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記憶」王鳳雲:在賀家灣當婦乾的那些日子

<strong>在賀家灣當婦乾的那些日子



「知青記憶」王鳳雲:在賀家灣當婦乾的那些日子


1972年婦幹在延安學習時在《延安紀念館》前留影

1969年1月13日,一列載有兩千多名北京知青的專列開往西北,目的地是延安。

我被分配到離延安一百一十公里的延川縣馮家坪公社寺村大隊。兩年的插隊生活,我同所有在延川插隊知青的經歷一樣, 經歷了很多的磨練,過了一關又一關,熬了一年又一年,我們的前途、命運到底會如何?大家為此感到一片茫然。

1971年3月在我絲毫沒有任何準備的前提下接到縣裡來的通知,讓我於3月15號到縣組織部報到安排工作。當時的我是喜是憂說不清,腦子一片空白。接到通知後也沒有多想,因為我們從小在家庭和學校所受的教育就是要聽黨的話,黨叫幹啥就幹啥,再說總算不用在隊裡掙工分了(幹一年都不夠養活自己),總還是件好事吧。

村裡離縣城六十里路,組裡的同學們拿著行李把我送到公路上,他們準備攔一輛順車把我帶到縣城。等了一會兒還真來了一輛拉煤車,他們攔住車,但是,無論怎麼說好話司機都不肯讓我搭車。這惹火了我的知青朋友,他們把司機拉下車,十幾個人成一字型站到車頭前面,對司機說:“如果你不捎上這個人,你的車今天恐怕也開不出我們村了!”司機無奈只好答應,同學們幫我把行李放到後面的車斗裡,又把我拉上車。就這樣我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大家,離開了我插隊的寺村!

六十里路一路顛簸身上沾滿了煤灰,到縣委組織部報到後才知道我被分配到離縣城十五里路的賀家灣公社。 那時沒有汽車,要到目的地就得步行。公社派人騎著自行車來接我,自行車馱著我的行李,我們步行著,天黑前趕到了公社。公社在賀家灣大隊和清澗縣接壤。公社整齊的十孔窯洞,坐落在一個半山坡上,我和話務員娥娥住在最後一孔窯洞也就是10號窯,從那天起在賀家灣公社一呆就是四年。也就是那四年奠定了我的一生!


「知青記憶」王鳳雲:在賀家灣當婦乾的那些日子


那時的我很膽小,見了公社領導就像見了老虎;我不敢輕易走出窯洞,就是上廁所,去食堂打水也先要偷偷地看一看領導在不在院子裡;吃飯時先看看他們打好飯都回到自己的窯了,才敢出去打飯。總是最後一個進食堂……現在回想起來這是為什麼?大概是因為離開了知青集體的孤獨寂寞和不習慣,或許還因為覺得自己很醜怕見人。

公社同事和領導覺得我還是個娃娃,看起來又乖又膽小,從領導到同事都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和溫暖。頭一次下鄉時安排公社副主任武志生陪著我,前前後後帶了我一個月,走遍了公社十八個大隊,讓我明確了下鄉都應該做些什麼,應該怎樣工作和生活。

賀家灣公社十八個大隊分佈在一道川,三條溝,一個塬,從那時起在四年之內,除去回京探親和回公社開會的時間,我的身影就頻繁地出現在那裡的溝溝坎坎,坡上坡下,最遠的村落三十里路,經常一個人走三十里山路不見人,看到過蛇,聽到過狼叫,被狗咬過,那時只有孤獨、寂寞和害怕的陪伴,沒有退路。從春暖花開到三九嚴寒,肩背挎包,行走在路上;吃百家飯,睡百家炕,和農民同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穿梭在那片黃土地上。


「知青記憶」王鳳雲:在賀家灣當婦乾的那些日子


每到一個地方,我會自覺地和老鄉到山上參加勞動。八十幾斤體重,每天吃不到幾兩糧食的身子骨(還都是粗糧甚至是糠),承受著勞動的艱苦,修梯田、打壩、播種、耕地我都會幹;晚上,按照公社的要求緊跟形勢,和隊幹部研究生產並開展各種運動,心裡總有著一股革命熱情,踏踏實實工作,毫不含糊。

當時下鄉都是吃派飯,每到一家吃飯我都嚴格按照伙食標準付給老鄉, 一年365天,我360天左右都吃著派飯。陝北在七十年代初,老鄉還吃著國家的反銷糧,好光景是受苦人永遠的期盼,一年除去過年過節才能吃上幾頓細糧,吃糠是家常飯,我也沒能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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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回賀家灣鄉留影

陝北的二八月天長,兩頭黑吃飯。早上天還沒亮吃了派飯,老鄉就要出工,晚上天快黑了做派飯的婆姨才收工。所以我是吃了上頓等下頓,那時經常餓得頭暈眼花。在那四年裡我從沒開過一次小灶,也從沒有條件給自己煮幾個雞蛋吃,經常忍受著飢餓和勞累,和老百姓打成一片。

每次下鄉,我習慣挎包裡都裝著一副(兩把)理髮剪刀,看到哪個婦女頭髮長了都不徵求她們的意見拉過來就給剪。農村條件差又缺水,那些婦女頭上又髒又臭,蝨子蟣子滿頭,我也沒有嫌棄過。後來她們習慣了,每當我到哪個村的時候她們就會來找我理髮,回想起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來的,想想真有一點“自虐”的感覺!

那個年代全國都在學大寨,賀家灣也不例外。十八個大隊,我組織了十一個鐵姑娘隊,她們在學大寨過程中發揮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劉家河大隊王峻嶺、鄧家儉的鄧竹林、張家灣的石榴,還有荊家溝的青禾等。她們成了公社學大寨的主力軍,劉家河王峻嶺帶領鐵姑娘隊開出一畝二分梯田種高粱,精心耕種,沉甸甸的高粱穗著實好看,秋收畝產居然是1260斤,對於那時平均畝產不足百斤的時代,真是不可思議,一時轟動了全公社甚至全縣。

她成了名人,公社讓我帶著她在全公社巡迴演講,介紹種植高產田的經驗。最近我邀請她帶著女兒一家到煙臺旅遊,還說起當年我們倆一會揹著,一會抱著她只有幾個月大的兒子,走遍了公社的角角落落介紹她的高產田的種植經驗,走到哪裡吃住在那裡,我們走了二十幾天,每個生產大隊、小隊都留下我們三人的身影。

在公社四年中我還曾經住進三個大隊進行路線教育,每個大隊一住就是幾個月,除去公社開會一直住在村裡,條件極其艱苦,沒電,沒水洗漱,沒有飽飯吃,沒有任何精神生活,酸甜苦辣裡與甜隔絕。

記得在鄧家儉大隊住的窯洞只有一米五寬,不到四米深,只有一個炕和一個小灶臺,一住就是四個多月,順利完成路線教育,作出突出成績。在五眼泉大隊我一個人住在公窯,每晚開完會老鄉或隊幹部離開後,窯洞裡充滿了難聞的味道,最讓人無法忍受的是兩床公被子上那些趕不走抓不到的蝨子和跳蚤,我能夠解決的唯一辦法只好給被褥上都撒上一層六六粉,嘴上放上溼毛巾勉強入睡。現在想起來沒有中毒就算上帝對我的一種眷顧了。

就是這些經歷鍛鍊了我的意志和膽量,經常開會到半夜一個人回窯洞,從害怕到不怕,從生疏到熟練,從無能到工作成績突出,現在想想那得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做到的呀!

四年中,由於我的努力工作和始終保持的工作熱情以及踏踏實實的工作作風,領導看在眼裡,放在心上,在我工作不到兩年時我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第三年,我成為公社黨委副書記,分管教育和婦女工作。公社還同時提拔了王峻嶺為村支部副書記,公社書記呯玉珍也因此成了全縣大膽提拔使用婦女幹部的典型,受到縣委的表揚並在全縣大會上介紹提拔婦女幹部的經驗。

從此縣裡和各公社效仿提拔了一批婦女幹部到領導崗位,多名女知青被充實到各級領導班子中,發揮著她們應有的作用。四年後由於我的工作成績突出,被調到縣婦聯任副主任一職,從此結束了在賀家灣四年的工作和生活經歷。

時光如水,在賀家灣工作的那四年記憶猶新。我的青春歲月都在那裡度過,那裡奠定了我的人生,那裡磨練了我的意志,那裡使我成長,那裡給了我很多很多……

我曾先後三次回到延川,每次回去都會去賀家灣看看。現在那十孔窯洞依舊,雖然已經成為延川縣有名的農家樂,可每次去都能想起那時的點點滴滴。賀家灣是我夢裡的牽掛和故鄉,是我最初當婦女幹部的地方!

(作者曾在延川縣原馮家坪公社寺村大隊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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