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開國第一戰術大師,將聲東擊西圍點打援發揮到了極致

光榮與艱辛——努力中興漢光武(51)

主筆:江湖閒樂生

東漢建武三年(公元27年)七月,割據於睢陽的梁帝劉永被劉秀漢軍擊潰,劉永一路逃亡,終被其部將所殺。至此,關中、荊州、梁地已基本被劉秀平定。劉秀乃決定暫把益州公孫述、涼州隗囂等西部軍閥放在一邊,先把整個關東搞定。而當時關東最大的兩個反漢軍事集團,當屬北方的原漁陽太守燕王彭寵;以及東方的割據大軍閥齊王張步。

彭寵的漁陽郡,本來是劉秀起家的基本盤之一,但彭寵還是反了,他不甘心只做一個漁陽太守萬戶侯,他覺得以自己的能力與功勞,封個王綽綽有餘。於是毅然發兵叛亂,攻打薊城,並自立為燕王。

張步則本是盤踞在琅琊郡的一個軍閥,趁著赤眉軍離開山東後的勢力真空期招兵拓地,終於獨霸齊地十二郡,劉秀和劉永便都遣使拉攏於他,劉秀拜其為東萊太守,劉永封其為齊王。張步貪圖官爵,竟然殺了劉秀的使者而接受了劉永的任命。因為他也覺得以自己的能力與勢力,封個王綽綽有餘。

彭寵與張步追求進步、想要更高的官爵這本身無可厚非,但他們也不想想,如果命都沒有了,那再高的官爵又有何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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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冬十月,建武帝劉秀返回南陽舂陵老家祭祀祖墳和宗廟,就在這時,北方傳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說涿郡太守張豐竟然也舉兵造反,自稱無上大將軍,與彭寵連兵攻打薊城。薊城危在旦夕。河北各州郡一時人心惶惶。

關鍵時刻,年方二十四歲的建威大將軍耿弇突然在御前請命,欲北上老家上谷郡,徵發剩下的所有突騎兵,伐彭寵於漁陽,取張豐於涿郡,轉而東下齊地,蕩平張步!

好一個豪氣沖天又極負遠見的戰略構想!此次耿弇在南陽再度御前請命,史家稱之為“定計南陽”,其與前番“決策河北”力勸劉秀脫離更始,正是東漢開國兩大戰略轉折點,其意義非同凡響,耿弇一線,可謂緊跟時代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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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略雖好,然而燕人勁銳,齊人多詐,個個都不是好惹的對手,在此之前,歷史上成功做成這件事兒的只有兩個人,均屬超一流名將。他們一個是蒙恬,一個是韓信。

當年蒙恬韓信北定燕齊,也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如今耿弇正當其時,而欲與前輩名將比肩,真後生可畏也。劉秀壯其意,乃欣然應允。這些年來,耿弇一直待在劉秀身邊打怪升級,四處當救火隊員,立下不少戰功,美玉已琢成器,是時候讓他獨當一面了。

於是,在建武四年五月,耿弇率軍北伐涿郡張豐,一戰而擒殺之,接著又攻打漁陽,與父親上谷太守耿況聯合,大破彭寵之匈奴援兵二千餘騎,斬殺匈奴二王,彭寵狼狽向北敗退,半路為家僕所殺,獻其頭於洛陽。劉秀封此家僕為不義侯。

此戰後,耿弇便留在燕地平定流民軍,幾個月工夫收降部隊四萬餘人。與此同時,漢軍在東線也進展順利,建武五年六月,劉秀御駕親征劉永的殘餘勢力海西王董憲、淮陽王蘇茂等人,董蘇二人大敗,董憲率殘部一路遠遁至郯城,而蘇茂則率部北上投奔了張步,使張步的力量愈發強大。

劉秀思慮事情不能再拖了,於是令大司馬吳漢率軍追擊董憲,同時命耿弇率領燕地兵馬,儘快東進討伐張步,平定齊地。

耿弇聞詔大喜,遂整編降卒、集結隊伍,於建武五年十月由東郡引兵向東,搭浮橋渡過黃河,沿著濟水高歌猛進,兵鋒直指張步之大本營劇縣(今山東昌樂縣西北)。

經過這幾年的悶頭髮展,以及劉永各路殘部的投奔,張步此時已有大軍二十餘萬與齊地十二郡,可謂兵多將廣,因而得以憑藉其廣闊的戰略縱深,苦心經營了數道防線,誓與耿弇周旋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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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防線,濟南防線。濟南北有歷下與祝阿兩大要塞,南有泰山之險,可謂披山戴河,頗能堅守,當可拖住漢軍一段時間,以從容佈置其第二道防線,臨淄防線。

於是,張步封大將軍費邑為濟南王,讓他屯重兵於歷下要塞(今山東濟南市歷下區),又在祝阿、鍾城,泰山一線連營數十座,以點帶面,互相呼應。這麼多釘子,就算漢軍一天拔一個,也夠他們忙活了。

顯然,張步想跟耿弇玩兒持久戰,漢軍勞師遠征,利在速戰,而齊地城多廣大,如遍設防線據點,便可一步步拖垮敵人,這叫以空間換取時間,非常高明的戰略手段。

耿弇年紀雖輕,卻也在戰場上磨礪多年,他一眼就看出了張步的戰略目的。對此他的應對之策就是:取其首腦,傳檄而定。

濟南諸要塞的首腦正是費邑所把守的歷下。只要拔掉歷下,其他釘子必然鬆動,到時自可一掃而盡。當年蒙恬與韓信也是這麼做。

然而歷下作為齊地第一要塞,其城防堅固,兵力雄厚,如貿然強攻漢軍必損失慘重。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拔掉歷下外圍據點,以敲山震虎,引虎出山,再殺虎奪山,善之善也。

計議已定,耿弇便集中兵力,猛攻歷下西南軍事重鎮祝阿城(今濟南市長清區大學城一帶)。

在攻城的過程中,耿弇順便使了一招“造勢”,即攻城三面而開其一角,讓其敗兵有機會逃出城去散佈恐慌消息。這也就是兵法中所說的“圍城為之闕”,當年嚴尤苦勸王邑之計。

這一招可就厲害了。當初張步計算耿弇一天最多拔一顆釘子,結果,耿弇只花了不到半天時間就拿下了祝阿,士兵們進城後甚至還趕得及吃午飯。

祝阿敗兵逃出城後,都來到歷下南面又一重要據點鍾城,極言漢軍之可怕,鍾城守軍大懼,結果一天之內全部逃光,耿弇不費一兵一卒又拿下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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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邊,費邑在聽說歷下西面與南面兩大據點都被耿弇拔去,大驚,趕緊派弟弟費敢鎮守歷下東面據點巨裡(今山東濟南市章丘縣西),以互為犄角,不致被漢軍三面合圍。

耿弇聞信,馬不停蹄又去攻打巨裡。

可這一次,耿弇卻又不忙著強攻城池了。他派出士兵,多伐樹木,趕修攻城器械,填塞護城河,宣揚三日後總攻巨裡,接著,他暗暗放鬆對俘虜的看守,讓他們有機會逃跑。逃回的俘虜把耿弇的計劃報告給了費邑。

孫子曰“先奪其所愛,則聽矣。”

費邑聞信,果然在三天後率三萬兵馬前來救援,想趁著漢軍攻城之時,來個內外夾擊,重演昆陽一戰之好戲。

當然,費邑這邊方一出城,耿弇就收到了情報,他大笑道:“賊中吾計矣。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誘致邑耳。野兵不擊,何以城為?今來,適其所求也。”於是只留三千人在巨裡城下,而自引精兵埋伏於費邑必經之峽谷地帶的高坡上。待費邑一進入包圍圈,耿弇便擊鼓傳令,數萬騎兵居高臨下猛衝而去,不一會兒便全殲敵軍三萬人,大獲全勝。費邑救弟不成,反被漢軍砍了腦袋,嗚呼哀哉了。

耿弇要的就是費邑的人頭,有了這顆濟南王的腦袋,濟南防線釘子再多,也可一鏟而平。

於是,漢軍用棍子挑著費邑的頭,在濟南郡內逛了一圈,所到之處,張步軍或逃或降。耿弇馬踏四十餘營,不到十日,全定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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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耿弇兵鋒東指,進入齊郡,也就是張步的臨淄防線。

臨淄,戰國時齊國之首都,歷經秦、西漢、新三朝,少經戰亂,繁華依然,人口多達四十餘萬,與長安、洛陽、宛城、邯鄲、成都並稱天下六都,為齊郡防守之中心,因此張步讓諸郡太守合兵萬餘鎮守此城,另外派三弟張藍率精兵兩萬駐守在西北四十里外的西安縣(此西安非彼西安,乃今天的淄博桓臺,意為臨淄西面安全要塞也),以拱衛臨淄,並隨時可分兵支援之。

你有堅固無比之盾,我有無堅不摧之矛。面對張步齊郡佈防,耿弇又迅速找出了其中的薄弱環節,果斷進軍畫中城,楔入到臨淄與西安中間,切斷了兩城的聯繫。

如果按照之前打濟南的辦法,耿弇應該先拿下臨淄外圍據點西安,以孤立臨淄才對。不過耿弇妙人,他的想法當然不會這麼簡單。一個高明的指揮家,同樣的招數可以使用第二次,但一定要有變化。

耿弇認為:臨淄名氣雖大,但諸郡太守各自領兵,互不統屬,號令不一,其實烏合之眾。反而西安城小而堅,且張藍兵精善戰,人數又多,是塊難啃的硬骨頭,應該引起更大的重視。

所以,兵者,虛而實之,實而虛之。前番聲東擊西,這回就聲西擊東吧!

計議已定,耿弇便召集諸將校前來開會,宣佈,五日後攻打西安。

這個消息,當然也很快傳到了張藍耳中。張藍深知耿弇攻城的本事,害怕重蹈祝阿覆轍,遂令士卒加緊備戰,晨夜儆守,嚴陣以待。

轉眼到了五日後,正在夜半時分,耿弇忽然下令,要全軍提前起床,就在被窩裡吃早飯,吃完飯馬上開拔,要趕在天明之前殺至臨淄城下。

這次耿弇的計劃更加隱秘,居然連諸將也瞞過了,他們聞令大驚:不是說攻好西安的嗎?怎麼臨時又改打臨淄了?將軍你這不對吧!咱們要是攻臨淄,西安必來救,則腹背受敵矣!還是按原計劃去攻西安吧,臨淄兵弱、必不敢救。

耿弇大笑:“不然。今西安聞吾欲攻之,日夜為備,方自憂,何暇救人!臨淄出不意而至,必驚擾,我軍攻之一日必然拿下。拿下臨淄後則西安成孤城一座,與張步之劇縣大本營隔絕,張藍只得棄城而逃,此所謂擊一而得二者也。”

耿弇雖然自信滿滿,但諸將仍自猶疑,覺得他在吹牛,耿弇只得繼續解釋:“若依諸君所言,我軍先去攻打兵精城堅、嚴加戒備之西安,一時間必不能攻下。到時我軍頓兵堅城,死傷必多,縱能攻下,張藍若引敗兵還奔臨淄,並兵合勢,則臨淄又愈加難下。而吾深入敵地,後無轉輸,旬月之間,不戰而困。諸君之言,未見其宜也。”

說的好,當年昆陽一戰,莽軍統帥王邑堅持要先打昆陽,就是大錯特錯。城小而堅者,切不可強攻。勝,不益軍威;敗,徒傷士氣;都划不來。

於是,漢軍火速殺至臨淄城下。臨淄守軍尚在睡夢之中,果然一點兒防備都沒有,結果還不用耿弇說的一天,半天就被拿下了,這可是當年的齊國都城啊,說拿下就拿下了,耿弇真是騙死人不賠命。

另外一邊張藍正嚴陣以待漢軍來攻,忽聽說臨淄失守,西安已成一座孤城,大為驚懼,慌忙丟了城池逃之夭夭。

耿弇下祝阿而鍾城空壁,拔臨淄而張藍亡命,這正是孫子所言:“三軍可奪氣,將軍可奪心。”精神與意志的崩潰,才是真正的慘敗,這種慘敗絕不是成功他老媽。

就這樣,耿弇不費吹灰之力又搞定了張步苦心經營的臨淄防線,其大本營劇縣便完全暴露在了漢軍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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