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很美味所以我愛吃肉。愛吃肉不算什麼錯事，錯的只是我是個不該吃肉的和尚。我原本不是個和尚，我是個在北平城裡行乞的乞丐。那個時候我還能時不時的吃上一頓肉，不問明天。得過且過。
有一天，我遇到了一個老和尚。他摸著我可能從來沒有洗過的頭說：“你是個佛，你不過是迷路了，和我走吧。”也許是不願每次為一頓肉而挨一頓打。我和老和尚走了。這樣我就成了一個不能再吃肉的小和尚。
我上山沒過幾年，山下發生了戰爭。東洋人對我們發起了入侵。其實之前也有在打仗。但是每天大魚大肉的官老爺讓百姓覺得國家還很強大。戰爭離自己很遠。但是當真的來到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死亡與流離是那麼的近。
最近上山求平安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多是女施主。國家要打仗，男人們都上前線了。女人們除了等待便是求佛求平安。
我跪在佛像前，不斷的誦著心經。受人香火，佛會做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只能為她們虔誠祈禱。我從十四歲誦到十六歲。戰爭依然沒有結束。而那些男人也同樣沒有回來。漸漸的也沒有人再上山求我誦經。
有一天，我做完晨課。回到房間把僅有的兩件僧衣裝好。換上原本等著過年穿的新鞋子走向師傅的房間。
“你真的要走”
“我若是佛，我便能救人度人。哪怕只有一個。那麼我也真的是佛！”
“你找到了路，你便是佛。”
老和尚養我六年，教我誦經唸佛，傳我行醫習武。他不稱我徒兒，我卻認定他是師傅。
山下很亂，遠方是國與國之間的戰亂。近處卻是一個止不住哭泣的女孩。
我下山行走，走一處度一處。人死我則誦經超度，人傷我則行針走藥。遠方的人傷於敵人的槍炮。而這裡的人卻傷於亂世的人心。我來到這個村莊的時候，這個女孩正被幾個男人欺辱。她的父親為國家而挺身而出，他想保護自己的國家。那麼就由我來保護他的女兒。
我坐著地上誦經，不是為超度這幾個被我打殺的男人。只是為了懺悔被破了的殺戒。女孩許是哭累了，小聲的問我：“小和尚，你有水嗎？”
“小和尚，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我師傅說我是佛，他沒有資格給我取名字。我從小是個孤兒，也沒有人告訴我叫什麼。不過按寺裡的輩分，我應該是祥字輩的。所以寺裡的師兄都叫我小祥。你呢”
“何雨”
我帶著這個女孩上路了。在身邊我還能保護著她。而且，我為她犯的好像不只是殺戒。
她想尋她的父親。她說她想可以做一個能在父親懷裡哭的孩子。我也想。
她只知道父親在四川抗日。茫茫蜀地，因為有她，我竟不覺得難走。她和我一天天熟絡了起來。我本少言，一天之中也竟同她碎語幾個時辰。她驚奇我是個和尚卻懂各種捕魚逮兔技巧。卻是不知我十歲之前也不過是個在天地間求生的乞丐。
我越來越難安心誦經了，因為我越來越不像個和尚。也許老和尚看錯了。我不是個佛。我就是一個俗人，我開始同她一起吃肉。我連肉都吃了這樣我喜歡她的罪過也不會太大吧。
我們在她二十一歲的時候終於找到她父親了。原本沒有那麼容易找到，只是國民黨政府把他的畫像貼出來被她看見了。【何殷熊，地下共匪。三日前抓捕行動中抗捕被安全科同仁擊斃】
何雨又哭了，這一次彷彿不會累一樣哭到眼淚都流乾了。她小聲的問我“小和尚，你能教我殺人嗎？”自從她知道可以叫我小祥之後就一直叫我小祥。她說哪怕是一條狗都應該有名字。在這一刻，我心很痛。我想在她心裡是有名字的人。甚至哪怕是一條狗。
我把哭到筋疲力盡的她安撫睡了。原本想留下一紙書信，但認真想了一想。還是算了，我所做的。她明日見報便知。剩下那些她不知道的便不知道吧。
在白天殺人真的很難。我以為我也許會有可能活。但是現在看來不行了。六顆子彈換一個十二人的安全科。如果說和尚可以娶妻的話，在如果說我能娶到她的話。那麼我也算是對的起我那沒有見過面的岳父了吧。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而鬼是用飄的。就像我現在一樣。我想再看看她，卻不由自主的向一個地方飄去。
“你前半生行善積德，後半生殺人眾多。善惡相抵，轉世為人吧。”
“判官，我能問個問題嗎？”
“何事”
“她還好嗎？”
“在你死後，見你報上事蹟。自殺而亡。因是自殺又無善因。故此奪她三分美貌賜她七分優柔。現已喝了孟婆湯過了忘川河。”
“那麼送我投胎吧，我願捨棄一切只求再遇見她再保護她。”
“那麼減你三分天慧三分資質。你要知道，你這樣做她也許這一生並看不上你。”
“無礙，傻和尚當的多了。傻狗當一下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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