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坐在古董级显示器后看报纸的年轻人和午后奇怪的梦

故事:坐在古董级显示器后看报纸的年轻人和午后奇怪的梦

因为昨晚独自喝了六两本地酿的泡酒。李莎莎在青城后山接近泰安古镇一家客栈临河的房间中,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10点钟才起来。

她来到一楼的院子里,一位服务员告诉她客栈提供免费早餐和午饭。早餐很简单,白米粥、馒头、鸡蛋和各色泡菜,喝了两碗粥后,她发现自己头还有些微晕,便来到院子里走了圈,这才打量清楚这个院子的格局。

主体建筑依山而建,与公路齐平的院子一边是排倒L型的砖瓦建筑,尽头是洗衣房、杂物间和一个卫生间,临河一侧依次是大堂、餐厅和露台,露台实际上也是砖瓦房的一部分,只是没有墙壁的遮挡,四周挂着竹帘,竹帘平时都卷起来,可以透过窗户从院子里直接看到对岸的风景。

院子大概有80多平米,不像其他的农家乐那样用水泥或者瓷砖铺地,而是铺满了干净的碎石,这些石头显然是用心从河边淘捡来的,大多都是白色的,也有一些灰色、褐色的掺杂其间,但整体看上去依然显得整洁。从竹篱编的大门口进门,一直到通往各个房间,都是用本地特有的青石板铺路。临公路一侧的小坡上种植了一排竹子,已经长得密不透风,将路上的灰尘、噪音都隔离开来。翠竹后是一个水泥砌就的长条形花坛,外边贴着白色的瓷砖,里边好几个品种的花开得正艳。院子四周还种着几株芭蕉树,桂花树,让整个空间都透着绿意。尤其在靠近洗手间和杂物间尽头那几株芭蕉,早已经高过了屋顶,看起来岁数不小。

无论是吧台上的电脑、房间里的电视、电话、风扇、台灯似乎都是10多年前的款式和型号,那些家具显然时间更久远,但李莎莎对这些木头、款式看不出个所以然,她想,可能是主人有意做成复古、怀旧的风格吧。比如吧台上的那个电脑显示器,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CRT显示器,这种显示器采用阴极射线管技术,有个凸起的屏幕。她记得自己十几岁时常常陪父亲去中关村逛电脑城,那时买电脑需要先买配件,然后再请人组装,叫做攒机,虽然它很占地方,但父亲现在还保存着一台最原始的机型,当作古董收藏着,也算对那个时代的记忆,她因此对这类CRT显示器印象很深。

院子里并无其他客人,只有位招呼她吃早餐的服务员坐在CRT后边翻看着报纸。那服务员脸色白净,样子大概只有18、9岁,但莎莎总觉得他外貌和年龄不怎么相符合,他说话、做事给人的感觉仿佛有4、50岁的稳重。

看见莎莎走过来,他放下报纸,将报纸仔细地对折了下,放在旁边的书报栏中。然后捧起一个泡着浓茶的大大的罐头瓶子(就像很多出租车司机为自己准备的茶杯),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莎莎说睡得还好,就是现在可能酒还没有醒,对昨晚的酒有些不适应。

那小伙子似乎有些激动,连忙说,我们家的泡酒是用上好的高度白酒泡的,含有枸杞、三七、人参,都是养身的、健康的,你放心啊绝对不会掺假的啊。

莎莎理解,越是淳朴的乡下人,最怕外地人冤枉自己。于是赶紧解释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可能一时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气候而已。

小伙子似乎舒了口气,于是为莎莎介绍了这里的一些风俗和历史,从东汉时期来此修道的张道陵,说到唐朝的道士杜光庭,又从北宋三十代天师张继先说到曾来此居住的画家张大千、徐悲鸿,那意思仿佛是说,你李莎莎如果在这里多住些时候,必定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伟人。

他的演说持续了7、8分钟,但发现没有获得莎莎回应和互动,便建议莎莎去泰安古镇走走:“多散散步,爬爬山,出一身汗,酒就醒了。”

李莎莎依循他的建议,出了院后,沿着公路往泰安古镇的方向散步。走了一两里山路,果然远远地看见不远前山坡高处有一个牌坊,虽然已经斑驳不清,但“泰安古镇”几个字还依稀可辨。据客栈小伙说今天那里有些活动,会有很多人来看戏,但她对传统戏剧并没有多大兴趣,也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只希望让自己安静一阵子。

于是在还未到达古镇时,看见公路一侧另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小道,便沿着石阶一步步地爬了上去。石阶上长满了苔藓,铺着些黄褐色松针和枯黄竹叶,看来平时很少有人走这条路。台阶两侧都是密不透风的青松和翠竹,长得遮天蔽日。它们毫不吝啬地将枝条伸展开来,为路上的行人遮着阳光,避着风雨,倒像它们是慷慨的主人,而行人只是暂过的客人。石阶小道一会向上,一会向下,因为看不到天空,李莎莎很快没有了方向感,但也就这么一条小道,倒也不担心迷路,大不了沿路返回就是。果然如客栈的小伙子所说,这些富含负离子的空气马上让她的头脑清新了。她想到,无妨就在这里再多住一日,过完中秋再走。

李莎莎找到一根断竹做拐杖,在这条幽静的小路中一直走到接近中午,也没有看到尽头。她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大汗,虽然腿脚有些酸胀,但精神却很好。就在犹豫应该沿路返回时,她终于看见了前边是一段下坡的台阶,尽头有一个凉亭,决定先到那里去歇会儿。走到凉亭中,她就发现,台阶山道的尽头就通往下边的公路,而且距离公路不远就是自己所住的那家客栈。

进到客栈大门,她发现院子里停了好几辆车,有三两桌客人正在露台上喝茶打牌。这几辆车都是本地车牌号,莎莎想他们可能是附近来玩的本地人,晚上并不会住在这里,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很多人是要回家过节的。

路过吧台时,她发现那位年轻人仍然在CRT后边看着报纸。看他那神态到不是随便翻翻,而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细读。她觉得奇怪,现在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不捧着手机、对着屏幕摆弄的。像他这样拿着张报纸,倒是很少见。

而她觉得有些特别的是,那份报纸并不是现在出版的。因为职业关系,莎莎仅仅瞥一眼,就能够辨识出那是一份前年就已经宣布停刊、只出数字版的《锦官城商报》。她对这份报纸的历史了如指掌,也认识其中一些编委会成员。因为在10多年前纸媒的黄金时期,这可是全国各地都市报系中的佼佼者。

客栈的午饭另她意想不到的丰盛,三荤三素,都做得非常可口。莎莎吃完饭便回到房间。虽然上午走了很长的山路,但午觉睡的并不踏实,她居然反复梦见了昨天晚上的那个场景。脑海里满是那个奇怪的形象。她感觉那个人似乎来自于遥远而又熟悉的时光,不像是现代社会的。

在梦境里,她确定在人南立交桥上看见的那个人一直在跟踪着她,昨天晚上乘坐木筏弹琴似乎也是跟踪她的手段之一,包括她上午在山上行走时,那个人也一直尾随在她身后。梦的结局是,她似乎又做了个梦中梦,梦见那人头戴一定宽檐的毡帽,推开了自己客栈房间的门,轻轻地走到床边,他的动作确切地讲不是走,而是“漂”过来,然后,他俯下头,凝视着正在梦中的李莎莎。那人头发低垂着,但没有遮住他的眼睛。

她似乎是拿起了手机,想拨打几个熟悉朋友的电话,但从通讯录中总是调不出他们的电话号码,这么一着急,便从梦中惊醒了。

醒后,李莎莎并未感觉到害怕,甚至有一种见到了老朋友一样的窃喜。“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就算我告诉别人,也无人能够解释得清楚。”她从床上爬起来时,看了下手上的I WATCH,已经是下午5点了。

李莎莎从被窝里爬出来后,推开了窗户让自己清醒些。她的客栈在临河的第二层楼,窗户视线开阔,在白天可以清楚地看见对面的河流和山体。下午梦中的情节虽然很快就淡忘了,她甚至想不起来梦中看似很有逻辑的情节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从什么时候结束。只是隐约可以记住一些情节的碎片。但窗外的河流声提醒了她,在梦中肯定出现过昨晚漂过这里的那只竹筏,那曲《春江秋月夜》的旋律,似乎还在对面山体上回荡着。

她决定自己走到河边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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