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相行騙的故事:風流三月,花金十萬

在“騙術大全”中,以色相行騙,可以說是成功率最高的一種。女騙以其特有之魅力,使登徒子們一見垂涎,幾乎無有不上鉤者。然後再施以其他手段,或偷,或嚇,或“借”,或捲逃,必欲將登徒子們的口袋掏光而後己。這裡先講一個“風流三月,花金十萬”的故事。

上海大世界,是個最熱鬧的去處。玩藝畢陳,遊人蟻集。尤有那衣香鬢影,盛極一時;蝶黃花紫,目不暇接。其中有一對“秦氏姐妹花”,長曰豔紅,次曰映紅,便是大世界的常客。那豔紅蛾眉淡掃,脂粉不施,如出水芙蓉;映紅也是輕鬢浮雲,纖蛾初月。二人皆姿色天生,豔冶絕俗,加上服飾奢華,舉動豪闊,見者莫不以為是侯門閨秀。一日,二紅在聽蘇州評彈,聽到忘情處,神采煥發,含笑弄姿。這一切早將近旁的一位風流少年弄得神魂顛倒。那少年叫趙杏春,湖北漢口人。父親在漢口開了爿綢莊,年利數萬,資產雄厚。

色相行騙的故事:風流三月,花金十萬

趙杏春協助父親經營,每年來滬兩三次。此次攜資10 萬來滬,購得一批緞匹,裝卸完畢,便來大世界一遊。當下見到那兩個美人兒,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宛如失魂落魄一般。二紅亦已覺察,見那少年倜儻俊逸,氣度豪華,知是富家子弟。便含情注目,微笑相迎。比及曲終人散,豔紅又是秋波一轉,撩人心曲,杏春哪肯離去?於是暗躡芳蹤,尾隨而去。

豔紅時而回頭一笑,百媚俱生。杏春益發心旌搖動,不能自己。滿想前去與美人敘談,又不敢孟浪。正在為難之時,忽聽豔紅道:“明天天蟾舞臺的戲好極,我打算訂包廂數席,妹妹務必同去。”說話時故意回頭笑視杏春,顯然是明約其妹,實約杏春。杏春自然領會,點頭作答。臨回去時,豔紅又故意把手帕掉在地上。

杏春趕忙撿起,見手帕一角繡著“秦豔紅”三字,知是美人姓氏,喜不自勝。此時,豔紅回頭尋手帕,杏春迅捷地將自己的手帕送與豔紅。豔紅也不展示,鳴謝而去。次日晚,杏春果然復與二紅相遇於天蟾舞臺。於是互通款曲,二女情意纏綿,杏春心願大慰。從此日日周旋於二女之間,享盡人間豔福。偶然問起二女身世,總是避而不答,或雲:“我們交往出於愛情,何須詳知家世?”

杏春遂不追問,而將自己的家世,在二女面前和盤托出。中秋節後,杏春於牯嶺路賃一住宅,二女晝至而夜歸,幾無虛日。但一再叮囑杏春不得洩密,因家母嚴峻,得知內情定然重責不饒。從此,杏春溺於情海,把生意上的事情早已拋諸腦後,家中屢屢來信催歸,杏春總是藉故拖延,他在此間樂不思蜀了。

過了兩個月,一日,豔紅姍姍而來,面帶不悅之色。經杏春一再追問,才答道:“昨日在珠寶店中看見一隻鑽戒,光彩煥發,極為罕見,我急想購買,但需600 元,我手頭只有400 元現款,尚欠200 元,阿母雖然有錢,但不喜奢華,必然不肯給我。因此向您啟齒,您能借我嗎?”杏春慨然道:“這有何難!”立時取款遞與豔紅。

豔紅高興得撲於杏春懷中,撒嬌道:“200元之數不為少,您信得過我嗎?”於是二人親熱一番,移時豔紅駕車而出。不日,豔紅又來。杏春見她手指上果然戴著一顆光彩燦爛的鑽戒,大加欣賞,連聲說:“600 元不貴!”不久,豔紅又將200 元如數奉還。由此,杏春更相信二紅是富家女子,二紅見杏春已吞下金鉤,便漸漸施展其騙術了。

當時滬西有個愛儷園,園林窮工極巧,足以娛人,杏春便約二紅同去遊園。他左顧右盼,奼紫嫣紅,大有一番曹孟德挾二喬而遊銅雀臺的味道。忽然映紅面露驚駭之色,對豔紅道:“姐姐,你看見王家阿姨了嗎?在那邊看戲呢,我們快走吧。”豔紅急道:“果然是她,我們快走,不能讓她看見。”杏春依二紅視線看去,果見一個50 上下、相貌兇狠的老嫗,正目光灼灼注視著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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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二紅正轉身要走,忽聽阿姨招呼道:“秦家小妮子,你們也在這裡嗎?媽媽來了嗎?”二紅聞語,面紅耳赤,只得勉強應道:“阿姨好興致!媽媽嫌煩沒有來。”阿姨又指著趙道:“何時選得乘龍佳婿?你媽也不告訴我一聲,明日當去向她道喜。”二紅低頭答道:“阿姨不要誤會。”阿姨道:“人證俱在,豈能當面抵賴?小妮子真是膽小如鼠!好吧,阿姨閉口不言就是了。”二紅忙道:“承阿姨體恤,我媽性情阿姨是知道的,萬不可對她講。”阿姨又保證守口如瓶,這才辭別而回。一路上,二紅心事重重,鬱鬱寡歡。

杏春問道:“阿姨何人?你們為何這樣怕她?”豔紅道:“她是母親的妹妹,又是鄰居。既貪婪,又狠毒,今天被她撞見,必有禍事。”映紅道:”但願她真能守口如瓶。”豔紅道:“她不會忘記前次拒婚結下的怨恨的。”又向杏春解釋:姨有個兒子,相貌醜陋,為人卑鄙,向豔紅求婚,母親應允了而豔紅拒絕,她故懷恨在心。當下三人議論許久,二紅始歸。

此後數日,二女竟絕跡不來,杏春以為必然是事情洩露了,益覺無聊,閉門默坐,一日,杏春剛睡午覺,映紅忽然氣喘吁吁奔來,斷斷續續地道:“禍事到了!前日阿姨撞見,她就多方偵查,盡知我們的底細。今日突然喚我們姐妹到她那裡,以這件事為要挾,向我們借3000元。若不與,她就告訴阿母。

豔紅還在她那裡作緩兵之計,我特地奔來跟你商量個辦法。”言畢,涕泣不已。杏春道:“沒有旁的辦法,只有用錢堵她的嘴。”映紅道:“我們姐妹哪裡拿得出這筆鉅款!”杏春無奈,只得自己解囊,取金授映紅。映紅淚水沾腮道:“因一次遊樂,無緣無故破費3000 元,實在令人痛心。”杏春反倒安慰她一番。他哪裡知道,所謂“阿姨”者,即二紅的母親。母女共設騙局,專騙杏春錢財。錢既到手,二紅欣然復來,告訴杏春:“阿姨立誓不言了。”杏春心乃大定,淫樂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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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月有餘,一日,杏春方擁花抱玉,點翠裁香,忽有人在外高呼:“趙杏春,漢口來電報!”趙急下樓取視,電報上僅兩行字:“急上海牯嶺路餘慶裡五號趙杏春汝父昨以喘卒,速歸料理。”杏春色立變,急上樓謂二紅道:“家父去世了!家中來電催我速回。”言罷,哀泣不已。二紅遂問杏春行期。杏春道:“父母之喪,不能久留。只是捨不得離開你們,然遲早終有一別,迴歸之期,只在今晚。”豔紅嘆道:“方想天長地久,不意竟兩地飄零。我們為春哥收拾行裝吧。”

杏春來時,攜資10萬,留連3月,所餘尚有6萬,都在銀行存摺上。豔紅為他放入皮包中,慎重其事地請杏春檢點。杏春檢點無誤,方才鎖上。二紅商量道:春哥歸去,不知何日復來,我們姐妹送他一程,稍慰春哥途中寂寞,也不在我們結交一場。杏春聞言,當然求之不得。是晚,杏春同二紅乘輪而行。

杏春黯然傷神,二紅情亦依依。不覺輪船已至焦山。豔紅忽道:“我們到艙面上看看江景吧!”映紅稱暈船不能上,杏春不忍拂了豔紅的興致,乃與豔紅登上艙面,憑舷遠眺,只見焦山矗立江心,江月初上,江風拂面,二人且觀且談,憐我憐卿。輪船到了下關靠岸,二女與杏春灑淚而別。

杏春獨自憑欄,想起二紅萬種風情,不禁長吁短嘆,一路無話。數日抵漢口,回到家中卻使他大吃一驚:他的父親正督促童僕種植花草呢!於是向父親敘述事情原委,父親也覺奇怪。杏春乃向皮包中取電報,打開一看,則包內裝的盡是些破絮敗紙,6萬元的銀行存摺已不翼而飛!杏春至此方知是二紅所為。再細看電報,也是偽造的。然則二紅收拾行裝之時,存摺明明是我過目的,何時落入她們之手呢?沉思片刻,豁然悟到,豔紅陪他看江景,乃是調虎離山之計,偷竊存摺必是映紅此時乾的。

是急電上海銀行截付,豈料二紅已將6 萬金支取了。嗚呼,風流三月,代價十萬,杏春雖懊喪幾欲尋死,也無益以色行騙,起初千篇一律地以色為釣餌,一旦上鉤以後,如何把錢財騙到手,則各有各的戲法,難以一一贅述。茲舉較為常見的兩種:一曰“放白鴿”,一曰“仙人跳”。

色相行騙的故事:風流三月,花金十萬

(1)“放白鴿”。

行騙者將年輕貌美的女子,或是自己的妻女,或是拐騙而來的女子,“放”出去當富人的妻妾,囑其撈足錢財之後,再像鴿子那樣飛回來,是為“放白鴿”。

寶山人秦某常年在上海做工,辛苦10 餘年,薄有積蓄,打算娶妻,便託媒婆物色。一日,媒婆來報,有一寡婦,20 餘歲,四川人,夫死家貧,流落上海,願嫁與一終身可靠之人,身價多少不計。秦某聞言大喜,議定身價200元,即日成婚。婚後四川女子極盡婦道,待秦體貼有加,加之性情溫柔,頗有姿色,甚得秦某歡心。秦詢問其前夫籍貫,及孃家情況,婦答道,因家遠在川中,孃家已無一人。如是者半年,一日,婦出門取水,忽有一名20 餘歲的男子,操四川口音,見婦即厲聲喝道:“賤婦,我尋遍天下,你卻躲在這裡!”婦急奔進屋,那男子隨至家中,聲勢洶洶地要將婦扭出去。

秦某大驚,詢問何事,男子大聲答道:“她是我的結髮妻,去年11 月間跟人逃走,不料躲在這裡。”秦某道:“這個婦女是我以200 元娶得的,她說前夫已死,並無親屬,你怎麼膽敢到此冒認!”男子大怒道:“她明明是我的老婆,怎說我冒認!你說你出錢納娶,婚帖上可有翁姑或親族簽字?肯定是你拐來的!”說罷,就要扭秦某報警。秦某怕極,央人向男子懇商,又與那男子300 元了結。不數日,婦亦逃去。

上例是“放白鴿”的早期模式,逐漸為世人所警惕,後來其花樣又不斷翻新。上海有爿綢緞店,小老闆姓馬,年方20 出頭。有一女主顧時來店中光顧,日久相熟,便為小馬介紹一位名叫巧仙的女子,據說是“未婚寡”,現願作富家小妾。經女主顧竭力撮合,巧仙又略有姿色,小馬便同意了。只是有一難題:小馬年輕,尚未娶正房,怎好先納妾。有人出主意道:可先給巧仙月貼40 元,另築金屋藏嬌,待正室過門後,再納為小妾。小馬得此妙策,真個銷魂,那巧仙又放出米魂湯手段,大迷而特迷之。忽忽已過半載,在此期間,玉鐲金戒,衣服銀錢,早已置辦齊備。到了元旦,上海有坐馬車出遊之俗,名曰“兜財神風”。

凡兜風之婦女,莫不豔裝而出,爭奇鬥勝。故未到年底,巧仙即謂小馬道,“張家姐李家妹都已置備衣飾,預備元旦兜風,像我這樣寒酸,還不如人家腳板底的汙泥呢!”小馬道:“我為你置辦的衣服也不為少,何出此言?”巧仙冷笑道:“虧你說得出口,我所有衣飾加起來,還抵不上人家半隻兜(指女帽)呢!”於是向小馬提出購買一隻六線脂珠兜。小馬道,此物至少一二千元,怎能馬上購得?巧仙就尋死覓活,鬧得小馬只得答應。小馬與店員商量,上海有一種人,專門出租珍飾,何不去租一隻來?小馬果然租得一隻頭等脂珠女帽,交給巧仙道:“此帽價值4000多元,特地為你辦的。”

巧仙大喜。到了元旦,她便頭戴珠兜,將所有珍飾插戴一空,跟一女友同登馬車兜風而去,至晚未回。往詢馬伕,則對以“車至某處,即給我車金,命我返回”;又到其他地方打聽,則蹤跡全無。起初還以為她樂而忘返,誰料直到元宵仍杳無音訊,報警查緝也沒有下文,出租珠帽之家索追原物不放,只得照價賠償。至此方知巧仙也是某詐騙集團放出的“白鴿”。

色相行騙的故事:風流三月,花金十萬

(2)“仙人跳”。

從字面上看,“仙人跳”似不可解。實際情況大體是:獵物正在上鉤之時,女騙之“丈夫”或其他“親屬”突然闖入,敲去一筆鉅款了事。

上海有個姓朱的顏料商,資本頗厚,盈利10 餘萬。一日,他在一家戲院看戲,見隔座一女子,僕婦環侍,氣象華貴,儼然大家氣派。朱某素有“寡人好色”的毛病,正想與之搭話,忽見女子袖中一絲巾落地。朱即拾起歸還,女亦落落大方地鳴謝而納於懷。由此不時向朱投來一瞥,朱以目光相答。散戲後,那女子登車而去,朱某猶翹首目送。此時忽來一個小馬伕告訴他:此女即某裡某號某公館的姨太太。言畢離去。次日午後,朱某按小馬伕所說的地址去尋訪,果見門上高懸“某某某公館”五字,惟大門緊閉,毫無所見。朱某在門前往返數次,正要返回,抬頭忽見窗口斜倚一人,正是昨天所遇女郎。

她向朱某頻送秋波,並命小婢開門引路,朱某入其室與之交談,始知其夫是前清“某大人”,在滬上有小公館四五處,此間不常來,朱某遂得經常乘隙而入。往返月餘,見這位姨太太女友甚多,來者多是珠圍翠繞,雍容華貴。且對朱某都不迴避,經常一起搓麻將,玩撲克,鬥牌九。一日,朱某收帳返回,路過其門而入,則已有三四女友在那裡搖攤。姨太太見朱某到,即問道:“從哪裡來?”朱某告訴她是收帳回來。姨太太老實不客氣地打開錢包,看看鈔票甚多,當即放還包中說:“我們倆合搖一攤,怎麼樣?”

朱某本不喜賭錢,然而為了討得美人歡心,便答應了。姨太太便捧著皮包而坐,高舉攤盆,大搖特搖,正在“青龍白虎”興高采烈之際,忽有一個小婢提著茶壺急奔而來,喊道:“少奶奶,不好了,老爺回來了!”朱某一聽,嚇慌了手腳,急想逃跑。姨太太道:“別怕,且到女僕房間暫避一下,如果馬上跑出去,肯定會撞見老爺,反而容易暴露。”

朱某聽從她的話,急急忙忙隨小婢前去,戰戰慄慄地躲在房間,一會兒,果然隱隱約約聽到所謂老爺者談話的聲音。好久好久,姨太太才偷偷地跑來說:“你趕快跑,老爺上廁所了,這是個好機會,明天你可再來。”此時朱某但求脫身,連錢包也無暇顧及,抱頭鼠竄而去。急行至里弄口,僱車返回店號,心頭猶狂跳不止。次日,復往訪問,但見大門緊閉。等到傍晚,仍不見一人出門,惟有公館銅牌高懸如故。後又偵查數日,情景依然,朱某又不敢叩門,只得悵然而返。原來所謂姨太太、老爺、女友,皆拆白黨一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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