言”講了不少,奔走呼號,算是對科技期刊的環境改善付出了點苦勞,非常期待中國科技期刊的發展環境有實質性的改變。

由於幾位同業朋友參與了《意見》的起草,我對《意見》早有所耳聞,知道是近年對科技期刊發展推動最得力的部門在主持《意見》的起草,起草小組的專家堪稱當下國內期刊界的權威,他們對國際國內期刊業發展有深入的瞭解,對期刊發展的規律有深刻的認識,對國情也瞭然於胸,所以《意見》應該是當前環境下的最佳文本。

我在接受完《科技日報》的採訪後,被幾個朋友冠以“胡大嘴”的“雅號”,既然已經“胡大嘴”了,就在沒有看到全文之前,按照既往風格發幾句議論,不對或不妥之處敬請專家學者批評指正。

科技期刊發展需要解決的最根本問題是什麼?


顯然不是科研產出不足,不是科研投入不多,而應該是如何擺正科技期刊的定位和屬性。估計《意見》暫時還沒辦法觸動這個牽涉面比較大的話題。

在不久前召開的633次香山會議這個鼓勵暢所欲言的特殊場合,我提出了這個根本問題:科技期刊是屬於上層建築還是屬於科學技術範疇?改革是否可以徹底一些,不要繼續用上層建築的管理方式管理科技期刊?

1975年7月胡耀邦接受鄧小平委派,到中國科學院工作,他的任務是要在科技領域撥亂反正,恢復科技工作秩序。要在科技領域撥亂反正必須解決兩個關鍵問題:其一,怎麼看待科技工作;其二,怎麼看待科研人員。

胡耀邦很睿智,試圖以“科學技術是生產力”為理論突破口。如果這個觀點成立,那麼科學研究就不再屬於“上層建築”範疇了,科學家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生產者”、成為“勞動者”,而不是“臭老九”了。結果,胡耀邦沒有成功。他在鄧小平幕後支持下精心編制的《關於科技工作的幾個問題(彙報提綱)》被當作大毒草,與鄧小平一起受到批判。“文革”結束,鄧小平復出後,科技領域撥亂反正得以進行,科技大發展的局面得以產生。鄧小平隨後進一步斷言:“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這一論斷也被歸為“鄧小平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

科技期刊碰到的問題是不是有點類似呢?個人認為,科技期刊是科學技術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它肯定受上層建築影響,反過來也為上層建築提供支撐作用,但它本身不應該被賦予上層建築的屬性。


如何解決“上面文件、意見”和“下面貫徹執行”兩張皮的問題?


許多專業性很強的“上面文件、意見”都浸透了大量頂級專家的智慧和苦心,但很好的專業設計執行起來往往走樣,這是個難以醫治的痼疾。“下面”認識水平是一方面,更關鍵的是決策過程要科學、權力使用不能走樣,當然還要抑制一些不良行政慣性。但“上面文件、意見”往往管不到這幾樣東西,頂級專家有充分的專業知識,但對權力的運作其實瞭解不多,即便了解也鞭長莫及,因此,不太可能設計出一套有效的過程管理,以保障“上面文件、意見”的實施效果。


中國為什麼要發展自己的科技期刊?


傳統上大家一般認為科技期刊有四個功能:註冊登記(解決學術優先權問題)、質量控制(編輯選擇與同行評議)、生產傳播與長期保存。用科技期刊的這種功能定位,難以說服一線科學家傾心支持中國期刊。從科技無國界、學術無問西東的視角出發,科研成果發在國外有影響力的期刊上並無什麼不妥。

未曾想,在數字出版與互聯網時代,期刊的功能已經發生了深刻變化。對於這個問題,我曾經有過長篇論述,這裡只強調一點:傳統出版時代,一冊冊分立的期刊只是一個個獨立的物理存在,不論如何堆積、關聯都起不了化學作用,期刊資源集聚本身不具備產生新知識的能力、不具備制約他國科研工作的威力。但是,現在不同了,優秀的科技期刊成為優質科研大數據的抓手,看國外一個個好刊也並不可怕,但看“整片樹林”,問題就嚴重了。類似愛思維爾和斯普林格-自然這樣的期刊出版和數據經營大鱷,通過掌握規模化數字資源、平臺技術和數字決策工具,已經成為數據密集型科研範式下的一個基礎條件,同時也就成了對科研工作一個強大的制約條件,系統性地把我們這個科研產出大國遠遠地甩在身後。一旦發生不可預測的極端情況,我們在科技數字資源的利用上分分鐘都能被卡住脖子。更何況,網絡技術、語義分析、算法、數字決策工具等等可以使數據本身發生化學作用,產生出創新性成果。我們對這種變化的重視程度還遠遠不夠,更談不上有效應對了。

在互聯網和大數據時代,科研成果創造與科研成果經營已經變得密不可分,把科研成果的經營拱手讓人顯然是一種戰略短視。舉全國之力,在基礎學科和優勢學科領域建成幾個一流期刊應該不算太難,但要在國際科技數字資源的競爭中收復大片的失地,奪回數據話語權,並不容易。

願上下一心,群策群力,早日收復我國科技期刊數字資源失地,儘快彌補這塊戰略短板。

科技期刊改革的板斧能不能再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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