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小說)

喝酒(小說)

喝酒

前幾天討了朋友一張體檢票,去醫院一查把我嚇傻了。除了左腿傷後觸發的病變,長有骨刺和衍生出的關節炎外,血壓是110/170,還伴有高血脂高血糖重度脂肪肝。醫生說,你的身體發生變故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了,從現在起必須立即停止飲酒。然而,近幾天酒場卻一個接著一個的來,不是張家兒子帶親,就是李家女兒出閣,或是王家來了個孫子辦幾桌。一波又一波的喜事,桌上誰家能離得了酒?湊在一起的又大都是熟人,不弄出幾個醉漢怎能罷休?我過去是老酒鬼子,只要到桌上說什麼人家也不相信我老柴生病了,酒不能喝了,戒酒了。處於這個光景,喝醉便成為了一種常態。

早晨我還未起身,電話就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電話裡是一個男孩子的聲音:“叔,我爸說請你喝酒......”

“你是......”

“我是徐老捏的兒子,大春......”是大春,他的話使我一下子悶了,因為我昨天夜裡十一點多才從他家回來。大春是我小學時同學徐老捏的大兒子,前天是他娶媳婦的喜日子。我心想,喜酒剛喝過,徐老捏又出啥鬼啊?我是地道的陽湖人,年紀五十多,還從未聽說喜酒有連續喝的道理,更何況我昨天只隨兩百塊錢的禮,鬧喜房就被我弄回四條“紅雙喜”煙,隨的禮錢已被我折騰回來了,如果再叫我去喝一場,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忙對大春說:“你爸呢,叫他接電話!”

“我大(父親)天亮就出去了,趕早去縣城買東西......”

“昨天我已在你家喝過酒了,為啥還......”

“叔,是這樣的,明天我媳婦家來人瞧親,聽說我媳婦的堂哥來,他是個副鄉長,為了不失下氣,我大想請你來赴宴。我大說,你畢竟在城裡做幹部,地位學識不次於副鄉長,但又怕你上班,影響你工作,所以我大有點不好意思對你說,他就叫我先對你商議一下,看能不能請你來架架勢。他還對我說,過兩小時就去你家小區帶你……”

“好,好,好!大春,叔去,叔一定去!”孩子和老同學的心情我很理解,未等大春的話說完我就答應了。

其實,我在城裡已下崗多年,是個近似一文不值的人,大春只是聽他爸爸平時瞎胡咧咧,說他城裡有個考上學校的老同學(指的是我),在城裡做幹部,大春信以為真了。

在城裡,我很失意,平時和我交往的最大幹部,也就是居委會的副主任級別。比如,住我同一樓道的老李,他就是我家所在居委會的副主任,兼我們那小區的街長。平時進出時見面多了,就成了熟人。後來演變成朋友,相互間誰在什麼地方旋(混)到飯局就互相惦記著,又成了要好的酒友。不過老李混的世面並不太大,一般都是我帶他出去喝酒。

聽說老同學和他的孩子都看得起我,把我當個人物,我真的很激動,立即起身稍加打扮之後,就下樓到在小區中間的涼亭凳子上坐下等起了老徐。

來老同學家瞧親的還真是他兒媳婦那做副鄉長的堂哥,老同學徐老捏雖然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但他在向他兒媳婦做副鄉長的堂哥介紹我時,卻說我是縣裡的柴主任,他說話時臉上的神氣一點也不比副鄉長臉上的神色差,好像我的官職遠比副鄉長要大得多。其實,我只做過副主任,是個正股級幹部,而且在後來單位改制中被下崗了。

既然老同學把我當一張牌出,我也就沒有過分拘束。在副鄉長端起酒杯向我發起挑戰時,我就把幾天前查出高血壓高血糖高脂肪等疾病和醫生不能再喝酒的囑咐完全撂九霄雲外去了,端起面前小碗就和他叫起了勁。最後,副鄉長在走出老同學家的家門時,不得不向我豎起了大拇指,他又向前走幾步,就“哇”地一聲嘔吐起來……

將新親的酒喝好了,喝醉了,將副鄉長抬上車後,徐老捏臉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高興得緊緊地攥住我的手聊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其實,他和我聊的什麼我一句記不得,因為我也醉了,只是未把酒吐出來而已。回到老徐家裡,直到天近下午五點我的頭還暈沉沉的,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希望他家鍋裡燒的稀飯快點好,想用它糊一糊被酒精燒得難捱的胃子。

稀飯未等到,身上的電話卻響了。電話是我老酒友,也就是我們小區所在居委會副主任兼街長老李打來的。

“老柴!你在哪裡啊?”

“在鄉下!”

“快!快回來!”

“啥事?”

“喝酒!金碧輝煌大酒店!”

“是誰家遇喜事了?”

“對!來了你就知道了。不遇喜事誰有那閒錢請你到到金碧輝煌大酒店喝酒?快點,我們在等你呢!”

聽了老李的話,儘管酒氣還沒完全消除,心中還有點慌搖搖難受,我還是起身向徐老捏父子提出告辭。我怕耽擱了城裡朋友家的喜宴,儘管我還不知道是誰家在辦喜事,既然有人委託老李通知我,那一定是要去的。實在留不住我,大春下樓開來汽車,扶我上了車。

半小時不到我就回到了縣城,進入金碧輝煌大酒店2168房間老李和其它七八個我不熟悉的人正在慣蛋,進門後我從身上掏出二百元錢就朝老李的手裡塞,老李手搖似花棒一樣拒收:“剛才是騙你的,今天我們是喝閒酒的……”我則回敬了我在鄉下時老李在電話中對我說的話:“誰有錢請人到金碧輝煌這樣好的大酒店喝閒啊?”

“對!我今天就有閒錢了!”老李耍起了無賴,見他如此,我收起二百元錢,說:“你不說清楚,這酒我不喝了!”說著轉身就做了走的姿勢。

“別!別……”老李見我認起真,一把將手中正在玩的紙牌撂了,伸手拽住我,然後將我拉到一邊後小聲地對我說:“是這樣的,近來市裡不是要在陽湖開一個重要的會議嗎,縣裡的領導要面子,會議召開時各觀摩點必須乾乾淨淨的,就安排我們街道的閒散人員去打掃衛生,為了刺激大家的積極性補助了些錢,經費由縣裡出,我們就多報了幾個名額,就是吃了些空頭,喝小酒的錢不就有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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