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亲去养老院看舅舅,见到的景象令人心酸


陪母亲去养老院看舅舅,见到的景象令人心酸


天气渐冷的时候,妈整天显出心神不宁的样子。和我们在一起闲聊,动辄就瞅着窗外飘飞的叶子叹息“天真的冷了!”说话间,眼神里露着凄惶。我知道妈的心思,她又开始担心四舅了。

四舅和舅妈住在另一个城市的老年公寓,离我们不远,二三十公里的样子。四舅得过脑梗塞,如今既便靠了拐杖,走路仍是聊胜于无。这是血栓留下的后遗症。舅妈小脑萎缩已经很多年,据说如今已经严重到只有三五岁孩子的智商。这几年每次去看她,都几乎没听她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大概七八年前,他们住进老年公寓。从此后,每到秋冬换季,妈就多了些惦记。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自己又不识路,我们都很忙,妈怕给大家添麻烦,也怕我有时不耐烦的喝斥,终是不敢说出自己的念想,就只能是徒然的惦记着,牵挂着。只是,心里装满挂念,妈就显得格外沉重,偶尔起风降温了,她的神色便愈发的抑郁焦虑起来。看着她,忽然就觉得她无助又可怜!我决定带她去看四舅了。

是冬日里少有的好天气!一早,打电话给妈,告诉她午饭后带她去老年公寓看四舅,让她提前收拾做好准备。电话里妈声音明显透着惊喜。一迭声答应着,末了又追问几点走?我忽然就又不耐烦起来,说了句“你只管等着,我吃了午饭去接你便是!”挂了电话。十点刚过,手机响了,是妈。接听,妈说让我们回去吃中饭,饭菜她已经准备好了。听罢,我哑然失笑!妈分明是着急,担心我懒惰拖延时间,又怕我临时变卦,索性做了午饭唤我去,吃了好立刻起身。也罢,和老公开车赶往妈家,妈满脸讨好的跟我说着话,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出发了,妈坐在车里,起先,不停的讲述着四舅舅妈的生活状况,话语里尽是自己的万千担忧。她经常和四舅通电话,对四舅的生活有大概的了解。絮絮叨叨的讲述终于让我心烦起来“行了!你自己也这么大年龄了,还是多想想自己,照顾好自己,把自己活好算数。四舅他们有儿有女,犯不着你这么操心!”妈讪讪的,不再言语。


陪母亲去养老院看舅舅,见到的景象令人心酸


正午,老年公寓安静得很。院子里的椰圆形花池光秃秃的沉寂着,两三棵枯黄的小树瘦瘪瘪的瑟缩在阴影里。大门口的阳光里,坐着个老头,戴顶藏蓝色前进帽,披着半新的黄绿色军用棉袄,环抱着双臂矮身缩在小马扎上。见我们走来,仿佛很新奇的样子,眼巴巴盯着我们,目送我们走进公寓大楼。掀开厚重的门帘,猛然间我吓了一跳!门厅大概十来平方米,光线非常昏暗,靠墙壁摆放着一溜铁制的靠背椅子,上面并排坐着两三个老人,他们对面,一辆轮椅上还坐着个老太太。让我受到惊吓的不是昏暗的光线,也不是这里坐着人,而是这些人的状态。最边上的老太太,仰着头歪斜的半躺在椅子里,头发花白,面色萎黄,形容枯槁。两只眼睛深陷在青黑的眼窝里,看不清是睁着还是闭着。旁边的老太太头发剪的极短,苍白的两颊陷了进去,显出高高的颧骨来。她淡漠的扫视了我们一眼,就把黯然的目光移向别处了。

四舅前几日打电话告诉妈,他们又换房间了,妈记性不好,几楼几号房她早忘了。我侧身向那坐着的老人们打听,提起四舅的名字,她们都茫茫然不做声。轮椅上的老太太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走近了看她,身材似乎很高大,也很臃肿,黑黢黢的脸明显的浮肿着。嘴角抽搐着含混不清的指着对面的房间告诉我找服务员问问。说话间,走廊响起了脚步声,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向这边走来。我赶紧迎上去询问,得知腿脚不方便的人都住在四楼。道过谢之后,寻到走廊西头的电梯上楼。电梯很老式,四周漆着白漆,早已经泛黄,间或有几处渍着黑黑的污垢,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腐朽的、老人的气息。


陪母亲去养老院看舅舅,见到的景象令人心酸


上了四楼,长长的走廊也同样光线昏暗,于寂静中迎面踢踢沓沓走来一个蹒跚的身影。近了,是个矮小的老爷子,一手挂着拐杖,一手扶墙,慢慢低头往前挪移。看见了我们,扶着墙驻足,疑惑的朝我们盯着看。走廊两侧的房间门都紧闭着,门边的墙上有公示栏,里面贴着房间主人的五寸照片,还附有简单介绍。于走廊中间向阳的一侧,我很快找到了四舅的住处。门虚掩着,顺手推开,四舅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呆,电视机开着,却几乎没有声音,不知正演着什么无聊的家庭剧。见是我们,四舅欣喜的连忙往起够,试图站起来。妈迎过去按住了他。舅妈在卫生间里,探头看她,正拿着拖布在专心擦地,我们进来,她压根就象不知道一样。“舅妈!”我叫了一声,她缓缓抬起眼睛朝我看过来,我心里一惊。大半年没见,她竟苍老憔悴成这般模样!从前满月般饱满圆润白皙的脸,瘦削青黑两颊凹陷,眼神空洞,眉眼里没有一丝活气。“舅妈,你好着呢?”我又问一声,她呆呆看了我一刻,又低头侍弄拖把了。她竟不认识我了!四舅觉出了我的尴尬,边唤我出去,边嘟囔着“就这个样子!现在就这个样子,不认人了!谁都不认识了!”

妈和四舅在说话,不外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我坐在一边无聊,不由细细打量这房间。这是间向阳的屋子,大概十五六平米,窗户大且还算明亮,正是中午,满屋子阳光暖暖的照着。两张单人床,铺着同样的暗色花纹粗布床单,靠窗户的床上还铺着一块漆黑的油布。四舅解释说,舅妈没记性了,很多时候就忘记上卫生间,夜里更是如此,铺块塑料油布防止她夜里尿床。两床中间有个床头柜,上面摆满了各色药瓶。床脚边上,摆放着一张窄窄的长条桌,桌上有只小汤锅,一个黑乎乎的小炒锅,旁边摞着两三只碗。桌下两个大纸箱,一个放着西红柿和几棵小葱,另一个里是一盘鸡蛋和几把挂面!桌子上方的墙上,挂着台二十五寸的液晶电视。四舅告诉妈,公寓食堂的饭菜他吃不惯,舅妈牙几乎掉光了,吃不动稍硬一点的东西,所以大多数时候,他自己煮饭。妈起身翻了翻小桌上的灶具和桌下的食材,唏嘘不已!

四舅对妈诉说着日子的艰难,表哥表妹工作的繁忙和各自生活的不易。妈说着安慰的话语,反复叮咛开导着四舅“这把年纪了,想开些,过一天算一天吧。惟盼儿女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你能安心就好了!……”舅妈从卫生间出来后,就一直呆坐在床边,不言不语,也不看人。无意间,我发现她的背竟然佝偻的厉害!记忆里,舅妈曾是个多么精干利落的漂亮女人啊!挺直丰满的腰身,乌黑油亮的齐耳短发,光滑细腻的雪白皮肤,花瓣一样的双眼皮的大眼睛,永远笑盈盈的温柔的脸庞……岁月啊!从前那个舅妈哪儿去了?是谁让那个漂亮女人变成了这般模样?


陪母亲去养老院看舅舅,见到的景象令人心酸


一屋子的阳光渐渐缩短,再缩短,光线暗了,太阳偏西了,我望向妈,妈终于站起身来说“迟了,我该回去了!”四舅挣扎着也站了起来,身子摇摇晃晃,我赶紧递过去他的拐杖,他拄了拐杖,挪动着僵直的腿要送我们出门,我和妈边极力劝阻,边开门走出屋子,舅妈也站起来了,却始终没说一句话。下楼的时候,妈走在我身后,无意间回头,发现妈用手背在抹眼角,抹了又抹。门厅里几个老人还在,却寂寂无声,并不见他们交谈。见我们下来,都齐齐扭头朝我们看过来。那些眼睛里流露出的神情竟出奇的相似:落寞,无趣,无奈,甚至绝望。是的,没错,是对生活的厌倦和无望!似乎还有对我,对妈的羡慕!他们是在羡慕我的年轻吗?还是在羡慕妈比起他们来说仍然健康的身体?羡慕妈可以有女儿陪着离开而不用孤寂无望的在这里度过余生?我有些不忍心看他们了,挽着妈快步推门离开。

太阳快要落山了,夕阳的余辉映在远处起伏的山峦间,山色愈发显得苍茫。妈安静地坐在车里,许是累了!亦或者,不是因为累!我亦沉默着。不!是沉重着!一张张苍老的脸,一双双痛苦无助的眼不停在我脑海里晃动,我的心从没有过的悲悯起来。对于衰老,从没有此刻这么真切的感触。孤独寂寥,缺少关爱,倍受身体心灵双重折磨,日子于他们而言,已经了无生趣!不惑之年,正走在变老的路上,想到将来,我心生恐惧!

扭头看妈,她垂着眼帘静静地坐着。夕阳泛着金色的柔光照在她的半边脸上,妈看上去疲惫而安详。我悄声嘱咐老公“妈饿了,直接开车到妈爱吃的面馆,陪妈吃碗饸烙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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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郜小虹,一个钟爱文字的教师,业余喜欢涂鸦。现供职于宁夏平罗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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