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纳的千层底

妈妈纳的千层底

冷空气一阵接一阵来,终于到了手冻脚也冻的日子,把柜子里的棉鞋拿出来穿,每年这个时候我都满心的不舍。穿之前总要跟家里人约法三章,规定那棉鞋只能在家里的地板上穿,绝对不能穿到外面去,穿的时候鞋跟要拔上,不能拖着踩着,总之是要爱惜,否则,这双穿坏了便再也没有了。

母亲年纪越来越大了,已不太看得清做针线活,有时候她说我们站在她面前说话,都不太看得清脸部的细节部分,到老了老了,以前眼睛好好的她不知何故却变成了近视,有一年在我家,说电视看不太清楚,拿起我老公放在茶几上的200度的近视镜戴上试试居然看清了,现在更是加深到了400度的近视,我们都笑她是返老还童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满是担忧和心疼,去医院检查,却又查不出什么问题,不知道接下来她眼睛的度数是否还会加深。

妈妈纳的千层底

我们一家子这千层底的棉布鞋,还是她老人家早两年做的。年轻时候的母亲是做女红的好手,做衣服、纳鞋子、绣花、织毛衣样样精通。我上学那会儿,农村一到晚上时有停电的事情发生,我们在煤油灯下做作业,灯芯不敢拧得太大,怕费油,母亲便在离灯稍远处纳鞋底,我做作业的空当偶尔抬起头,母亲的侧影落在我眼里,脸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辉。别人家娃穿的布鞋鞋底都是一层的,我们家的鞋底都是千层底,像百页般一层层叠着,整齐又好看。纳千层底工序非常烦琐,通常一层也就是三四层布,先裁出鞋样,再纳鞋底,纳好了要滚边,用那种雪白的滚边布,那种专门买来的滚边布纹路清晰且耐磨。做好四五层这样的薄底将它们叠在一起对齐后重新纳在一起,便成了一只鞋底。千层底,与人家那种胡子连着辫子直接纳一层的鞋底比起来,整个一个“高大上”,看上去洋气多了,更重要的是还耐磨,磨掉一层还有好几层。做鞋子时虽多费些功夫,但能多穿些时日,算是将费掉的功夫找回来了。

妈妈纳的千层底

作业不多的时候,我也会试着帮母亲纳鞋底。只是跟她做的比起来,我纳的那个针脚歪歪扭扭,丑得实在不可看,还老是折断针,哪像母亲纳的鞋底那针脚像排好队的芝麻,说一声不许动,队列无比整齐,一枚针可以纳好几双鞋不断。母亲说鞋底纳得不好看不要紧,我把它放在里层,书读不好却不行,将来只能回家修地球。后来她干脆就不让我做了。那时候家里连奶奶在内一共六口人,平均一人一年穿两双单鞋一双棉鞋,母亲一年得做十八双鞋。一只鞋五层底,一双鞋十层底,十八双鞋子要纳一百八十层底,再加上滚鞋边做鞋帮,最后将鞋帮子上到鞋底上,这等功夫我现在算起来都觉得是一个天量工程。母亲几乎是把她青春里所有夜晚的时光都贡献给了我们那一双双臭脚丫,所以记忆中永远都是她灯下纳鞋底的情形。

妈妈纳的千层底

结婚后,老公告诉我说我婆婆不会做鞋子,从来没帮他们做过鞋子,他小时候穿的布鞋都是他姑姑给做的,所以他小时候从未穿过棉鞋,他所有的夏天甚至到秋天都是打赤脚,因为一年就一双鞋,得省着穿。跟他这么一比起来,我简直是幸福得要上天了。可惜的是母亲的那一手好手工我始终没有学到,到如今她自己眼睛不太好也不再做,眼看着就要失传了,我家里这现有的三双棉鞋也将成为最后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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