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血观音》:将层层叠叠的心计,包裹在工法之下的超凡艺术品

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之分,权力喂养着欲望开始张牙舞爪,所到之处,血流成河。近期的《大佛普拉斯》与《血观音》诸多呼应,有些互相辉映的味道。从《大佛》里头看,焦距以外模糊的部分,正是《血观音》里钱权交织的世界,《大佛普拉斯》像是在甫开采出土的石材上直接大开大合,敲下几个棱角而成佛像,让里头的鬼斧神工真实自然呈现,《血观音》则像花上数月精雕细琢,将层层叠叠的心计,包裹在工法之下的超凡艺术品。

电影《血观音》:将层层叠叠的心计,包裹在工法之下的超凡艺术品

贯穿全剧的主线剧情是,棠夫人精心策划的夺权大戏,既是天衣无缝又心狠手辣,计谋本身的细节和眉角,也有多家影评深入剖析、图解说明,相当精彩。简单来说,棠夫人的最终目标是当上主席夫人,为此她必须将现任院长在本次的选举中拉倒,好让自己支持的冯秘书长顺利入主立法院;弥陀计划炒地皮只是个美味的诱饵,靠着平时苦心经营出来、无害又温雅的古董商角色,没有人怀疑这位负责牵线的白手套,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惠英红拿下影后的精湛实力毫不含糊,从最初布局阶段憨厚老实的样貌,到后期针锋相对转为令人发寒的笑脸,都刻画得入木三分。而更让人感到惊艳的是气场的变化,一开始看起来处处受制,频频被棠宁的放纵不羁,和棠真的天真无邪给盖过去,然而随着谋略的推展,原本暗藏锋芒的气场也凌厉了起来,到最后那股“牺牲一切也要成就自己的狠劲”,完全将其他演员比了下去,印象十分深刻。而在棠夫人的连串计谋之下,先杀议员后掐议长,看准了县长夫人是个草包,再逼迫院长这方为了名誉就范,一手收下三十亿巨款,一手挽上新科主席的臂弯,毫无疑问是这场金权游戏的胜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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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有钱有权有地位,我想在台湾,没有人会抱怨这样的生活,并且将之视为赢家、温拿的象征,是人生这场赛事的巅峰。我们有好几本杂志和周刊,专门教人如何成功和赚大钱,我们的教育是为了取得高薪、高社会地位的职业所服务,我们的社会只认可建立在物质上的价值,我们的媒体则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为强化这样的价值观鞠躬尽瘁,我们自己创造这套金钱游戏,然后玩得不亦乐乎,规则是必须要有钱负担房子、车子、孩子,你才算活得像个人样。对,得拥有那些才算活得像个人样,棠夫人是这么说的。老祖宗告诉我们“要怎么收获,先怎么栽”,也有人说“等价交换是这个世界的真理”,棠夫人既然如此温拿,想必也付出了很多吧!电影的另一条主线是棠家三代的互动,恰恰是院长夫人所说,“棠家三口一站出来,全场都给镇住了”,全片精彩桥段,也几乎都集中在三人身上。棠宁,蛇蝎美人。开场露骨的情爱镜头,迅速定调了角色的性格,作风大方,善于交际,也是位充分利用自身美色优势的狠角色,将政府官员摆平只不过小试牛刀,即使是公正不阿如警察小队长,也禁不起包裹着恋爱情愫外衣的毒药,简直就是美人计教科书。在此危险的外表下,却藏着对母亲又爱又恨的复杂情感,当一开始对夫人出言不逊时,我们还以为宁宁会是这个家中最大的问题来源,直到惊觉女儿变妹妹的偷天换日之计,中间可能历经多少纠结、痛苦、亲情勒索等,才理解到她恐怕是最悲惨的被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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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的内心,在家中与妈妈讨论服装的那场戏中一览无遗,宁宁既是个爱摆脸色的叛逆期少女,也是个渴望在母亲膝上撒娇的孩子,痛恨被控制的人生,也期盼这样卖力运作台面下的勾当,可以讨到妈妈的欢心;让我想到《银翼杀手2049》中的Luv,用尽生命追求爱,仅有的回报却只是孤独的死去。棠夫人最后还是流下了泪,总是说着“我是为你好”的母亲,可会想到正是这份扭曲的爱将人逼上绝路?大概很少人能一开始就看透棠真的心思,洁白如雪一样的女孩,毕竟她大多数时间都是静静看着、听着一切事情的发展;仿佛就算外头有着天崩地裂的阴谋,真真的内心依旧如冰雪般冷静。她的家人们当然也这么觉得,没发觉这个黑暗的世界,已经缓缓侵蚀掉小女孩的内心。千金玩伴霸占着自己的暗恋对象,姐姐总是和自己水火不容,唯有迎合母亲的培训,才好似能获得一些关爱,只有录音机能听得进去她喃喃自语着“我很寂寞”,但最多也不过是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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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种依赖模仿的动物,没有被爱的情节,棠真当然也学不会如何爱人;相反地,排除障碍、虚情假意这套手法,她可是从小耳濡目染、驾轻就熟,于是她破坏了翩翩的好事,见死不救,背叛自己的姐姐即生母,排除阻碍站稳了棠家继承者第一把交椅的位置。可她还是不懂爱,或许是以为那样笨拙的表达方式就够了,或许以为只要像其他人用霸占的就行,也或许她根本读不懂他人的想法。走上了列车抱住Marco,对爱的匮乏则将她推下深渊。于是,大家期待的结算时间到了!棠夫人名利双收,用上了女儿的性命、孙女对自己冷冽的恨、以及求死不得的后半生,这报酬敬谢不敏啊。棠真的代价是扭曲的童年,和一辈子难以抹灭的恶梦,换得一个完美复仇的机会,受苦却只是为了报复,惨赔啊惨赔。棠宁献出了一生直到生命终点,只得到母亲的几滴眼泪,最惨悲剧角色当仁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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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兵法说“多算胜,少算不胜”,从励志一点的角度来看,说不定是棠家三代算得不够多呢!只要把人生中的每一天、每个人、每段感情、每份利益算得一清二楚,从懂事起就不停算计到瞑目为止的话,成功一定是属于你的。更何况算计也不见得是坏事,因为人类依然不会忘记善良的本质,不管要对他人做出多么残忍无情的举动,永远都是抱持着“为你好”的心情啊!心怀感激地把他人当作弃子,对方也应该涌泉以报的,对吧?只是别忘了孙子意指的乃是战场,算得越精,血流得越多,但一切只是必要的牺牲,我相信你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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