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一輩子拋棄過兩個女人,兩次

“我依牆看著母親,她握著手機,緊緊貼在臉頰上,對方沒再說話,母親也沒掛斷,她的身子一點一點地低下去,傳來細碎的哭聲。


父親是重慶人,沒受過什麼教育,小學畢業便跟師父學瓦匠。師父不教他技藝,只在給人砌屋碼磚時讓他打下手,一干就是三年。

“那時候刷天花板,石灰水嘩嘩嘩地往身上流,也不敢擦,一停下來師父就要罵他,沒得法,只有埋頭繼續刷。石灰水有腐蝕性,半邊身子都爛完了,整夜整夜地疼,像螞蟻在啃肉。”

這是父親給母親講,母親又轉述給我的。母親說父親喜歡跟她聊天,外面踩死一隻毛毛蟲,都會回來跟她講。

父親16歲獨自進城討生活,開始接些散活,刷牆砌磚,什麼都做。20歲那年,在太姥姥的介紹下,父親就跟母親結婚了。那時候,我家還是一層平房,生活很拮据,母親跟著父親一起在工地打拼,後來父親有了自己施工隊,才掙了些錢,終於可以養活自己。

父親聰慧,也有膽量,事業很快如日中天。

最有錢的時候,父親開了一家夜總會,他和餘琳就是那時認識的。

餘琳是夜總會的員工,他們什麼時候搞在了一起,母親並不知道。儘管不斷有人來告訴母親關於他們的事,但等母親相信確有其事時,父親已經在外面租了房和餘琳同居。

母親開始和父親吵,無論母親罵得多麼難聽,父親都不還嘴。單方面的爭吵讓母親感到絕望,她割了腕,又被搶救回來。

母親拿命要挾父親,他也沒有回心轉意,終究與母親辦理了離婚手續。

我被判給了父親,從此和一個陌生女人生活在一起。

父親和餘琳租的房子很小,我睡覺的沙發靠著他們的床頭,夜深時,從床榻傳來的呻吟聲使我感到無比孤獨。

我沒睡,孤獨如漫無邊際的海水包圍著我,我在海面上漂盪著,風往何處吹便漂向何處。這份孤獨促使我逃回母親家。

說來,母親從未與餘琳爭吵過,也沒說過她一句難聽的話,她甚至誇讚餘琳對我不錯,看來是真心想跟父親過日子。

有一段時間母親不在家裡,我問父親母親的去向,他便拿眼睛瞪我。倒是餘琳樂意告訴我母親的去處。

“去你大姑家躲難去了。曉得為啥要去你大姑家不? 你媽跟旁邊屋裡那個男人裹起了,被那個男的婆娘發現了。天天在你媽樓下鬧,還用東西撞門曉不曉得?”

“開始拿凳子撞,後來拿木頭撞,拿這麼粗的木頭。”她用手比劃著,臉上洋溢著笑。我回母親家時特意摸過門上凹陷的印記,像一個又一個戳,蓋在木門上,凹陷處顏色分離,露出新鮮的木屑。

“還是你老漢兒去擺平的,那個屋待不住了,就去你大姑家躲起。”

母親家隔壁的男人我記得,身材健碩,嗓門洪亮,曾經因為忘記帶鑰匙,借用過我家樓頂翻窗進入他家臥室。

他蹲在房簷,欠著身體伸出手扶他家的窗戶,再伸出一條腿跨在窗沿上,身下得有七八米高,看得我膽戰心驚。他卻回頭笑著插科打諢,然後一縱身跳了進去。

我挺喜歡他的,可惜這件事後,我們兩家再沒聯繫。不久,母親又回家了,我就離開父親,回去跟母親住。

我之所以能回家住,是因為餘琳懷孕了。懷孕到生產大概需要九個月,我想著九個月後,可能我又要被送到父親家。

九個月後,我沒被送走,我也沒再去父親家,因為餘琳走了。父親說餘琳外出打工,不知什麼時候會回來。奇怪的是,餘琳的孩子也沒留下。

餘琳走後,父親常常深夜來母親家。有時候我在睡夢中醒來,看見隔壁臥室的燈亮著,那個臥室空置很久,傢俱和床沿積了一層厚厚的灰。老鼠肆虐,常常會在床貼著牆的一側一閃而過。

我知道母親此時就靠著床頭跟父親聊天。

“我今天在館子裡吃了一道炒豬腦殼肉,很好吃。”

“東子的婆娘跑了,她巴結了一個有錢人。”

“沈萬喜又來找我借錢,他把錢全部砸進了工程。”

“餘琳今天跟我打電話,說她在那裡穩定下來了。”

母親很少答話,就聽父親說,我也豎著耳朵聽。父親的話像一縷白煙繞過床頭吊著的燈,幽幽繞進我的耳朵。


父親一輩子拋棄過兩個女人,兩次


和父母居住過的老城 | 作者供圖


2002年,家裡拆遷,父親拿了拆遷款去外地投資,我和他又斷了聯繫。

母親帶著我搬到了新城,跟一對老人合租。兩室一廳的房子,廚房和廁所都是公用的,客廳比較大,用木板與外界隔開,還搭了一扇簡易的木門,兩個老人便住在裡面。

與老人一起住的還有他們的小兒子,叫李波,看起來比母親小七八歲。李波長得高高胖胖,據說在少林寺學過武,之前在北京做逼良為娼的工作,坐過幾年牢,出獄後便回到小城啃老,終日跟一些閒散人士混在一起。

搬家沒幾天,李波便爬上了母親的床。有天早上,我準備進母親的房間拿水壺,母親神色慌張地攔住我,掏錢讓我出去買飲料喝。母親的慷慨讓我起了疑心,我瞥見門縫裡發出的紅色燈光。

之後好幾次深夜,我都撞見李波穿著一條紅色內褲從母親的房間出來,勒得緊緊的,露出大片屁股蛋。他嘴唇極厚,看見我會抿著笑。

母親試探性地問我是否願意接受一個新爸爸。我表示無所謂,只要他對你好。

母親說李波其實很好,他說他會努力賺錢,賺錢後會正式跟她求婚,舉辦隆重的婚禮。母親的眼睛閃著光,就像看見了婚禮現場。

沒過多久,母親就跟李波辦了結婚證。起初李波對我們確實不錯,他會在晚上給我們帶點夜宵,扮鬼臉說笑話,這些都是父親沒有做過的。

可是李波終日在外面廝混,沒有收入,缺錢了就伸手向母親要。母親給他十塊八塊,他便興高采烈地出去玩一天,晚上回家跟我們講他這一天的見聞。

有一天,母親突發高燒,上吐下瀉,李波讓母親吃了幾片藥,把母親包裹嚴實讓她發汗睡一會兒。然後就披起外套準備出門。

我看見母親微閉著眼,額頭上附著著細汗,就問李波:“你要出去嗎?”

李波整理著衣領說:“對,出去一會兒。”

我問:“出去幹嘛?”

“有點事。”

“什麼事?”

李波收起漫不經心的態度,有些驚異地看著我說:“正事,不是出去玩。”

我問:“那媽怎麼辦?”

他走到床前摸了一下母親的額頭說:“沒啥事,睡一會兒就好了。你懂事點,在旁邊照看好她。”說完一邊將圍巾繞在脖子上一邊急促地往門口走,似乎怕我繼續追問。

我用毛巾為母親擦拭額頭上的細汗,體溫透過毛巾傳來,還是很燙。母親開始喊著痛。我問媽哪裡痛,她沒有回答我,哇哇地吐了一地。

我慌了,想著應該找人,李波的父親在家,我去叫他,老頭看了看母親,表示無能為力,說:“快點給你爸爸打電話。”

我想老頭應該是讓我給李波打電話,我卻撥通了父親的號碼。

“喂。”那頭接通了。

“媽媽感冒了,她吐了!”

“啪!”父親掛斷了電話。

父親夾風帶雪地來了,先用手背摸摸母親的額頭,隨後揭開被子,提溜著母親兩隻手用力向上一扯,一轉身,便將母親穩穩當當地伏在背上。他讓我把毛毯搭在母親肩上,說:“你就在家!”說完揹著母親往外走,地上只留下一串溼鞋印。

後來的日子,李波向母親要錢的頻率越來越高,數額越來越大。他們開始爭吵,逐漸上升到動手。

李波雖然看著胖,其實肉長得緊實,拳頭上有老繭,是練武時打沙袋留下的,打鬥時他抓著母親的頭往牆上撞,腦袋撞在牆壁上發出沉悶的聲音,母親在他面前就像條帶魚。

我上去砸他的手,他抬起一腳就把我踢開,我只好哭著跑去找父親。我說有人打媽媽。父親趕緊跟著我出門,走到李波家樓下,父親忽然停住,叫我先上去看一下。

我上樓看見李波用胳膊彎箍著母親的脖子,另一隻手抓著她的頭髮,母親的臉憋得通紅。

我對他們喊:“我爸爸在樓下。”

李波冷笑一聲:“好呀,讓他上來。”

母親對我吼道:“喊他來幹撒子!讓他走,你去喊他走!”

李波說:“來呀,喊他來呀,怕啥子嘛。”

李波滿臉戲謔,我想叫父親上來狠狠抽他大嘴巴,但母親眼中的驚恐讓我挪不動步,她說:“走吧,喊你爸爸走吧。”聲音沒了力氣,近乎於乞求。

我轉身下樓,對父親說媽媽讓他走,他轉身便真的走了。

那次打架對母親的觸動極大,她發呆的時間越來越多,臉上也總是掛著悲傷,我不敢跟她說話。

沒多久,母親收拾了行李和我搬去父親家,她讓父親與李波交涉並簽訂了離婚協議。

李波沒有糾纏,後來我在醫院的門口碰到過他,他率先給我打招呼,他一點也沒變,他又結婚了,妻子生了一對雙胞胎,但她身體不好,常年藥不離口。邊說邊向我展示他手上一大口袋藥。

他問我母親怎麼樣,他說時常做夢會夢見她。我說這些話你千萬別對我說,也不要對我媽說。說完我便走了,此後再也沒遇見過他。

離開李波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和母親都是暫住在父親那的。

父親白天出去工作,母親在家做飯洗衣打掃衛生,將父親的衣物摺疊整齊,抽屜裡久未打掃,積了很多老鼠屎,母親把抽屜中的雜物與書信倒出來重新清理。我拈出其中一封信看,是父親寫給餘琳的,字寫得十分工整。

父親寫情書似乎並不在行,多是一些吊兒郎當的打油詩。末尾會加上“致我最親愛的魚”。我把情書拿給母親,母親看完,只是微笑著,不說話,又小心地摺疊放好,讓我放回原處。

偶爾,父親會出差,回來會給我和母親帶些小禮物,多是衣服,給母親衣服的樣式新穎,大小合適,給我帶的往往偏小。我那時候正在長身體,有了新衣服,母親讓我儘快穿上,說:“能穿幾天是幾天。”

有時候父親深夜回來,我從睡夢中醒來會聽他們在一片漆黑中聊天。

“東子的婆娘跟他復婚了,騙了那個有錢人幾百萬。”

“現在工程不好做,投的錢連個水漂都打不起來。”

“最近出了一部電影,我們有時間一起去看。”

母親時不時應答一句,一會兒傳來微弱的鼾聲。

我和母親再次搬出去,是因為餘琳從外地回來了。

餘琳回家的那天,母親一大早就起來忙活,一邊做飯一邊對我說:“餘琳在外面做小姐,存了不少錢。她最喜歡你,你嘴巴放乖點,說幾句好聽的話,想要啥她都給你買。”

餘琳穿著一身皮衣皮裙,頭髮染成深紅色,柔順地搭在肩膀上,一見面就逮著我的臉親了幾口,留下一串紅印。

飯桌上,母親與她家長裡短地聊了很多。父親也很高興,他喝了很多酒,喝高了開始講黃段子,我聽不懂就看著大家笑。

餘琳這次停留了一晚便走了,往後的日子,我再也沒見過她。

父親查出了肝癌的時候,我已經上了初中。

開始是在縣城裡治療,沒有好轉。幾個姑姑伯伯湊了點錢,讓母親帶著他去市裡治療,市裡的醫生說,肚子裡的臟器都快爛完了,回家吧,想吃點啥就吃啥。

家中所有的積蓄都被父親投進工程裡,親戚們湊的錢也只夠基本的生活費和路費,但父親執意要在醫院裡呆一段時間,些許是想再掙扎一下。

母親獨自照顧父親,日子過得一直很拮据。有一天,她突然覺得心裡燒得厲害,像有人拿著刀片在刮她的心肝,她知道這是太久沒吃葷腥,肚子裡少了油水,便去附近的餐館點了一碗扣肉。

碗的下面是切碎的梅菜,上面五花肉碼放得整齊。母親一口氣吃了三片,吃第四片的時候感覺胃裡充盈了,油水在裡面蕩。吃第五片的時候開始膩,但她還是繼續吃。

肉吃完,她要了一碗米飯,伴著梅菜和肉汁吃得乾乾淨淨。吃飽了,吃安逸了,她突然想哭,母親想起她生我的時候想吃肉,父親親自給她做了一碗梅菜扣肉,那碗扣肉比現在這碗,好吃太多。

母親忍住沒哭,收拾好行李帶父親回家了。

回來後,父親的身體狀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

二姑、么姑,么伯都在外地打工,大姑對母親說:“陳姐,看在娃娃的面子上,大哥就全靠你了,雖然你們離婚了,但他畢竟是偉偉的爸爸。你放心,我和老二都會幫忙的。”

母親日夜侍奉在父親身邊,父親的話更少了,以往他雖然跟我話不多,但他很樂意跟母親交談。現在他跟誰都不願意說話,常常一隻手倚在沙發上扶著額頭看電視。有時候他突然叫我一聲,我問什麼事,他看著我,眼中有猶豫,然後擺擺手別過臉去。

有天大姑一家來看父親,父親對我喊道:“歐定,去拿點瓜子來。”歐定是我么伯的名字,大姑連忙糾正道:“哥哥,你在喊哪個?他是偉偉,是你的娃娃。”

父親回過神說道:“哦哦,是的,他是我娃娃,是我娃娃。”

從那以後,他開始胡亂叫錯大家的名字,但他總是把我叫成么伯。

大姑說父親肯定是想這個弟弟了,兄妹中他最疼這個弟弟。我給么伯打電話,么伯說他在外面太忙,回不來,讓我好好照顧爸爸,等放假了去他那裡耍。

么伯也是瓦匠,父親常說他蠢,如今他的手藝全靠父親當年用拳頭打罵出來的。

我偶然看到父親年輕時的照片,簡直跟么伯一模一樣。

大姑說:“哥哥的日子怕是不多了,該讓他回老家。”

大姑俯下身問父親:“哥哥,你想不想家?”

父親嘟嘟囔囔地說了什麼,我沒聽清,大姑轉過身就哭了。

我們用好幾床被子將父親裹好,抬到大姑父貨車上。行駛了許久才到父親出生的老家。

我們將父親搬到二姑家的土房子,大姑父在客廳用木板搭了一張床,讓父親睡在上面。還從隔壁接電線點了一盞燈。

基本安置好後,大姑一家就開車走了,我和母親留下照顧父親。那一晚,我和母親在裡屋睡覺,我夢見父親,他說有人來接他,我問是誰,他說是個老頭。醒來後我看見父親在床前望著我,他張著嘴似乎在說話,但我聽不見,我再一次驚醒,原來剛剛都是夢。

第二天,母親讓我先回去上學,她一個人留下照顧父親。我跟著村裡的老船伕坐船回城裡,老船伕問我是哪家的娃娃,我說我是歐平的娃娃。老船伕連連感嘆道:“歐平呀,好有出息的一個人呦”

大概過了一週,村裡有人打電話說母親跑了。

我猜到她會熬不住,獨自一個人在村莊邊緣守著一個將死之人,不分晝夜,是個人都熬不住。

我和大姑攔了一輛摩托車回老家,那個老船伕在父親的床邊跟他說話,看我們來了,說道:“我給他餵了點餅乾和水。早上照顧他的那個女的,我看見她一邊哭一邊往山下走,我在後面喊她,她也不應。”

母親第二天坐大姑父的貨車回來了,誰都沒有問母親昨天去了哪,她也沒向任何人解釋,一回來又輕車熟路地為父親擦洗身體。

很快,父親的身體如他的意識一樣陷入崩潰的邊緣。他眼睛窩進去,總是張著嘴巴望著天花板。也不能自己進食,我們只能給他喂一點稀粥。

有一晚,父親好像突然清醒了,他說他想見餘琳。

母親說天晚了,我們明天白天聯繫她。

只是,父親到死也沒能等到餘琳回來。

親戚們開始慢條斯理地打理父親的喪事。

大姑說:“大哥是個愛好的人,咱媽老漢死的時候他都操辦得風風光光。現在他去了,我們也不能讓他掉臉。”

二伯說:“嫂子,大哥人走了,不管以前他做過什麼事都一了百了。”

大姑說:“大哥以前是做過很多對不起你的事。但現在人不在了,你也想寬點。你還是去借點錢,讓大哥最後一程路走安生。”

母親靜靜地等著所有人說完,才說:“錢我不會去借的,歐平傷了我的心,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無論大姑他們如何勸說,母親都沒有借錢為父親操辦葬禮。

最終每家出了幾百塊錢買了一口棺材,潦草地搭起一個靈堂。二伯帶著我挨家挨戶地請人幫忙,二伯不會說客套話,對每個人都說著:“大哥不在了,麻煩去幫一下忙,孝子在這裡給你磕頭了。”說完便讓我跪下,坑窪的土地硌得我膝蓋痛,我感覺到小沙粒在我的膝蓋與地面之間摩擦,起身後它們就被我夾到了膝蓋褶中。

幾個親戚忙著收斂屍體,另外幾人推搡著我,讓我對著門外叫喊,說是這樣就能把父親的魂叫回來。

我望著黑乎乎的門外,一時竟忘了怎麼說出那兩個字。大家都催著我喊,我感覺喉嚨乾涸發澀。母親一記耳光打來,吼道:“喊!”

“爸爸。”我的聲音像曬乾的橘子皮,跌落在地上碎成一堆粉末,粉末被風一吹也飄遠了。

葬禮上的人,行色匆匆,一直到葬禮結束,餘琳都沒有出現。

父親下葬後,我感到從所未有的輕鬆。我對母親說:“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母親說:“你爸爸雖然沒掙到啥錢,但是有他在我心裡才不慌。”

那天母親在家做了很多菜。飯到半晌,手機響起,母親掃了一眼號碼便拿起手機轉身走到陽臺,我也跟著來到陽臺。母親接通,那頭怯生生地叫了一聲“陳姐”。

母親說:“餘琳啊,歐平不在了。”

我依牆看著母親,她握著手機,緊緊貼在臉頰上,對方沒再說話,母親也沒掛斷,她的身子一點一點地低下去,傳來細碎的哭聲。

三個人跨越近二十年的感情糾葛,在那一瞬間達成和解。

題圖來自: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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