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郤氏该亡,究竟是“三郤”骄纵过甚,还是他们罪有应得?

晋国郤氏,据《通志·氏族略》记载,也属于姬姓公族。晋献公时期,郤叔虎(郤文子)因为讨伐翟柤有功,被封于郤地(山西沁水下游,可能为安泽县一带),从此以封邑“郤”为氏。

人人都说郤氏该亡,究竟是“三郤”骄纵过甚,还是他们罪有应得?

郤叔虎生下了好几个儿子,其中嫡子为郤芮。在晋献公杀太子申生之后,郤芮跟随公子夷吾出逃。公子夷吾逃亡之时,郤芮准确地判断逃至梁国最为有利。后来,公子夷吾在郤芮辅佐之下,得到了秦国支持,得以先行回到晋国,是为晋惠公。因为郤芮的从亡之功,晋惠公将冀邑(山西河津东北五十里)封给了郤芮。从此,郤芮又被称为冀芮。然而,晋惠公执政期间由于过于任人唯亲,以致晋国人心涣散,在韩原之战中大败给了秦国。因此,晋国人心慢慢倒向了还在海外流亡的晋文公。

后来晋文公回国后,郤芮因试图作乱而被杀,郤氏采邑冀也被剥夺。但是,郤芮之子郤缺在晋文公亲信胥臣推荐之下,得以复出。郤缺在公元前箕之战中,俘获白狄子,立了大功。晋襄公因此提拔郤缺为卿,并将冀邑又赏给了郤缺。赵盾之后,郤缺继任晋国正卿,主持晋国国政。郤缺死后,其子郤克也担任晋国正卿,还指挥了著名的鞍之战,取得大胜。郤克之子,就是郤錡。

人人都说郤氏该亡,究竟是“三郤”骄纵过甚,还是他们罪有应得?

郤叔虎的另一个儿子为郤义,郤义生下了郤步扬。郤步扬在著名的韩原之战中,曾经做过晋惠公的车夫。郤步扬有两个儿子,其中之一即为郤犨。郤步扬另一儿子称浦城鹊居,浦城鹊居又生下了郤至。

此外,郤氏还有些小的旁支,如郤称、郤乞等等。

历史上看,郤氏家族可谓战功卓著,在晋国势力也颇为庞大。


公元前589年,郤克率领晋、卫、鲁、曹四国国大军在鞍之战中大胜齐国军队,是郤氏家族在晋国最为辉煌的时刻。

晋国之所以能取得鞍之战的胜利,与郤克能始终团结下属密切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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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晋军到达卫国时,司马韩厥突然执行军法,要杀人立威。郤克知道后,很不赞成韩厥在此刻杀人,便匆忙驾车前往阻止。看来犯军法者不但跟郤克很熟,而且地位不低。否则,以郤克中军主帅的身份,也用不着亲自前往。

然而,当郤克到达之时,韩厥却已经把犯法者斩了。

常人以为,郤克必然会大怒地与韩厥争吵一番。可当郤克见犯法者已被斩,却突然让手下赶紧陈尸示众。郤克仆从奇怪地问他:“您开始不是要救他的吗?”郤克答道:“我岂敢不分担对韩将军的一些谤言呢?”

当年郤克也参与了邲之战,亲身经历了邲之战时晋军将领之间的勾心斗角。如果不是晋军内部的四分五裂,邲之战的胜负归属还是个未知数。正是因为接受了邲之战的教训,所以郤克才会如此重视晋军内部的团结。所以,即便他不支持韩厥杀人,但为了维护内部团结,在既成事实的前提下,他又必须作出支持韩厥的姿态。

不但是在鞍之战前,战后郤克依然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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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军回师之后,晋景公一一接见了鞍之战的各军主将。当接见郤克时,晋景公极为高兴,对他大加赞赏:“(这次大战),全靠你指挥得力!”作为晋军主帅,率军取得大胜,这是理所应当的荣耀。

可在听到晋景公的赞扬时,郤克却表现得异常谦虚:“我郤克遵从国君命令率领三军,三军将士从命力战,我郤克有什么功劳可言!”

领军取得大胜,却不独居其功,将功劳归于国君和三军将士,这是郤克作为晋国正卿所应该有的胸怀。


心胸如此开阔的郤克,怎么看都不会是轻易被灭族之人。

然而,郤克的心胸开阔,得看对象是什么人。对于那些得罪他的人,郤克却是睚眦必报。在郤克访问齐国时,齐顷公侮辱了他,郤克从此对齐顷公念念不忘。从公元前592年访齐到公元前589年鞍之战,郤克为此记仇记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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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之战得偿所愿后,郤克就彻底原谅齐顷公了吗?

公元前588年,刚刚在鞍之战中吃了败战的齐顷公来到晋国朝见晋景公。当见到晋景公时,按照当时礼节,齐顷公将要献上宝玉。这时,一旁的郤克快步上前,脸带嘲讽地说:“这次到访,国君是为妇人的耻笑而受辱,我们国君可承受不起!”

可见,五年后郤克仍在记恨齐顷公!五年过去,在鞍之战中晋国已对齐国进行了惩戒,可郤克却始终对齐国国君不依不饶,其心胸之狭窄,由此可见!

不仅如此,郤克只顾对齐顷公发泄,却不想已触犯了晋景公的尊严:齐顷公献玉,是献给晋景公而不是郤克;要说谦让之辞,应该是由晋景公本人来说,而不是郤克。郤克虽然是正卿,但是毕竟他是臣子,在外国宾客之前,不应去抢晋景公风头。这四五年来,为了让郤克心中的愤怒得以平息,士会甘心把正卿之位让给郤克;晋景公也多次配合郤克对齐国施压,这一切都是为了避免激怒郤克,造成晋国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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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郤克平常看来都貌似谦恭有礼,却在如此重要的外交场合露了馅。

晋景公此时心里会怎么想?


说起来,不论是士会还是晋景公,都隐隐约约地都惧怕郤克三分——因为郤氏家族,在晋国势力确实是太强大了。后世晋国大夫叔向在评价郤氏家族时,这么说:“当年郤至,他家财富抵得上晋国公室一半,家族中人在三军将帅中占了一半;郤至依仗家族财势,在晋国骄横跋扈!”(《国语·晋语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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郤至就是郤克的堂侄;郤克去世之后,郤氏家族有三位在晋国得到了重用:郤至、郤錡、郤犨,人称“三郤”。郤錡在父亲郤克死后,继位为晋卿。作为郤义之后的郤至、郤犨二人虽然没能立刻当上晋卿,却也颇受晋景公重用。

这三人中,能力最为突出的就是郤至。在晋、楚第三次争霸的鄢陵之战中,郤至力主主动出击,使得晋军大胜楚军,一雪十二年前邲之战的耻辱。在鄢陵之战中,郤至每次见到楚共王,都会主动下车,摘下头盔快速躲避以示敬意,此举也颇受当时士大夫阶层的赞许。

郤至虽然能力强,看来也彬彬有礼,但郤氏家族遗传下来的傲气,仍然不时锋芒外露。

公元前580年,郤至家突然与周王室发生了纠纷。纠纷的源起,是因为温邑的一块田地。郤至认为这块田地就是自家的:“温邑是我郤氏旧有封地,不敢有失!”

然而,和周王室争土地所有权,郤克明显是自讨苦吃。

周王室直接就跑到晋厉公面前告郤克状:“当年周克商,分封了各位诸侯,苏忿生得到温邑而成为司寇,与檀伯达一起被封在黄河边。苏氏通于狄人,又不能与狄人和平相处而被迫逃入卫国。周襄王为感激晋文公,赐予晋国温邑。后来,狐氏、阳氏先后得到了温邑,然后才给了您(指郤克)。如果要追根溯源,这就是王室的城邑,您哪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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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晋厉公赶紧让郤至不要再争了。

虽然这次争执以郤至的最后让步而告终,但郤至敢开先河,与周王室来争夺土地,也足见郤氏家族之强势。


郤至如此强势,“三郤”中的其他二人也不遑多让。

公元前578年,晋厉公让郤錡出访鲁国,约鲁国人一起出兵伐秦。但是郤錡出使之时,举手投足之间却颇为不恭谨。鲁国大夫孟献子看不惯他的做派,便私下腹诽:“郤氏要亡了吧!礼,是身体的躯干;敬,是身体的根基。郤錡根基已失;他是晋国先君嗣卿,受命前来请求鲁国出师以保卫社稷,可却惰怠之极,这是抛弃了君命,不亡还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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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国君之命到别国请求出兵,态度却惰怠不敬,难怪会被别人怪罪了。当年楚国斗椒访问鲁国,也是因为态度傲慢被鲁人骂“必灭若敖氏之族”,可谓前车之鉴!

公元前577年春,卫定公访问晋国。这时,晋厉公却做了一件让卫定公很不高兴的事情:强迫他去与卫国逃亡大夫孙林父相见。当初赶走孙林父之人,就是卫定公,所以卫定公当然拒绝接见。晋厉公仍然不死心,就派出大夫郤犨强行将孙林父送回卫国,逼迫卫定公收留他。因为惧怕晋国,卫定公只得恨恨地接纳了孙林父。

事后,卫定公又特设宴席,款待晋国使者郤犨。但在宴席之上,郤犨却极其倨傲不礼。卫国大夫甯惠子也因此而抱怨:“郤犨家族恐怕要亡了吧!古代设置享礼,是用来观察威仪,审视祸福的。现在郤犨却倨傲无礼,这是取祸之道啊!”

郤犨,是“三郤”中辈份最高之人,接人待物依然如此傲慢无礼,可见郤氏家族的骄纵已成风气了。

相比之下,还算知礼的郤至,就成了挽救郤氏家族的唯一希望了。可是,这唯一的希望很快也破灭了。

公元前575年,鄢陵之战后,晋厉公派郤至到周王室献楚捷。见到周王室大夫单襄公后,郤至再三夸耀自己的功劳:“如果不是我,晋国就不会与楚国交战了!”单襄公听了后,对王室其他大夫说:“郤至恐怕要灭亡了吧!自己位在七位晋卿之下,却想掩盖其上司的功劳。怨恨积聚,是祸乱的根源;多招怨恨引来祸患,怎么能坐稳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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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三郤”,都被别人说要灭族,郤氏家族还能有活路吗?


俗话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就在郤氏家族越来越树大招风之时,“三郤”却做了一件不可饶恕之事:公元前576年,他们诬陷晋国大夫伯宗,并杀死了他,伯宗之子伯州犁因此逃亡到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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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景公之时,就是伯宗建议晋国实行战略收缩,将晋国发展重心转向东北。结果晋国灭了赤狄潞氏国,得到了“天下之脊”。因此,伯宗在晋国的威望甚重。但是,这么一位贤大夫,却被“三郤”密谋杀害,这让晋人韩厥也看不下去了:“郤氏应该是不免于难了吧!善人是维系天地纪纲的,却屡次杀害他们,不灭亡还等待什么?”

郤氏家族简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公元前572年,晋厉公有感于三郤越来越强横,有心要除掉他们,但迟迟未下定最后决心。这时,早就对郤氏心怀芥蒂的晋国正卿栾书又“阴”了郤至一次:先让鄢陵之战的楚囚告发郤至要改立孙周为国君;当晋厉公试探性地派遣郤至到成周访问之时,栾书又偷偷让孙周去见郤至。严密监视郤至动向的晋厉公,从此对郤氏家族就更加忌恨重重了。

可蒙在鼓里的郤至丝毫觉察不到危险,依然骄横如故。

公元前572年冬,晋厉公组织了一场田猎。田猎过程中,郤至射杀了一头野猪,正准备献给晋厉公。这时,晋厉公宠幸的太监孟张却将野猪抢走。急红了眼的郤至二话不说,就将孟张给射杀了!

晋厉公得知此事后,恨恨地说了一句:“郤至这是在欺负我!”他终于下定最后决心,要除掉郤氏家族!

人人都说郤氏该亡,究竟是“三郤”骄纵过甚,还是他们罪有应得?

知道晋厉公即将对郤氏家族下手,郤錡想反攻晋厉公,但郤至却阻止了他:“受国君的俸禄才得以奉养亲族;有了亲族却与国君争命,还有什么罪过比这更大?”

最终,三郤几乎是毫无抵抗地就被晋厉公所杀害!郤氏,从此在晋国被灭族!


回顾郤氏在晋国的兴衰起伏过程,到底是郤氏骄纵过甚,还是他们罪有应得?“三郤”之罪,最大莫过于杀死伯宗。但整体上而言,郤氏对于晋国还是功大于过。因此,骄纵过甚,才是郤氏被灭族的根源!

人人都说郤氏该亡,究竟是“三郤”骄纵过甚,还是他们罪有应得?

正是因为骄纵过甚,“三郤”出使他国时才会被人腹诽要亡;正是因为骄纵过甚,“三郤”才会狂妄地杀死伯宗,被韩厥称要亡;正是因为骄纵过甚,“三郤”才会被晋国正卿栾书所忌恨,要设计陷害、致他们于死地!

从晋国公室角度出发,灭郤氏与灭赵氏的缘由其实都一样——这两个晋卿大家族势力都过于强大,其族人又都多骄纵难训。为避免卿族强大到威胁自身,晋国公室不得不采取极端措施来镇压他们。

随着晋国赵氏和郤氏先后被公室强势打压,晋国内部权力斗争已进入一个全新阶段:这就是卿族与公室之间的斗争越来越激化。

灭赵氏与灭郤氏两次斗争,晋国公室都占据了上风。可是,在这场长期斗争中,晋国公室还能赢得未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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