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閱讀推薦|壯懷之旅——北疆印象之下篇

卷首語:如果說北疆印象之上篇給人的感受是壯懷驚歎,那麼這下篇給人的感受則是壯美絕倫。透過文字彷佛能看到這如詩如畫般的景象,如夢如幻般的意境。而這裡的每筆色塊裡,都有一片神奇的世界。

北疆最北的阿爾泰山脈,不僅對於我們來說,是個遙遠的地方;對於以天山山脈為中心的新疆人來說,也是一個邊遠地區。

被譽為北疆美景之魂的三個景點,都藏在這裡一個以前並不很出名的邊境小縣:布爾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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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灘

也許,一行中,我是唯一第一次入疆的:每每離開一站,對下一站都茫茫然。

從天山北麓出發,沿準噶爾盆地西緣北駛,直奔阿爾泰山脈的行程中,有幾位朋友顯得甚為急迫。前車帶路,見到一望無際的向日葵花海,沒停;見到茫茫戈壁有狐狸出沒,沒停;見藍天白雲下無數的電力風車,也沒停。對講機一問,說是必須在晚九點前,趕到五彩灘看落日。

午間,在克拉瑪依稍作休整。在被無邊的油田磕頭機所包圍的"魔鬼城"觀賞雅丹地貌時,我們只坐小火車,於埃及之漠似的沙岩風雕中匆匆一瞥;午餐也安排得儘可能簡單便捷。主因還是:不誤了到五彩灘看落日。

五彩灘的落日,成了我心頭的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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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翻山了,車速明顯慢下來。就在前面不遠,有輛對向大貨,衝破護欄,卡在路邊。一隻前輪已臨淵高懸。

始見阿爾泰山,感覺與天山地貌迵然。植被少,或雜草叢中,滿坡白石隱現,如臥虎藏龍;或寸草難見,滿巖笞癬,盡顯紅斑綠鏽。阿爾泰山,又名金山,金屬礦產極其豐富。

漸次深入,又見草原,但溝壑深而草色黃。近布爾津,綠樹多起來。到一轉盤路口,路標箭頭,竟分指五個不同方向:我們取道布爾津,再次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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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外,居然出現了與"賽江南"的伊犁相似的景色:路邊,樹影水光,交遞晃過。不同的只是:水顯得更清洌,樹顯得更多姿了。

堵車,只能耐心的等。

司機告訴我,並行的是布爾津河。河邊大多是胡楊,所謂千年不死,千年不倒,千年不朽的胡楊。河灘上,有漂亮的戈壁石可撿。我笑著說,人的生命觀太多樣了:日本人欣賞櫻花,感其瞬間的㶷爛;中國人讚賞胡楊,嘆其歷艱而不朽。誰更可取?石頭也是:有人喜歡圓潤,有人喜歡通透,有人喜歡多彩,有人喜歡滄桑。各花入各眼,美乎其妙,心性使然。

車動了。一腳油門,拐過去,五彩灘已在眼前。

這是一個L形的河灣,我們立足點,正在拐角處,一片開闊的山岩上。山岩似石似土似沙,溝壑起伏,丹如潑彩。沿其溝壑,左東右西,逶迤著一串木質的觀景曲廊和高臺。可俯瞰一條大河,由左奔來,轉右遠去。太陽已經偏西,但仍白得刺眼,斜照著拐角對岸淺灘上成片的胡楊林,浩浩渺渺,顯得十分遼遠。左邊奔來的河中,有長島如舟,兩水分流,更顯湍急;島上樹木,千姿百態,薄霧飄飛。右去的河上,有一線橋,淡遠如夢,如對逝水的牽掛。

我們在如織的人流裡,由東邊觀景臺,依次轉登西邊觀景臺,象是追日而行。每轉移一個方位,就向大河正面更挪近一點,愈見其闊。漸漸,我們看出了整個地貌的蹊蹺:下面是水衝成形的丹霞地貌;上面是風蝕成形的雅丹地貌。兩種地貌共生,乃千古奇觀。

這時,陽光越來越溫和。一抹夕輝,把紅色的山岩,橙色的流沙,黃色的淺灘,綠色的遠樹;把每個遊客的臉與背景的五彩斑斕,融為一體。長長的河流,閃著點點金光。夕陽,其實不是美在自己,而是美在他最後照耀的整個世界。

但人們追尋的卻是夕陽。最西的觀景臺,人頭湧動,長長短短的鏡頭,都對著落日,等待著其輝煌的謝幕。夕陽越來越紅,越來越暗,悄然落下遠山,把山頭上點點風車,映成一排高昂的剪影。突然,落日從雲縫中亮出幾道暖心的射線,似含情脈脈,把每個送行的影子,都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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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人都喜歡落日,其實鏡頭後的心情,並不一樣。是仰其無尙的至尊?是賞其瞬間的瑰麗?還是感其殞落的悲壯?我不知道。其實,這都並不重要,因為明天,太陽會照常升起。

我只想對寫下千古名句的大唐詩人說一句:時過境遷,我未能見"大漠孤煙直";江山依舊,我看到了"長河落日圓"!

乘興回車,我驀然回首,發現路邊橫一長匾,大字勁書:"額爾齊斯河",下面一排小字:"我國唯一由東往西流入北冰洋的河流"。

哦!剛才,到底是日惜流水,還是水送落日呢?

喀納斯湖

"明天,喀納斯的行程必須改。按大家拍五彩灘的磨蹭,喀納斯湖一進肯定不行,非二進不可"。

到過喀納斯的朋友強烈建議。

於是,夜宿布爾津,第二天一早便開路;取消了在布爾津市區的全部活動,爭取正午趕到喀納斯。儘管我對沿布爾津河,看胡楊林、撿戈壁石,還有點心癢。

到喀納斯,放下行李,便進景區。成熟景區,又是隻能選擇騎馬、徒步,或坐專線車。

沿途植被,可與那拉提草原媲美。但其明顯的不同是:那拉提是廣闊的草原上點綴錯落的林木;這裡是茂密的松林裡掩映如茵的草甸。

山道彎彎,似與獨庫公路比險。而其最大的差別是:獨庫公路谷底的水順著山流;這裡好象都是山圍著水轉。

我想,人們說這裡景色勾魂,恐怕主要就是指這一灣水了?車窗側望,從樹隙間,總是時不時閃出一點點粉綠。綠得象神奇的貓眼,一眨一眨的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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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的廣播在報著景點站名。顯然,喀納斯河在這山裡有三道大灣:臥龍灣、月亮灣,神仙灣。每過一站,我們都會看到一灣靜靜流淌的河水。河水粉綠粉綠,似帶憂鬱的眼神。

據說,喀納斯河與喀納斯湖密不可分;據說,當地的孩子從小就聽從父母的告誡:"不要上山去驚動喀納斯湖,那是神的眼晴"。

遊客卻沒有這些顧忌,源源不斷地向上。同一方向,三條路:步道、騎道、車道,大家相互打著招呼。按計劃,每到一站,我們便自我提醒:"不下,這裡明天遊,今天直接去喀納斯湖"。

遊艇排著隊,一撥人下,一撥人上,幾無間歇。

並無太多的驚喜。艙低窗矮:看到草木覆蓋,石紋如褶的岸壁;看到綠得神秘,深不可測的湖水;看到遊艇劈開的浪花掠過窗前。但,感覺不到湖的形貌。看著船內的視頻介紹,知道了這是在海拔一千多公尺;知道了邊上還有白湖和黑湖;知道喀納斯湖面積四十五公里,深度達一千九百公尺;知道這裡久傳曾有湖怪出沒,常把飲水的馬匹拖入水中;知道所謂湖怪,可能只是種巨大的古老的紅魚。

細思極恐的驚異。

踏上湖岸,我想:還是要象本地人,有所敬畏,不驚動為好。然而,不驚動,我們來看什麼?全世界更遠的客人,來看什麼?寧靜和分享啊,如何兼得?

遠離喧囂的遊艇,我們在湖畔漫步,心歸於靜。

一邊是細沙如粉的淺灘,宛延曲致;一邊是茂密的松林,陽光斑駁;中間,時見狂風暴雨吹倒的大樹,有的根鬚朝天,有的皮連頸折。我看見有隻花鼠,順著倒松飛竄。

如果說天山的雲杉,直聳如塔;這裡的高松,更可謂亭亭如蓋。西伯利亞落葉松與阿爾泰紅松,鱗皮粗獷,高達數十米,每每三五株一組,姿態優美。間有一兩棵白樺樹穿插,勁挺而清秀。

湖之靜與林之靜,似有不同,一為平靜,一為幽靜,我們在兩種靜謐中四處拍照,捕捉著湖水和林木之間的光影變幻,盡情的享受著友誼之趣。不知不覺便走到白浪花花的湖河交匯處。

好一段物我兩忘的閒散。

第二天起得較早,要趕著去看晨霧。

依舊是昨天上山的路線。突然,有人喊:"看,起霧了"。我忙看窗外。我坐靠山的一面,只見斜坡上,密林間,有晨光灑進一片空曠的草地:薄霧迷朦中,有個小木屋,屋前一匹白馬,低頭甩尾;屋後三五株瘦松,虯枝交錯,樹冠如雲。霧漸濃,景愈朦,恍如童話世界。

再看對面車窗,車正駛入神仙灣:河灣裡,霧在升騰,草叢,溼地,水面,樹林,遠山,層層疊疊,似有若無;陽光穿雲射霧,欲透未透,仙境一般。

"我們下車吧,可遇不可求"。有人提議。

大家一湧而下。

按計劃,我們要先登山頂的觀魚臺,再下來徒步,從神仙灣走到月亮灣。計劃哪有變化快。現在,大家的鏡頭都對著了現成的霧景:趕上不如撞上。

果然英明!當我們登上觀魚臺時:雲消霧散,晴空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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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觀魚臺,要在昨天下車去坐遊艇的轉乘集散中心,由大巴改乘小巴。

繼續登高的路更陡、更窄,小於九十度的急彎左一個右一個,連續不斷。會車時,只能在會車點,一車等,一車行。行至車道最高點,車不能再上,還餘一千零六十八級臺階的步道,必須走上去。

妻子恐高,且膝蓋不適。

我說:"你就不上了吧"。她說:"不,都到這裡了,我不能半途而廢,頂上有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登頂的過程"。

一路上去,草叢峭石,數十步一轉,仍有不少的觀景臺。妻子對興趣盎然的朋友們說:"你們照相吧,我在前面慢慢走,不拖後腿"。結果,"不怕慢,只怕站",我陪著她,竟最先登頂。妻子專門拍了張標有"1068"字樣的臺階,以作留念。

站上觀魚臺,八面來風。一覽眾山的全景,盡在眼底。湖,比下面看,更綠,綠得象一塊隨形的翡翠。

我說:"這麼遠,能觀到魚嗎?"

有人說:"能。你看到下面的遊艇沒有?據說,紅魚有遊艇那麼大"。

湖面上兩隻魚似的遊艇,一前一後,拖出兩條很長很長的浪尾,清晰得似乎浪花都看得見。這才顯示出,那不是翡翠,是通透的水。

我感嘆了一聲:"真清晰"。

有人道:"清晰有什麼好?起霧才好看咧!觀魚臺和上來的一千多級臺階,就象浮在天上;下面,水霧不分,雲山不辨,隱隱約約,仙境一樣;尤其秋後,樹林轉紅轉黃,象打翻了染缸;遇上雨後日出,還有彩虹;聽說,最好的時候,會泛起一片佛光"。

我笑著說:"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求最,不如隨緣!"

心裡一邊想:剛才,我們不是就在下面遇上了很好的霧景?尤其那林中的高松白馬,是我最喜歡的意境。如詩如畫,如夢如幻。現在一閉目,還如在眼前。

禾木村

看來,這裡都沒有來過;除了司機,大家都一無所知。我更是無知到一聽,差點混淆於與之風馬牛不相及的漠河。

禾木離喀納斯不遠,是此行中,兩個景點相距最近的;或者,可以說,禾木村本就是派生於喀納斯的一個景點。聽說,這個景點,是攝影愛好者發現的。

也是自帶車只能停在景區外,進門換乘。這次我們是住景區內,帶著行李,顯得很不便。

車駛到一處工地似的地方,看來是個正在擴建的換乘集散中心。下車,見不遠處有排人字頂小木屋,木柵欄圍成院子,院門上有幾個大字:"禾木山莊"。司機說是個四星級酒店,我們沒訂著。不住這,還得轉乘。

第二次下車,象個公交站。拿著行李四處一望,感覺在看美國西部片,偏僻而荒涼。我們的司機兼導遊說:不急,等下會有"大奔"來運行李。一輛帶拖的土摩托"突突突"來了。司機幫著把行李箱往上一放,說:"走吧,想坐車的坐車,不想坐車的走路"。

大家都沒轉過神來,跟著摩托車走,有種風塵撲撲的感覺。

好在客棧不遠,打個噴嚏就到了。也是木柵欄圍個院子的一排小木屋,但破舊得多。我們是從後門進去的,談不上什麼格局:倉庫、飯堂、客房,面對擺有茶桌椅的院落,一字排開。有的門板不大配套,歪著,關不嚴實。

大家似乎有點失落,或者,昨天從神仙灣到月亮灣的徒步太累?都不出聲:有的整行李,有的休息。

我出來透氣。

顯然,這是個自然村落,遠遠近近,全是這種柵欄圍著的人字頂木屋。隔小路的一家後院,更顯破敗:一隻鷹和一群黑鴰在盤旋起落,不時站在一根長長的斜垮著的柵木上。我還從未見過這樣成群低飛的大鳥。

從前門出去,過一路口,是條沙石大路,很寬,象是主幹道。沿路同樣的小木屋,掛著招牌,象臨街的鋪面,看著便多了幾分生氣;順街走,前面有個院落,種著成片的格桑花,紅橙藍紫,心裡色彩豐富起來。再往前走,眼前突然一亮:

迎面一座大橋,全木,橋口有門,半開著;橋下一條河,奔騰而過:水洌灘淺,波翻浪急,嘩嘩有聲;灘邊全是大小卵石,撿石的人點點落落;對面堤岸,茂密的白樺林如一面高牆:又白又直的樹幹,青綠轉黃的枝葉,頂上襯著藍天,夕陽下,金閃閃一片敞亮。

我發現有位朋友,不知什麼時候,已捷足先登,站在橋下一塊大卵石上拍照。

我們相視一笑,都感覺到了對方的驚喜。她手指上游說:"看,那裡還有座橋"。

我馬上返回客棧,妻子正和朋友們在院子裡喝茶。我說:"不是一般的漂亮!"便拉著她,又從院後出去,繞向另一座橋。

這橋遠看漂亮,走上去卻馬糞斑斑,可能是專用馬道。觀景,與那座橋似各異其趣:朝上游的來水看,河面更寬;中有淺灘出水,似無定形;灘上灌木叢生,卵石如洗;急流左衝右突,浪拖長尾,逆光閃耀。右岸,淺灘尤為舒展,水黑石白,更顯其清,有人牽馬飲水,上如剪影,下有倒影。

最美還是對岸的白樺林,齊刷刷昂首挺立,相信誰看著,都會為之一振。

妻子似乎也忘了馬糞之所在,邊拍照邊過橋。我們鑽進白樺林,拍了幾處陽光入林和枝葉沖天的特寫,又從下游那座橋,返回客棧。

妻子進門便笑著對房主說:"老闆,你這院子裡怎麼不種點花呢?"

晚上,我們點了啤酒,感謝司機們的連日辛勞。司機說,景區正在整改,拆了不少搭建,有點亂。這個客棧也扒了幾間,剩下木屋,全是老的。你看原木之間的縫隙,還是特製的草泥填塞,原汁原味。明天,能起早床的,可以去看日出,在河對岸的點將臺。不要怕不知道怎麼走,一大早會有很多人去,跟著走就是。

"早到什麼時候?"有人問。

"可以六點出發,多穿點,冷"。

凌晨六點,約好要去的幾位一一吱呀吱呀拉開木門。

天還黑,很靜,有點冷。

有人邊搓手邊打趣:"都說到禾木晚上要起來看星星。我們這算是看到了"。

果然,天很大,滿天星斗。

沒有仼何其他聲音。沒關係,我們先走,反正知道怎麼過橋。大家把手機上的電筒打開,螢火蟲似地照著路,只聽見自己的腳步聲,沙沙沙地過了橋。仍不見人,怎麼走?遠處似乎有了點燈光,馬達聲,由遠而近,象是摩托,橫過前面看不見的路,斜著上去,漸遠,消失了。身後又有了燈光,二三點,象是跟我們同樣的"螢火蟲"。妻子對著夜空喊:"喂,請問,知道怎麼走嗎?"夜空蕩著回應:"前面有條小溪,過橋直接上山,只有一條路"。正過溪橋,劃破夜空,突然一聲長嘶,嚇得妻子握著我的手一緊。我說,是馬。

上山的路,與登觀魚臺的千級步道很象,好在"螢火蟲"僅能照出腳下,只有陡,沒有怕。後面一對年輕男女先後超過了我們。到轉彎處,胖胖的男子,扶著欄杆,俯下腰,不動,喘息,又落到了我們後面。

木步道走完,天色微茫。

看得出眼前是個草原平臺,朝著村落;邊緣己踏出一條堅實的路,長長的彎向遠方。路邊有個女人,身邊歪著輛摩托,前面擺一小桌,在賣熱氣騰騰的奶茶和鮮奶。我想,這應該就是剛才從我們前面掠過的那點燈光。

人源源不斷地上來,越來越多。四處擺弄著三角架、相機和手機。

妻子去給每個朋友買了杯熱奶,問:"請問知道太陽什麼時候出來嗎?"

"七點四十五",賣奶人肯定的回答。

"為什麼導遊告訴我們六點多呢?相差一個多小時"。

"不同的季節,時間不同,這要問當地人",對方笑了。

還有個把小時!

等待,總是漫長的。越等越冷。繼續等,還是回去?也許每個人都在糾結。平臺上,有人奔跑,有人跺腳,有人依偎,有人微顫,有人輕輕咳嗽,有人竊竊私語,大家頻頻把眼睛和鏡頭,轉向東方。

東方起伏著兩座山峰。我猜想,那座最高的,也許就是多國交界的友誼峰。從天邊越來越醒目的亮度來看,太陽應該會從兩峰之間的山窩裡出來。

這時,一位頭髮斑白的攝影者突然說了句:"看來,今天沒故事了",便開始收拾行頭。

有點高深莫測。

我知道,昨晚從五彩灘落下,與即將在眼前升起的,是同一個生生不息的太陽。

我知道,迎接日出的心情,遠沒有追送落日那般複雜:無非是看光明的使者如何喚醒這個世界全新的一天。

但我無從得知,每個人的期盼。

終於,一抹緋紅出現了,象害羞的臉。接著,毫無鋪墊地,瞬間,太陽便光芒萬丈地湧出了山窩。是那樣的迅急:未見其形,惟見其光。

哦!有預見的失望。

沒有風起雲湧,沒有彩霞似錦,甚至,沒有太陽一露臉,那紅得讓人心跳的輝煌。

其實,太陽從不屑於自己的故事,有沒有云捧霞隨,她都照常升起,她的心思,全在她照耀的對象。

請回看山下的禾木古村吧:朝暉與晨霧交織,籠罩著木屋群一片片人字形的斜頂;籠罩著白樺林白而直的枝幹和如雲的綠葉;籠罩著禾木河宛轉於木屋和白樺之間的一灣碧藍。

在朝暉與晨霧之上,有炊煙裊裊升起。

當然,如果昨夜有雨,也許霧會更飄渺;如果經霜歷秋,也許樹會更斑斕;如果大雪封路,也許炊煙會更多情。

但這已經夠了:生活不是拍一次性的影片,真美盡在不求其最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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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平臺上下來時,似乎一切都如夢初醒。晨光下,步道清晰;溪流親切;小溪旁的白樺林,有匹溫順的白馬,倒影在溪:想必,正是黑靜中,那一鳴驚人者?為什麼入夢的,總是神奇的白馬?

過了帶門的木橋,沿路幾步一小攤,都是早點:紅薯、油條、奶茶、鮮奶、烤羊肉串、煮牛雜湯,熱氣迷漫。

到處是行色悄悄,而又生機勃勃的景象。

早餐後,司機說:"我們下午走,上午還可以有兩個選擇:一,過河,到愛情峰。那裡的樹有點神奇,天然的,總是兩棵一起,一棵松樹一棵白樺。那裡還有條河,很漂亮。問題是,沒車,只能騎馬或走路"。

我問:"騎馬要多久?"

"個把小時"。

我知道幾位女士肯定受不了,便說:"那太遠了點,來去加遊玩,時間不夠"。

"第二,往村頭走,很近,看紅樹林,全是白樺,比河邊還多,山坡上的白樺與河邊的白樺,不完全一樣。問題是,樹還未紅,又沒夕陽,不算最佳"。

大家一合計,心裡都念著河邊那一院子的格桑花,便說:"還是先拍格桑花吧,有時間再去紅樹林"。

這次不是路過,便端詳起來:同樣是木柵欄圍著小木屋的院子,柵門上掛著兩片木質招牌,每片一個大字:"桃"、"源"。也是家客棧。

走進去才發現:格桑花常見的最高過膝,這裡居然盛開得高過了腰,高過了頭。從花叢曲徑穿行到後院,竟正臨河岸,兩岸相望,美不勝收。大家拍了一陣照,不禁又找回到前臺:沒想到是個頗有品味的咖啡吧。看了一下吧檯上的名片,原來,這裡與我們沒訂上的禾木山莊,是連鎖。大家與女主人問問答答,一人點了一大杯咖啡。坐下來,有位朋友長舒了一口氣,說:"我還是喜歡這種感覺"。

我捧著咖啡,望著臨河的窗。窗框如畫框:上面吊了個小小的風鈴,窗臺玻璃杯裡插著兩朵小小的太陽花。外面,遠處,最下面滿是格桑花;然後是碧綠的河;然後是白卵石河灘;然後是直立的白樺樹幹;然後是金碧輝煌的枝葉;然後是藍天白雲。層層推遠,我感到一種令人心醉的美。

我惦起了未能騎馬去的愛情峰,想象起那裡的小橋流水,那裡一鬆一樺的神奇。我覺得那渺遠的想象與眼前這畫,非常一致;我覺得畫外的景色與這室內的情趣,非常和諧;而這室內的優雅與這木屋外的原始感,竟也意外的協調。

外古內新、外粗內精、外觀賞內舒適,這,是否可成禾木的未來?反過來,我又質疑自己的想法:會不會因求新而失古呢?

其實,所謂古村,自古在變。

這裡的土著,圖瓦人,有人說有印第安人基因;有人說從西伯利亞遷入;有人說是成吉思汗征服的族群;又有人說是成吉思汗西征時,留下後裔的繁衍。總之,肯定有過漫長而複雜的變異。

這裡普遍的人字頂木屋,最古老的形態已無從考證。據傳,俄國十月革命後,大批白俄貴族曾逃亡到這裡,對這裡的居住環境,作過大量改造,那座帶門的木橋,就是他們所建。同時,也輸入了他們不盡相同的許多生活習性。上世紀六十年代,中蘇交惡,他們全部逃去了澳洲。

而今,又一股新潮湧入,圖瓦人以其舊居,換取外來經營者豐富的租金,隱居到更僻靜的山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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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永無定數。

不變的,唯有每天太陽從東方升起;唯有禾木河,從友誼峰的雪山來,年復一年的匯入喀納斯河,匯入布爾津河,匯入額爾齊斯河,闖蕩世界,西入北冰洋;惟有愛情峰的松樺共生,邊界各國的雞犬相聞,牛羊相迷,鷹雀互飛。

孰可變?孰不可變?如何變?頗費思量。

山坡上的白樺林與河邊的白樺林果然有別。

飽經風霜的樹幹,睜大無數眼睛,望著古村上空如湧的白雲和高飛的鷹,不知在想什麼?

離開禾木村的時候,當我向來時的車站走去,我居然一改下車時的感覺,面對四處拆而未建的破敗,預感古村正孕育著新的蛻變。

鉅變在即,不知下次再來,會是怎樣?

乘機離疆,我遙望窗外,九天三千多公里之所及,漸漸變成了一筆筆油畫筆觸似的色塊。我深知:那每筆色塊裡,都有一片神奇的世界。

壯哉,祖國!美哉,北疆!

作者系 湖南省國資委原巡視員 朱克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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