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末，《归途》开机，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半晌，终于有减缓的趋势。天气微寒，冷风一阵阵的让人直打冷颤。
林以彤撑着把天青色的大伞，表情僵硬地看着徐维。
“你看我做什么？”徐维有些心虚。
陈煜在茂密的树林里已经跑了十几个来回，这么冷的天，他全身两件破衣服，衣衫褴褛的，全身都是泥水，整个人狼狈不堪。徐维说状态不对再来一条，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往树林深处走。
“你看，”徐维指着最后累瘫了躺在泥水里的陈煜，“这才是筋疲力竭的状态，生死一线的感觉。”
林以彤微微扯动嘴角，转身走了。天青色大伞旋转一圈，雨滴悉数落在徐维的头顶。
徐维：“……”
然而《归途》第一场文戏开拍，让本来颇有微辞的徐大导演彻底没了意见。
陈煜的表演相当有张力，眼神穿透力极强，当他盯着刚入行的新人演员说台词时，小丫头愣是被镇住了，半天说不出台词，坑坑巴巴的刚吐出两个字，就被徐维不耐烦地喊了卡：“没背台词还是没学表演？会不会演戏？不会就赶紧滚蛋，别在这耽误时间！”
大概也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没受过什么挫折，小丫头咬紧嘴唇，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陈煜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从助理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右手护着火苗点着，神情疏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维教了两三遍，小丫头还是不行，眼看要发火，一旁抽烟的陈煜终于看不下去了，歪头冷笑：“你是觉得我时间很闲啊。”
一根烟燃到末尾，扔到脚下踩灭，他伸手捞起助理手中的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以彤见事情不对劲，两步上去拦住他，五根细长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腕。陈煜走得急，林以彤被他猛地一带，一头撞进他怀里，鼻子磕到他温热的胸膛，立刻闻到了清晰的烟草味。
林以彤双手紧紧攀在他的手臂上，还未开口，他先笑出声来：“怕我走？”
她知道自己失态，慢慢松开了手，暗中整理情绪，声音镇定：“没说明情况是我不对，我们剧组，除了你，剩下的都是第一次演戏的新人。”
“所以，新人一点都不好带，不知天高地厚，溢满盈亏。”
林以彤一怔，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
“上了你们这条贼船，下都下不来。我去请人吃饭，找几个朋友来客串。”陈煜说得太直接坦然，人走远了林以彤还没反应过来。
不远处的徐维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陈煜走后，他立刻蹭到林以彤身边，八卦道：“你是不是早料到这一步了？陈煜的敬业在圈里是出了名的，没想到十年了还是这样。”
林以彤一边反复揉捏自己犹如火烫过的手指，一边赞同似的点头，
十年没拍电影的人，灯光机器到位，一开拍，眼神、气场、走位无一不是专业的，可想而知，他私下肯定练习了无数次。
林以彤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关于陈煜的采访。那时夜色阑珊，车里的灯光昏暗，他直视着镜头，玩世不恭的态度全部收起，想说什么，迟疑半天，他头靠在椅背上，双手掩面，长吸一口气，他说：“我已经十年没拍电影了，”顿了顿又道，“他们唯一打败我的，就是这一点。”
他双手放下，眼圈突然泛红，像绝世高手断剑时的悲壮，他笑了一下，摇着头说：“不会有人再找我拍电影了。”
那个眼神，让屏幕前的林以彤疼得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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