攪動長沙的一代狂人:葉德輝


攪動長沙的一代狂人:葉德輝

葉德輝

葉德輝(1864-1927),字煥彬,號郋[xí]園,在當時的中國學界無人不知,胡適認為他是僅存的四位舊式大學者之一,與王國維、羅振玉、章炳麟並列。

而作為劣紳的葉德輝,在當時的長沙更是無人不曉。或因其狂,乃招致了被殺頭的命運。

今天知道葉德輝的人已經不多了。但如果翻看清末民初的文史,很可能會與他不期而遇。

出身大戶

在湘軍平定太平天國的那一年(1864年),葉德輝生於長沙坡子街。

葉家本是江蘇蘇州人,先世靠賣水果為生,道光末年,太湖土匪劫掠,為躲避戰亂,遷居湘潭。後在長沙坡子街開葉公和染坊,在小西門正街開玉和槽坊。葉德輝父親葉浚蘭精於盤算,又在樊西巷等地開德昌和錢鋪、怡和百貨號,同時得同鄉姻親勞氏資助,與錢姓商人合夥經營黑茶生意,成為長沙有名的富商大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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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先樞供圖

三歲時葉德輝因生痘瘡(即“天花”)差點丟了性命,並因此臉上留下痘痕,“葉麻子”稱謂即由此而來。後來又長了一口齙牙,讓葉德輝成為“貌醜”的典型。

棄官歸裡

葉德輝17歲入嶽麓書院就讀,因他是湘潭戶籍,以假名參與官課考試,獲膏火銀獎勵,他將銀子全部買了自己喜歡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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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芝堂門面老照片

20歲那年,葉德輝娶省城著名藥號九芝堂老闆次女勞氏為妻。婚後七年勞氏病故。從此葉德輝再未續絃。

光緒十八年(1892)葉德輝中進士,分到吏部任主事,不到一月,其長子五歲而殤。葉德輝就以乞養為名,棄官歸裡,立足長沙。

交遊官紳

28歲的葉德輝,回鄉後著力研究經學,與時任嶽麓書院院長王先謙往來密切,兩人政治傾向也一致,同為頑固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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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謙(1842年-1917年)

新任巡撫吳大澂,是葉德輝同鄉(吳祖籍蘇州),也是金石、版本目錄學名家,與葉德輝有一見如故之感,很賞識他。不久,葉的又一位同鄉江標任湖南學政,江也擅長舊學,且與葉德輝學術興趣相近。

兩位本省高官與葉德輝交遊,大大提升了葉在湖南士紳中的影響力。為吳大澂鑑畫,助江標出書,變成了當時湖南官學交往的佳話。此時的葉德輝,年少得志,積累了深厚的政商人脈和強大的影響力,為他後來領袖士紳奠定了基礎,但或許也為他越來越跋扈埋下了伏筆。

治學有成

當然,葉德輝並不是那種僅僅交遊、卻無實學的附庸風雅之輩,他的名氣,是以深厚的學術功底奠定的。葉德輝精於版本目錄學,先後編纂了《觀古堂書目叢刻》,撰寫了系統的版本目錄學著作《書林清話》,校刊了《元朝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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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默軒

《書林清話》十卷和《書林餘話》二卷是治我國版本目錄學必讀經典,深受梁啟超、陳垣等學家推崇。

在目錄研究上,葉德輝最早弄清了古籍中“篇”與“卷”的區別,認為稱“篇”的書是寫在竹簡上的,稱“卷”的書是寫在絹帛上的,從而澄清了一千多年來人們對該問題的認識。

葉德輝的另一部著作《郋園讀書志》,則是在其身後由子侄輩彙集其生平題跋而成,這些題跋主要是針對各版本評其優劣、參校異同,實際上做了大量的校勘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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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德輝始終強調校勘應為讀書而為之,目的在於尋求古籍的真實面目,而不應該單純為了追求版本而校勘。他一生輯佚古籍十餘種,如《許慎南間詁》、《淮南萬畢術》、《孟子劉熙注》、《傅子》、《晉司隸校尉傅玄集》、《月令章句》等。他還根據宋朝二十多種著作,為其“先祖”葉夢得編撰了事跡傳記《石林燕事》。

因此可以說,除了版本目錄學,葉德輝在輯錄和校勘古籍上也做出了很大貢獻。

藏書大家

從年少起,葉德輝就熱衷藏書。入京時,他每天到琉璃廠、隆福寺書肆買書,以後無論鄉居湖南還是滯留吳中,他都隨時留心收羅。

葉德輝在自己的住所長沙蘇家巷西建成藏書堂五間,稱之為“觀古堂”,將所藏之書分為經、史、子、集、叢五大類。至辛亥革命之年,觀古堂藏書已達四千多部、二十萬卷之多,成為海內三大私家藏書樓之一。他還收藏名家的字畫、古錢、古印,光是漢印就收羅了四十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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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書網上曾經銷售過的葉氏藏書

藏書多了,他對古籍的鑑定,也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據說一本書送到他手裡,他無須用眼睛看,也不用翻序跋,只用鼻子聞一聞,就能知道年代真偽。

尤為可貴的是,葉德輝知道藏書的目的在於傳播,而不是束之高閣、孤芳自賞。他將自己所藏古本用雕版刻印,出版發行於廣大普通學人之中,傳播知識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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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 24 年時間校刊和編定了15部前人書籍及目錄,稱《觀古堂書目叢刻》,通過這個書目,外人也可以知道他家藏書若何,這是一般肚量小的藏書家做不到的。

商紳首領

在葉德輝父親的時候,葉家就已經憑藉商業實力,參與到長沙地方事務、尤其是坡子街的管理中。

舊時沿湘江水路運輸的便捷成就了坡子街的商業繁榮,到清末以前,坡子街上就已商賈雲集、店鋪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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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先樞供圖

坡子街上著名的小吃集中地火宮殿本是火神廟,是紳商捐資興建的祭祀和娛樂場所。在20世紀前20多年內,火宮殿一直由葉德輝掌管。在葉氏經營期間,火宮殿廟產富裕,在河西谷山衝、雙眼塘、黑油溝等地共有田莊10餘處,田租達1600餘石,還擁有廟四周的成片房產。當時的火宮殿可與南京夫子廟等媲美,與葉德輝的悉心經營不無關係。

此後直至1938年“文夕大火”前,火宮殿有“老八董”掌管,分別是餘太華金號、李文玉金號、葉公和醬園、東協盛藥號、九芝堂藥號等。葉公和醬園即是葉家所有,九芝堂藥號則是葉家姻親勞家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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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先樞供圖

葉家雖然財力不是最雄厚,但葉德輝父親葉浚蘭曾任街團團總,他們以火宮殿為大本營,設立保安團,管理坡子街一帶治安。葉德輝在父親去世後,不僅接任街團團總,還出任了長沙、善化兩縣的總團總,還兼任鹽業公會會長。《二十一條》引發的反日風潮波及長沙,葉德輝被推為排日會會長,他將自家房舍作為排日會總部,免費提供飯食。

助力湘劇

長沙主要地方劇種湘劇就發源在坡子街一帶,其中也與葉德輝有莫大淵源。1908年,一名沈姓商人在太平街開了宜春園演出湘劇,是湖南第一家湘劇戲園,湘劇仁和班、春臺班在此演出,每晚座無虛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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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拍自《坡子街史話》(陳先樞著)

目睹了宜春園的盛況,1910年,葉德輝在蘇家巷建立了“同春園”,設立了包廂、雅座,按不同等級售票,臺上有了幕布,並從上海、蘇州等地置辦全新燈光。這種改變讓同春園迅速成為當時湘劇第一大演出場所,據傳當時“同春班”達到了300餘人。同春園按技藝高低分天、地、玄、黃4個演出單位,按角色不同身份演出,可謂薈萃湘劇精英於一堂,蔚為大觀。

抨擊革命

攪動風雲的戊戌變法,讓湖南成為當時中國為數不多的革新省份。經巡撫陳寶箴和梁啟超、譚嗣同、唐才常等人的大力推動,湖南開風氣之先。時年33歲的葉德輝,卻在湖南保守派陣地上嶄露頭角,他將自己的言論編成《翼教叢編》,瘋狂攻擊維新派,在成功樹立自己“頑固派”形象的同時,也開啟了他招人痛恨和被人唾罵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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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嗣同、梁啟超

戊戌變法的失敗,著實讓葉德輝這種舊派文人高興了一陣子。沒過幾年,1900年,湖南人唐才常在湖北發動自立軍起義反清,被總督張之洞捕殺。

在唐才常被押回武昌、於長江的船上看著滿天星斗,說一聲“好星光”的時候,葉德輝卻在寫他的《覺迷要錄》,瘋狂抨擊革命。他不是魯迅筆下的“看客”,而是文字和言論上的劊子手,且絲毫沒有負罪感,反而有著極強的憤怒和維護道統的使命感。

1912年,黃興在革命成功後榮歸故里,長沙市民萬人空巷,夾道迎接,並擬將坡子街以“黃興”命名,街口的“德潤門”更名為“黃興門”。黃興還是淡薄此種名利的,婉拒了這項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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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潤門,即小西門,今指坡子街與沿江大道交會地段 陳先樞供圖

這事本是市民起議,黃興也很有君子風範,但以葉德輝為首的遺老遺少們仍然大大不樂意,將矛頭指向了他。葉使人搗毀擬設的街名牌,還於次年5 月寫成《光復坡子街地名記》一篇,極盡侮辱謾罵之能事,將黃興比作“婦人女子”“雞公鴨婆”,既惡毒又無賴。

此後,他在新文化運動中反對白話文;袁世凱稱帝組織籌安會時,他又被推為湖南分會會長,據說是為了報答袁世凱的救命之恩。在湖南“聯省自治”時反對自治、取消省憲法,被人搶白為“帝制餘孽,不配討論省憲”。

為富不仁

1910年,長沙因為災荒而導致糧食價格飛漲,一戶挑水貧民黃貴蓀的妻子用80文錢去買一升米,卻因夾雜有不通用的錢而被拒收,待傍晚湊夠80文制錢,米價卻又漲了12文,悲憤交加的她投水自殺。黃貴蓀挑水完回家後,發現妻子已死,也率子女投水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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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饑民

這事激起了長沙市民的極大憤怒,引發了搶米風潮。而葉德輝和王先謙兩人卻囤積居奇,積萬石糧食。湖南巡撫岑春蓂對長沙人民嚴厲鎮壓,導致衝突擴大。

事後清廷被迫追查責任,湖廣總督瑞澄上奏參葉德輝“形同無賴,為富不仁,猥鄙可恥。”最後清廷為正視聽,將他的功名革除以示警戒。葉德輝卻不以為意,竟笑言:“吾輩歸田之人,家居無異革職,是何足惜?竊恐不出二三年,中原官吏皆革職矣。”就此話而言,葉德輝對清王朝的腐敗是有深刻認識的,可他對朝廷大員說這些話,終究是遭嫉恨的。

淫而無度

除了“狂”,葉德輝還有一項時人頗不齒的“惡”行——淫。

他一生只勞氏一個妻子,卻養了9個小妾,這還不滿足,長年在家裡邀請朋友並帶妓女一起歡樂,飲酒作詩,以此為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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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老照片,高級妓女的真實生活

在上海躲避時,葉德輝常常一人到上海四馬路買春畫,他在長沙的住宅裡,常掛著幾幅明代仇十洲的淫畫,獨自欣賞。

以“才子”自居的葉德輝,在色情典籍“整理”上也不在話下。他從日本古書《醫心方》中輯錄的中國古代房中經典四種《素女經》、《素女方》、《玉房秘訣》和《洞玄子》,為中國房中術“研究”做出了“貢獻”。這“四書”還為荷蘭漢學家高羅佩所看重,對他寫作《中國古代房內考》大有幫助。

在近代西方性學及科普傳入的背景下,一些大膽的年輕人也熱衷此類,並有“崇洋媚外”之意。葉德輝對當時年輕人崇拜西方性學書籍給予了嘲諷,大意是說:這種玩意我們中國古已有之,不值得大驚小怪、數典忘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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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女人,葉德輝難免也會和其他富家子弟起衝突。他曾看上一個旦角演員,想將其納為小妾,不料這個旦角也同時被曾國藩的孫子看中,二人為此大打出手。

同他年輕時受官紳追捧不同,因他後來在私生活上的“醜聞”漸多,就被官紳視為異類了。

有恃無恐

進入民國後,言論稍微自由一些,葉德輝更加肆言無忌,還在自己的照片上題字:“少年科第,為湘劣紳。謗滿天下,人故鬼新。貞元進士,慶元黨人。自作新耒,頗擬於倫。”自己承認是湖南的“劣紳”而且“謗滿天下”,同時以南宋時韓侂冑打壓政敵的“慶元黨禁”作類比,既自嘲,又似乎頗有“自知之明”,但也死不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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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報刊中刊載的葉德輝照片

他還一改當初與大員關係融洽的風格,似乎不那麼買官員的賬了。

這一方面說明他的“無禮”並不只是高高在上對底層老百姓,也有歷來知識分子狂傲的因素在,所謂“白眼望青天”;另一方面也說明,不論各階層,他都得罪的太多,積累了太多怨恨與“找死”的“根基”。

1912年,時任湖南都督府軍政部長唐蟒,正是當年起義被殺的唐才常之子,本就懷疑父親被捕可能有葉德輝告密的“功勞”在,想公報私仇辦了葉德輝,剛好葉又有了辱罵元勳黃興的罪名,就下令捉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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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蟒(1886-1968)

不過,葉德輝消息靈通,急匆匆逃往上海,躲過一劫。後來又得章太炎等說情,認為葉德輝雖然無賴可憎,可畢竟只是言語過激,沒有反對革命和新政府的實際行動,只能算是狂生,加上才學甚高,可以饒他一命,否則“讀書種子絕矣”,葉最終得救。

1913年,湯薌銘新任湖南都督,湯是袁世凱派來對付南方革命黨的,禍害三湘,無所不用其極,但他卻希望能羅致葉德輝為督府顧問,拋出了橄欖枝。葉德輝不僅堅拒,且致信湘籍京官,揭露湯不法行徑。此信在報上披露後,湯大怒,發兵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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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薌銘(1883-1975)

葉德輝再次逃離長沙,躲在京、滬兩地。到1914年春,葉德輝以為風頭過去,悄悄地溜回來,卻在漢口被密捕,押回長沙。

他的名氣再次幫了忙,在京湘籍官員出力營救,甚至連袁世凱本人也出面保護,葉德輝再次獲釋。只是這葉德輝卻不領情,星夜赴京,再控湯薌銘,要求政府踐行“軍民分治”,不讓湯薌銘在管理軍務的同時再管理湖南行政事務。

狂妄致死

葉德輝自稱“兩不借”、“二不吃”、“三不怕”,即“老婆不借,書不借”、“鴉片不吃,虧不吃”、“不怕革職,不怕窮,不怕死”。他可能確是真不怕死,一直到把自己“作”死,也本性不改。

葉德輝一次次躲過了劫難,卻最終沒能躲過革命的風暴,當然,原因還是他自己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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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湖南境內的宣傳木刻版畫《農民協會萬歲》

葉德輝重視風水,正門前不許大糞出入,從來給葉家挑糞的都是走後門。1927年,北伐軍佔領長沙,不知糞夫是不是真的受農民協會的宣傳影響,似乎不在乎這條規矩了,沒跟葉打招呼就改由前門出入。葉德輝大怒,抓住糞夫一頓痛打。

糞夫跑到農民協會控告,農會這時秉承了先禮後兵的原則,派人去調解,但葉德輝不予理會。於是農會再依法把這個事情移交特別法院,法院判決葉德輝出養傷費三四千元給糞夫。

葉德輝此時狂傲的本性再次暴露,不僅拒不賠錢,還作了一副對聯給農會,上聯是:農運宏開,稻粱菽麥黍稷,雜種出世;下聯是:會場廣闊,馬牛羊雞犬豕,畜生橫行;橫批是:斌尖卡傀,意為不文不武、不大不小、不上不下、不人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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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先樞供圖

此種謾罵,是葉德輝慣用的把戲。這下把特別法院徹底惹火了,以葉“前清時即仇視革新派”等五條罪名逮捕。

1927年4月11日,湖南農工商學各界團體在長沙召開“農民協會公審大會”,以“封建餘孽、豪紳領袖”的罪名,判處葉死刑。葉德輝是否意識到此時已是“一切權力歸農會”了?這一次已經沒有人救得了他了。

葉德輝之子葉尚農在《葉郋園歿後之消息》一文中回憶父親受刑情景說:

先父於夏曆三月初七日晚六時被農工界在家捕去,送押長沙縣署內。當即遍懇有力各要人出為救援,均歸無效。初十日由長沙縣轉送特別法庭,於下午三時提訊一次,所犯刑律“帝制嫌疑”。四時遂往瀏陽門外識字嶺槍決,身受兩槍,一中頭部,一中心部,是遭慘死。

在葉德輝飲彈身亡前的一星期,他去湖南近代名人易培基(毛澤東的老師、第一師範校長、國民政府農礦部部長)家裡做客,看到老師王闓運的一副《食瓜圖》,讚不絕口,趁著酒興題詩於上:“芬芳吞六子,塵夢冷三刀”,與食瓜很合,但在場者認為有不祥之兆,當時稱呼左輪手槍為“六子連”,也算是一語成讖了。

藏書下落

刑前,葉德輝問自己的書如何處置,當告知放在圖書館裡時,葉德輝連道三個謝,從容就死。然而,他的道謝也是一廂情願。

葉尚農回憶:

家中所有藏書以及金石、字畫、古董、遺稿、應用金銀珠玉、衣服器具等之要件,均被彼等搶劫一空。家中僅存少數書籍、碑帖、書版,充為中山圖書館所用。現懇友人疏通,故未搬移他處,住宅充為館址,並設辦事處管理,有人聞有散失。家藏宋元及善本書籍,計存無幾。

不過,也有人說葉德輝的藏書是被其子賤賣,有的還賣給南門口一帶商鋪做包貨之用,坡子街上賣糖油粑粑的小販也買了不少珍貴的古書,扯來包油粑粑。

兩年後,葉家標價三萬元欲將藏書賣給省立中山圖書館,省主席魯滌平只批了三千元,結果絕大部分書籍被日本人購去,這是我國典籍自陸心源皕宋樓後又一次大規模外流。而入藏省立中山圖書館的藏書,又於1930年戰亂中隨館舍同為灰塵,片紙無遺。現作為湖南圖書館善本書基礎的30餘部葉氏藏書,是1957年葉氏後人所捐。

王國維受刺激?

時隔不久的1927年6月2日,王國維在北京投湖自殺。梁啟超在寄給女兒令嫻的信中說:“他(王國維)平日對於時局的悲觀,本極深刻。最近的刺激,則由兩湖學者葉德輝、王葆心之被槍斃。……靜公深痛之,故效屈子沉淵,一暝不復視。”

攪動長沙的一代狂人:葉德輝

王國維(1877年-1927年)

顧頡剛在《悼王靜安先生》一文中也分析說:“但是這種事情(槍殺葉德輝)或者深深地刺中了靜安先生的心,以為黨軍敢用這樣的辣手對付學者,他們到了北京也會把他如法炮製,辦他一個“復辟派”的罪名的。與其那時受辱,不如趁黨軍尚未來時,索性做了清室的忠臣……”

葉之才學,不可比王國維,其人品也差了很多,自不可與王國維並論。但他卻與王國維一前一後、一南一北,死在那個激盪的革命年代,激盪得讓人不知所措。

1、杜邁之、張承宗 ,《葉德輝評傳》, 嶽麓書社,1986年2月;

2、馬克鋒《中國近代十大怪傑》,湖北人民出版社,1996年4月;

3、黃篤清《葉德輝:才子+痞子?》,載《當代文人筆下的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7年8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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