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故宫想返聘我,那我会义不容辞地继续做下去。”
在故宫西三所钟表室度过了近四十年时光,
一辈子只做一件事的定力与专注,
是对这个变幻莫测的时代最好的安慰。
故宫钟表修复师王津
因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
而走红。
55岁的他意外成了网红。
钟表是故宫博物院非常特殊的藏品,
堪称世界博物馆同类收藏中的翘楚。
清朝皇帝酷爱钟表收藏,
顺治、康熙、乾隆三位皇帝尤甚。
清宫的一千多件钟表藏品,
制作年代从十八世纪到二十世纪初,
既有英、法、瑞士等名家制作,
也有广州生产的精品,
以及皇帝设计由作钟处完成的“御制钟”。
到乾隆时期,
这些能工巧匠在做钟处共同工作,
技术上不断融合,
形成了故宫现有的古代钟表修复技术。
时至今日,清宫钟表修复
已经传了三百多年。
王津延续了故宫钟表修复的传统。
2011年瑞士某钟表品牌在大陆举办展览,
带来了十八世纪大师雅克·德罗父子制作的写字人钟,
运输过程中钟表出现故障,
发条断裂。
按照西方修复理念,
发条需要专门工具做,
但写字人钟隔天就要在新闻发布会上表演,
显然来不及。
主办方找到故宫请求帮助,
王津紧急受命。
到了场地,
他看了很长时间,
决定用0.5号的钓鱼线代替发条,
借助余弦力度,
可以起到发条的作用;
还有一次,
某宫廷钟表机芯里的气囊原料为进口羊皮,
轻薄如棉纸,
时间久了原料用光,
可展览迫在眉睫,
王津用以修复气囊的,
居然是韧度很强的民国纸币,
“这个简直是太有意思了”。
王津的爷爷在故宫图书馆工作,
1973年奶奶去世后,
他跟爷爷一起生活,
1977年王津16岁,
刚刚初中毕业;
同时爷爷去世,
本来是要上山下乡的,
但是院里主动找到他,
“看你比较小,
干脆办个接班来故宫上班。”
第一年王津拿非文物练习,
那时候各个工作室都有一个小坐钟看时间,
钟坏了,
他就帮着修修,
或者拿非文物的钟表练手,
拆拆装装,
看看里面怎么回事,
谁挨着谁,
怎么拆怎么装。
“就是练个手感,
慢慢熟了,
第二年开始接触文物类”。
修理钟表这个事,
师父一般也不会直接教你,
关键还是自己动手,
自已 体会。
宫廷钟表都是特制的,
恢复演艺功能是最难的,
因为它表演功能多。
“稍微差一点都不成,
没法凑合。”
修理的时候,
要从底层开始干,
精细地一步一步往上。
王津曾遇到过难题,
就是前几年修的魔术人钟,
东西不是特别大,
六七十厘米高,
但是结构紧密,
又表演又变魔术。
2007年跟荷兰合作,
荷兰看见它想展览用,
王津就给它提出来,
修了将近小一年。
这个钟共有7套传动装置,
走时一套,
音乐一套,
鸟叫一套,
开门一套,
底下联动变魔术一套……
每一套,
都有自己运转模式,
这7套还有一个连接,
“不能说这门没开就开始变魔术,
应该是门打开同时变魔术,
开这个碗,
出什么样的球,
什么情况下,
中间碗一开,
小鸟飞出来,
都是要有时间联动性,
错一个都不行。”
刚开始修,
也没有图纸,
一步步拆下来,
拆得很散。
调试也最费工夫,
“这么点小地方,
有4个东西在互相变,
差一点就互相打,
一打架就卡那儿出不来了。”
整个修复将近一年时间。
“没有修不下去的时候,
就是难点,
慢点,
一点一点琢磨,
所以在这我最大的基本功就是耐心。”
文物修复必须有参照物,
不能创造性修复。
修文物就是跟古人对话,
就像跟历代修复过它的工匠有交流,
“你打开一个钟,
你能感觉到有的修得很敷衍,
有的做得非常细。
这人手艺,
活糙活细,
有感觉。”
从16岁起,
在故宫里待了39年,
一共修过二三百件钟表,
王津觉得修好一件东西的机缘很复杂,
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
有的人一辈子能赶上一件,
有的人一辈子也不见得修得上。
修复师的世界安静而诚实,
双手与心的创造,
流露出的不只是高超技巧,
还有匠人的本真与物的本质相遇,
物我两忘,日复一日,
沉入工匠无名无我的广阔时空中,
个人变得渺小,
但以另一种方式接近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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