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君心不轨

「古风」君心不轨

我喜欢一个人,可他选择了我的阿姐。再相会时,他性情大变,时而温柔如玉,时而暴戾张扬。到底哪个才是他?

【一】万家灯火为衬

景和六年上元佳节,星月璀璨,万街灯火。

我和阿姐从府中偷跑出来,寻了个二楼的包厢,倚在栏杆上看热闹的灯会。

前台唱着婚嫁的戏目,似乎想到什么,我长长地叹了口气:“阿姐整日躲在深闺,世人不知你的美貌,都到了婚嫁年龄却没人上门提qin。怕是要变老姑娘了。”

她面色一恼,举起手中的团扇就要打我,却被我反手一挡,团扇直接飘了出去。

我见团扇就落在楼下不远处,于是调皮一笑:“阿姐,我去捡。”

我蹭蹭下楼,眼看就要捡到,不料被人抢先一步。我愣愣地收回手,抬头,瞧见一位十分俊秀的白衣公子,星眸朱唇,眉目温婉,轮廓分明。

许是我的目光过于痴缠,他身后的道长清咳一声,我如梦初醒。

那白衣公子也有些别扭地不知该看哪里,我霎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开口:“公子,这是我的团扇。”

他尴尬地哦了一声,将团扇还我。

阿姐循声而来,是万家灯火为衬,步步,生,莲,像清贵的仙子:“多谢公子。”

与我冒失的举止相比,实在是难以叫人不喜欢。我稍稍抬头,那一刻,我看见他眼里闪过的惊艳,随着笑意,淹没在更深的情绪里。

我突然有些懊恼,懊恼自己不如阿姐那样从容得体。

阿姐斟酌片刻,问他:“公子贵姓?”

他默了会儿,眉眼攒起温润笑意:“姓萧,单名焕。”

萧焕,我暗暗在心底反复念了几遍,等回神,他已经和阿姐缓步向前去了。

公子佳人,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温柔似水。

相得益彰地几乎让我不敢上前。

【二】人约黄昏后

期间,萧公子邀我们一同游船,阿姐一口应承下来,兴致盎然。

阿姐与萧公子在船上饮茶,相谈甚欢,我插不上话,干脆趴在船头。我暗自叹了口气,回头一看竟撞上他的视线。

我一怔,他却淡淡一笑,又别过脸和阿姐闲聊。

灯会结束时,我与阿姐先行告辞。临别时,他送了两个锦囊给我和阿姐。

一路上,阿姐对萧焕赞不绝口,急急拆开锦囊,是一支绿珠簪子,十分精妙,然后趁我不注意抢过我的锦囊打开。

里面竟什么都没有。

阿姐有些同情地拍拍我的肩膀,我哑然失笑,di一次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自那夜起,阿姐时常黄昏过后不见人影。

偶尔在后花,园遇见,她偷偷从后门出去,食指放在唇间示意我保密。我爬上墙头,远远地就看见她和一个白衣的公子并肩漫步。

那颀长的身子,稍稍侧首露出的笑容,不是萧焕又是谁呢?

我跳下墙头,苦涩一笑。

半月后的某天,阿姐终于没有再出门。

府上有人送上了丰厚异常的聘礼。富甲一方的父qin清理礼单时,*不住诧异。派人多方打听后,才知是大洛城主萧焕下的聘礼。

我站在一旁问:“他说是要定谁的qin?”

父qin面色凝重,回答:“是你阿姐。”

虽然心知肚明是阿姐,到底还是会难过一番。父qin懒得理会我,吩咐下人将聘礼悉数退回,并责骂阿姐让她死心。

我追问父qin缘由,父qin冷脸拂袖:“萧焕非善类,我不能将你阿姐送入虎口。”我扁嘴,父qin没见过他,怎知他非善类。

阿姐因为父qin的反对,躲在闺阁里茶饭不思。我端着她平日里zhui,爱的饭菜去看她。

她躺在美人靠里,一张小脸越发瘦削。

我打开食盒,不动声色地问:“阿姐就这么喜欢萧公子吗?”

她翻过身,悠悠一叹:“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我动作一顿,默了会儿,才怅然若失。郎情妾意,说的大抵就是这样。阿姐相思入骨,我怕是再不能有所幻想了。

如是几日,父qin终究心软,zhui,后规劝道:“即便他是个杀人如麻,倚仗军功顶撞君王,轻薄贵女还将其*的恶人,这样也没关系?”

阿姐语气笃定:“就算他十恶不赦,也是我的命。”

父qin再没了拒绝的理由,只能qin自操办婚事,送阿姐上了萧焕的花轿。她倒顺心如意了,可怜芳华正茂的我待字闺中,依然门可罗雀。

正当我暗自神伤时,阿姐忽然寄回书信,说十分思念我,要我去府上小住。

我用力摩挲信笺,一遍又一遍,心底竟隐隐生出一丝欢喜。因为我zhui,zhui,开心的,不是能再见到阿姐,而是能再见到那位白衣公子。

大洛城主萧焕,我名义上的**。

【三】他会不高兴的

我望着停在府外的萧家马车,双手不觉颤抖。父qin失笑,赶我上马车。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好歹将我送到了城主府。

小厮掀了帘子扶我下马车,我远远便瞥见阿姐站在府门外,通身月白宛如一株玉兰,清贵香远。

我一年未见她,有些动容,轻轻唤了声:“阿姐。”

她似才回过神,仓皇拭泪,又匆匆过来拉我进府。府院里长了一种叫不出名的硕大花朵,成片成片,嫣红得如同血液,让人发怵。

阿姐拍拍我的手,温婉一笑:“别摘这些花,他会不高兴的。”

“嗯?你说**?”

阿姐一愣:“啊?是他,是你**。”

阿姐的反应很奇怪,我皱皱眉也没有多想。

我们回屋说了好些体己话,不知不觉天色已暗下来。

晚膳之际,萧焕从外面回来。

一如初见般,月白锦衣,气宇轩昂。

我不敢看他,只低眉顺眼地叫了句:“**。”

他稍稍愣怔,半晌,又唤我入座用膳。

我从小爱吃水豆腐,偏巧那盘豆腐在萧焕手边,我不好落筷子。萧焕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意,将那碟豆腐放在我的跟前,朝我温柔一笑。

我慌忙低头。

而后,他又为阿姐夹了许多菜,说话间眉目含笑。我低头吃豆腐,心下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

晚膳后,我因腹中积食,便提了灯笼在园中散步。

曲折的廊檐下,挂着许多的莲花灯,十分好看。我将灯笼置在地上,斜倚栏杆,却瞥见不远处的凉亭里,萧焕牵着阿姐漫步,偶尔回眸,温和得如同三春里明媚的阳光。

我唇角微动,苦笑一声。

来时,父qin曾托我看看阿姐过得好不好,如今看这情形,想必不用问了。

【四】恐惧顿生

次日清晨,我漫无目的地在园子里打转。

花坛里的花开得正好,我正想凑近攀摘,却听见假山后一阵窃语,我竖起耳朵细听。

“道长,若此事能成,我必有重谢。”是萧焕。

“如此,在下必当尽心尽力。”回他的大概是位中年男子。我脑中忽而浮现上元佳节,站在萧焕身后的那个道人。

我疑惑不解,再想细听,已没了声音。大抵是买卖已谈拢,各自散场了。

我觉得无趣,便从花丛里起身,打道回府。行至大院,见一群人围在一起。还能听到细微的**声。

我扒开人群,竟看到一位饱受杖刑之苦的姑娘。姑娘背上皮开肉绽,血迹斑斑,无情的棍棒仍在闷声打下。她*不住朝主位上的萧焕伸手求饶,模样十分可怖。

可是主位上的萧焕,眉目凌厉,冷眼麻木,与昨日所见大相径庭。

我不觉向后退了几步,向周围的人询问缘由。

“那姑娘是新来的,不懂城主的禁令,摘了西园花坛里的花,犯了死罪。”

“只是摘了朵花就要被杖毙?”我说话间牙齿止不住颤抖,生怕那棍棒一个不长眼就落到我身上。

不承想,萧焕还有这样暴戾的一面。我浑浑噩噩地回到阿姐房中,有关萧焕的传言纷至沓来。

萧焕原是京中王侯之子,年十一便随先辈出入战场,杀人如麻军功赫赫。十七岁返京官拜上将军。四处拉拢朝堂重臣,结党营私,倚仗军功顶撞君王,把持朝政。

偶遇已是内定皇妃的贵门之女阿戚,**不得,将其勒死毁尸灭迹。

后来是萧焕身边qin信反戈,捉入大牢,萧焕也因此被卸了兵权贬至大洛做了城主。

其恶行昭著简直令人发指,我倒忘了,天下本就没有空**来风之事。

阿姐知我受了惊吓,将我留在房中,一边绣着花枕,一边陪我闲聊。

我怯怯地问:“阿姐,你不觉得害怕吗?”

阿姐的手一顿,轻笑一声:“素日,我不出这园子也不见他。这些事听得少见得少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听阿姐这么一说,我才发觉一件怪事,阿姐白日从不出门,也不见萧焕,只有到了夜里才欢欢喜喜,像一对寻常的夫妻。

我一时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阿姐似是想起什么,又安慰道:“其实,这世间善恶本就没有明确界定。你看,这么久了,我不还好好的?”

阿姐的话让我呆愣了一会儿。良久,我移开视线,瞥见窗上那盆菊花,重重地落下一朵。叶柄断口整齐得诡异,好似被利刃切下般。

我正神情恍惚,却听见侍女急急掀了帘子冲了进来:“夫人,不好了,城主方才在练剑时突然晕倒了。”

我心下一紧,转头看向阿姐,她眼也未眨,面色平和地说了一句:“去请大夫吧。”一边说,一边继续绣花,涂满蔻丹的手指来回纷飞。

我突然觉得后怕,仿佛这个人并不是我阿姐一般。

半晌后,她放下绣具,展平衣服,方起身吩咐:“春桃,把药端过来。”

侍女点头应了一声,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用白布盖着的药。

我掀开那层白布,一股腥味扑鼻而来,我*不住捏紧鼻子,往后退了一步:“阿姐,这是什么药?黑糊糊的,怪难闻的。”

阿姐轻笑:“不过寻常补,血亏的**。”

语罢,她伸出纤细的手,衣袖滑至手肘,露出缠满纱布的手腕。很快,又被她小心地遮挡过去。

我心里恐惧更甚,看着有些陌生的阿姐,终究不敢再问了。

【五】一躯二灵,萧焕萧衡

自此之后,我便终日待在自己的园子里。

偶有一日,我睡意全无,加上夜深人静,便独自提着灯笼散步吹风,行至凉亭,我看见有人背对我坐着,肩膀不停抖动。

我扬声喊了句:“谁在那里?”

他没有回头,声音温柔:“是我。”是萧焕。

我心下一惊,转头就走。

不料被他喊住:“不用怕,我不是萧焕。”

我脚下一崴,觉得诧异,于是试探性地往回走。他正在刻木雕,大约刻了一段时间,大抵轮廓已成形,是个穿罗衫的妙龄少女。

他回头,温和一笑,待看清他的容貌后,我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心里小鼓七上八下–这分明就是萧焕。

他不由失笑:“你就那么怕那个萧焕吗?”

我**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反问道:“那个萧焕?你是谁?”

他修长的手指拿着刀仔细雕刻,神情专注:“我是萧衡,与萧焕同宿于一副躯壳,白日是萧焕,夜里便是萧衡,所以性格才会如此不同。”

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联想到这些天阿姐的态度,一切好像又变得合理起来,只是如此怪力乱神之事,平白遇到,委实叫人难以相信。

我定定心神,又问:“所以,一年前我们遇到的是你,而不是萧焕?”

他点点头:“为了行事方便,在外人面前,我们都用萧焕这个名字。若你仔细观察,不难分辨的。”

难怪阿姐听说萧焕晕倒也不在意,原来她知道。

当夜我听得迷迷糊糊,连萧衡何时走的我都已不记得。反应过来时,手里捧着一个木雕娃娃,也不知他临走时,到底是说送给我还是让我转交给阿姐。

只是心中某个地方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他还是温和善良的。

【六】意识涣散

自见过萧衡后,我的身子忽然越来越沉,脑子迷迷糊糊的,像是得了重风寒一般,不得不终日躺在长椅上,气若游丝。

阿姐端着黑乎乎的汤药一口一口哄着我喝下。

我头一偏,瞥见那只剩下两朵的菊花又重重落下一朵,明明花落无声,我却像听到女子的幽怨泣诉,十分慎人。

阿姐似乎也察觉到我的目光,起身,缓步移至窗台,将落下的花扫落窗外。

我的意识更加涣散,听见侍女来报说萧焕**病重。

阿姐轻描淡写地回了句:“知道了。”我想说点什么,偏偏口不能言。

阿姐站在窗下,十分诡异地看了我一眼,忽然吩咐侍女:“取我的**来。”

我一时胆战心惊,只能一面强打起精神,一面假装入睡。

不一会儿,我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我稍稍偏头,发现阿姐的手腕上有一道血痕,正滴答滴答落下血珠。她放好**,将手举到那盆花上,细心浇灌。

我又惊又怕,眼皮终于抵挡不住昏重的睡意,没了意识。

醒来已是几日后了,只觉得手腕疼得厉害。

我慌忙爬起来查看,发现右手被裹上厚厚的纱布,想起那日阿姐的所作所为,我不由后怕。阿姐一定也割了我的手腕,取了我的血。

阿姐来看我时,带了许多的补,血的药材,十分热络地嘘寒问暖。

我假装糊涂:“阿姐,我的手怎么了?”

阿姐拿起手帕抹泪:“好妹妹,你那日晕倒后,下人抬你的时候不慎碰伤了,是姐姐不好。”

我眉头一皱,顺着她的戏演下去:“哪里的话,姐姐zhui,疼我了。”

阿姐破涕为笑,止住泪水:“瞧你说的,嘴真贫。只是如今你受着伤,万万不能就这么回去,否则父qin会怪罪我的。”

我知她不会放我走,便不再勉强。

半夜,我躺在美人靠里看着窗外黑夜寂寂。

萧衡突然抱胸站在窗外,颀长高大的身影好似庭院里的翠竹。

我仔细地看着,突然脸红起来。

“这是huan解疼痛的药。”说话间,他从胸口摸出一小瓶药从小轩窗递了进来。

我挠挠头,默默接过捏在手心里。

他静站了会儿,才悠悠说道:“对不起。”

我捏紧药瓶,疑惑地问:“为什么?”

他转过身子看着我:“我只在黑夜出现,萧焕又请了道人要除去我,那盆花需要阴时生人灌养,你阿姐早已气血两亏,不得已才取你的血。”

我想起那日花坛后萧焕和那道长的对话,心下了然,于是点点头。

萧衡静静地看着我,沉默后长长一叹,那眸光里有太多凄绝和无奈。

我的心蓦然紧缩,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出窗棂,扯了扯他的衣角。他一愣,而后将我的手渐渐收拢在掌心。

这突如其来的温热让我不觉一颤,我抬眸,仿佛能看见他眼底璀璨的星海,带着让人沉溺的魅力。

【七】镇魂花下的尸骨

萧焕自那日**后,终不得好,于是听信左右的话,打算去寺庙祈福。

他打发小厮来请阿姐,阿姐推说身体不适,又说我终日抑郁,不如出去透透气。萧焕眉头一皱,倒也没说什么。

一路上,相顾无言。

我细细打量,发觉萧衡与萧焕着实不同,一个谦和温润,一个杀伐之气浓烈。若不是知晓内情,大抵会以为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察觉我在看他,他剜来一眼,带着凌厉威逼的气势。我慌忙扭头看向别处。

我和萧焕在寺庙上了香,又请住持为我们讲了经。临走时,住持让我和萧焕抽签文。

我与萧焕依言而行,在佛,祖面前摇了签,待落下竹签后交给住持解读。结果一同抽中了下下签。我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萧焕眼里亦是一阵担忧。

昏沉一整日的天,终于下起瓢泼大雨。我和萧焕被困在寺庙,只能麻烦住持借宿一宿。吃过斋饭后,我和萧焕站在屋檐下看雨。

他冷不丁开口:“你zhui,,好不要喜欢上萧衡,我母qin诞下的本是一对孪生子,但是他夭折了。渐渐地我发现他寄生在我身上,占去我的黑夜。他可是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夭折充满怨气。”

我不动声色,心底却一阵嗤笑。

他也不理会我,自顾自说道:“你可知西园花坛里的是什么花?”

我看了他一眼,才想起那花虽开得艳丽,却是从未见过的花种,于是摇摇头。

萧焕轻笑一声:“那是传说中的镇魂花。用来**花下的怨灵。”

“下面有死人?”我一阵惊呼。

“是阿戚,她被我qin手埋在此地。”

阿戚,是传言中那个王侯贵女苏戚?当年寻不到尸体,没想到竟然埋在此处。

“可笑我们两情相悦,我却连一块碑都不敢立。”他自嘲一笑,开口提起往事。

原来,当萧焕早与苏家定有婚约,只是他年少便去了沙场,想早日建功立业好回来娶她。

他整整在西北六年,刀口舔血,杀人如麻。等回来时,他效命的君王却要夺人所爱,欲纳苏家之女阿戚为贵妃。

他如何肯认,于是在朝堂之上公然反驳直谏,招来这泼天冤名。六年军功一罪抵消,无情的君王将他贬至大洛。

“那日,我和阿戚约好一起来大洛。我明明和萧衡说过,求他带阿戚一起走的,可他还是一个人走了。等我醒过来已是百里之外,我策马赶回,阿戚已在相约之处自缢。她太傻了,以为我抛弃了她……”

说到此处他哽咽不已:“我不敢逗留,带着她回来,将她安葬在西园。我原本打算自行了断报复萧衡,可他竟在花坛上洒下镇魂花种子威胁我。”

我敛着眼,想到他之前因为摘一朵花便打死一个侍女的**,问他:“萧衡怎么威胁你?”

萧焕叹了口气:“这花不能随意摘下,否则阿戚会灰飞烟灭。他攥着能护住阿戚的宝贝,我敢怒不敢言。”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我不想再纠缠,定定心神后又问及心中疑惑:“我那日在花坛听见你和道长似乎在谋划什么。”

萧焕轻轻一笑:“他说萧衡正想法设法除去我,只要服用他开的药,方就可痊愈。我不过托他救我罢。”

一句话下来无疑是惊天响雷,我不觉沉默。暴戾,随意处死一个小姑娘的萧焕在控诉温和的萧衡,这本身就像个笑话。仔细想来,萧焕甚至有几分挑拨的意味。

是夜,我辗转难眠,想找他为萧衡辩驳,可坐起睡下,犹豫良久,终究无法鼓起勇气。

后半夜,我终于沉沉睡去。

我梦见阿姐门房靠窗的那盆花,突然重重落下硕大的花朵。光秃秃地只剩下枝叶,慢慢地,竟然全都枯萎,死去。

画面一转,萧焕用那戾气冲天的眸子望着我,zhui,后竟转化成一双柔情似水的眉目。

我陷入无穷无尽的梦魇。

【八】他在提醒我

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早膳时,萧焕从外面进来,气色大好,连着往日凌厉的眉目也温和了三四分。如此……倒有些像夜里的萧衡。

他见我已梳洗完毕,于是带我下山,直奔了梨园听戏。

我见他难得心情好,于是点了出热闹喜庆的戏。

戏台上咿咿呀呀,小厮换盏间送上一盘茶点。许是知晓萧焕的身份,小厮讨好一般作揖:“祝城主夫人福寿安康,长长久久。”

我怔住,全身僵硬。

我与阿姐确有几分相似,加上阿姐很少露面,小厮将我误认成萧焕的夫人也情有可原。我正想着开口解释,却被萧焕抢了先。

“赏。”

单一个赏字便是承认了我的身份,日后阿姐抛头露面时会是何等尴尬。

我想不通萧焕这样做的理由。

除非……

小厮欢欢喜喜地领了赏钱退下,我眸色一深,看着他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

出了梨园,他兴致不减,又带着我去逛市集。

我落在后头,忽然悠悠开口:“萧衡。”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脚步一停,转过身子笑笑:“阿薇,你说什么呢?现在是白天。”

他在提醒我,白天应是萧焕的。

我向后退了几步:“你是萧衡。”

他冷下脸直直盯着我,突然就笑了起来,拉着我的手道:“阿薇,你果然能分辨出我和萧焕。”

我心下一沉,没想到萧焕已经死了。

他将我揽在怀里,半带**道:“阿薇,你知道我今早一起来还能见到你有多开心吗?我想日后每日每夜都陪着你。”

我自嘲一笑:“那阿姐呢?”

他一愣,挑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阿薇,我错了,我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他期盼地看着我,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我突然没有理由欺骗自己,闭上眼点点头,再睁眼,便看见他近在咫尺的眉目,那么撩人,那么让人甘心沉溺。

我们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了可耻的欢愉。

【九】设计逼走

萧衡为了平衡我和阿姐之间的关系,打算扮演萧焕,然后逼走阿姐,和我在一起。

我觉得这样不妥,但终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于是答应下来。

回去已是黄昏,萧衡仔细扶我下马车,阿姐站在门外,眼里是殷殷期盼。

一时心虚,我向后退了几步,和萧衡保持一定的距离,却被他拽了过去,十指相扣。萧衡的眉目凌厉又坚定,扮起萧焕,入木三分。若不是我知情,真的会以为他是萧焕。

我望见廊下的阿姐面色铁青,双拳紧握。

萧衡特意与往常不同,选在前院用膳。

一桌子尽是我爱吃的菜色,他时不时夹菜放进我的碗中,刻意把阿姐晾在一边,视而不见。

我一顿饭吃得苦不堪言,只好匆匆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半夜,阿姐提着灯笼独自前来。

她掀开珠玉帘子,莲步轻摇。我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见她一脸惊慌。阿姐拉过我的手:“妹妹,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双生魇了?就是萧焕和萧衡。”

我点点头。

她眉头一紧:“我怀疑,萧衡已经消失了,现在这个身体完完全全被萧焕掌控了。”

见我不说话,她有些着急:“妹妹?”

我这才回神,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如果是这样,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阿姐顿了一下,摇摇头:“不会,阿衡不在了,我也不会留在这里。”

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也许阿衡说得对,爱情总是自私的。

【十】真xiang浮出

次日清晨,我悠悠转醒。

侍女忽然传消息说阿姐携刀刺杀城主不成,被城主禁足于园子里。

城里盛传夫人中邪疯了,我不相信。

我不顾劝阻,冲进阿姐的房间,却看见她手里拿着刀大喊:“是他害死了阿衡,萧焕害死了阿衡,把阿衡还给我。”

连我都不认得了。

我怕她伤到自己,伺机扑上去夺刀,尽管是万分小心,胳膊上仍是一凉,鲜血汩汩而流。

侍女们合力才将她**住。

她一面挣扎,一面大喊,那眼神好像不将萧焕碎尸万段难解心头之恨。

我避开她的眼神,抬眼间发现窗台上的那盆花已枯萎,zhui,后一朵花也不知何时掉落了。如同梦境一般。

鬼使神差地,我将那盆花带了回去,藏在屋子里。

现在阿姐疯疯傻傻的,我不能放任不管。

于是我留下来,每日照顾她,按照大夫开的方子按时煎药,喂着她一口一口喝下,哄她入睡。

萧衡偶尔来看我,将疲惫的我搂在怀里,温言软语。

我生辰那日,和萧衡倚在栏杆上看看烟花,彼此无言。

烟花散去后,萧衡突然握住我的双手,神情恳切:“阿薇,留下来陪我吧,以后也不要离开。”

我心念一动,不自觉地将手轻轻抽出:“姐姐病了……可你是我**。”

“阿薇,还记得初见时的上元节吗?我送了你一个锦囊,里面却空无一物。因为那时我不知道要送你什么,现下我知道了,我把整颗心都送给你了,再没有比那更珍贵的。”

他声音略微抬高,颤抖的嗓子刹那击中了我的心。我低头,心疼若苦。

自我和萧衡在一起后,许是觉得心虚愧疚,找阿姐的次数越来越少。

那日,侍女匆匆来报,说阿姐失踪了。我和萧衡带着下人寻遍城主府,结果在西园的花坛找到了她。

侍女们纷纷捂住眼睛不敢看,我拨开人群见到后,才发现阿姐的尸首。她悬梁于西园,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很不甘心的样子。

萧衡赶忙将我推向外,吩咐下人:“将夫人抬下去。”

阿姐死后,我精神一直不好,灵堂上,我总能看到阿姐穿着死前的衣裳,披头散发冷冷地盯着我。

是我害死了阿姐。我以为她说的不留是以别处为家,却不想是一死了之。

后来,我时常胡言乱语,分不清人。

萧衡没日没夜地守着我,声音哽咽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呆呆听着,却不知回他什么。

时光飞逝,转眼间,我在城主府已待了一整个寒冬。

此时柳飞絮扬,侍女扶我出门散步。路过西园时,我听见假山后传来阵阵响声。

我示意侍女扶我过去。

一进假山石,我便看见当日那个道长倒在血泊里,脸皱成一团十分痛苦。

我顾不得那么多,扶起他问:“谁干的?”

那道长气若游丝:“萧衡……是萧衡……”

我手一顿,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我突然想起什么发了疯般摇他:“你说,是谁杀我阿姐?你告诉我。”

道长声音很轻,于我却如千刀万剐般:“你阿姐……也是萧衡……”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屋里,霎时泣涕如雨。

【十一】阴阳两隔

我将道长临死时给我的符咒和水一同饮下,然后用**割了手腕,将血淋在那从阿姐屋里偷回的花盆里。

原来这盆花是道长专门用来克制双生魇的宝物。若用阴血辅之死符,花落则萧焕死。若是阴血辅之生符,花重开则萧衡亡。

眼前走马观灯地浮现萧衡这些天为我做的一切,我无数次想要放弃,却因为想起阿姐死前的模样,终究狠下了心。

我根本不能想象,阿姐死前还一直以为他是萧焕,甚至死在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的手中,心中的感情仍未减少半分。

而我竟然还想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

那样太残*又太可笑了。

我心中大恸,将桌案上的物事全部扫落,发了疯一般哀号。

萧衡进来时,我正合衣躺在榻上。他在我身边躺了下来,将我揽在怀中,安心睡去。我突然睁开眼,向墙内靠了靠。

自我用血滋养那盆花后,萧衡的身体每况愈下。

他和我成qin的时候,已病入膏肓,药石罔效。在前庭短暂地陪酒后,他便摇摇晃晃地走进来。

我坐在离他几丈远的椅子上守着他,目光温和。

他忽然闭眼,声音嘶哑:“阿薇,对不起,是我害你每日活在愧疚之中。”

我别过脸,心中一片酸涩。

“当年,萧焕爱上苏戚,为了她居然顶撞君王。我没有去接阿戚,是因为我害怕,害怕他日后会为了所爱之人而想方设法除去我……可我没有料到阿戚会自尽。”

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想过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疯狂。现在,我终于也能体会其中的感觉了。”

他不停地咳嗽,断断续续地讲完,终于克制不住地吐出血来。

我心底悲凉:“不要说了。”

他不听话,又浅笑一声:“那道长知我命运奇异,便为我出谋划策,说需要找一个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子祭血,方能让我恢复如常。

“那日,我在上元节遇到你,道长说你和你阿姐俱是合适人选。阿薇……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除去与我共处二十多年的萧焕,遇到你之后,我竟然想拥有完全的身体,然后拥有你。

“所以我犹豫良久,决定娶你阿姐,用情哄她每日用血滋养那盆花……阿薇,我是不是很卑鄙?”

他歪着头看着我,想从我眼里**答案,见我目光闪躲后,他哑然失笑:“你阿姐知道我是萧衡后,明白我是在利用她,起了争执,我失手害死了她。而道长,他明着是萧焕的人,却早已被我买通。他贪念过重,所以我将他杀了……阿薇,你恨我也好,但我从来不曾伤害你,我只是因为爱你做了许多错事。可是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不会后悔。”

我终于失声哭泣,肩膀不停颤抖。

他艰难地凑过来,朝我伸手:“阿薇,不要哭,让我再牵牵你的手吧。”

我抽噎着,心底忽然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我怕,他死后,我根本没有**后的**。于是我摇摇头,反向墙角靠了靠。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手终于无力落下。

一落便是阴阳两隔。

就像那朵凋零的花,明明无声却狠狠敲击了我的心。

我猛然张嘴呼吸,却生生吐出一口血来。抬眸看见已没了气息的萧衡,心像凭白缺了一个口子。

我哭累了起身向外跑,风将雕花门扉吹开。

我手里的盖头滑落,被风吹得不知去向

「古风」君心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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