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记事:哑巴幺叔?哑巴、哑巴!啊啊啊

有句古话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在我故乡的小镇上也生活这一个哑巴,似乎这里的每个人都喜欢拿哑巴打趣。老人们会恐吓着淘气的幼儿,再不听话,哑巴就把你抓到集市上卖了。小孩则爱当着哑巴的面,以学舌“啊啊啊”为乐,再哑巴佯装做出一副打人的模样后,小孩都争先恐后地一哄而散。不过对豁达的哑巴来说,所有的打趣就像在田间撒欢的狗,虽然放肆,也不至于那般惹人生恶。

小镇记事:哑巴幺叔?哑巴、哑巴!啊啊啊

哑巴和我沾点血亲缘故,在年龄上还长我一轮,所以当着长辈们的面,我从来不敢直讳其哑巴,都会老老实实地喊声“幺叔”。哑巴似乎十分受听这个称呼,哑巴表达喜悦的方式很简单,除了满脸舒展的笑意以外,就是口中“啊啊啊”的声音变得明亮轻快起来。可还未等他喜劲未过,幼年调皮的我却喜欢冲他耍个鬼脸,反复暗暗念到哑巴哑巴……我也不知道这个做法是否令他有过些许失望,因为哑巴每次来串门时,身上总带着糖果与小玩意儿。

小镇记事:哑巴幺叔?哑巴、哑巴!啊啊啊

关于哑巴的回忆,我在脑海中绞尽脑汁也才堪堪回想起这么多。离乡很久,我也没有同家人打探过哑巴的音讯。毕竟对我而言,小镇都在光阴的流逝里越走越远,更何况这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呢。

就在近日与奶奶通电话时,得知了哑巴离世的消息。南方入冬后,天气多雨湿冷,山里容易结冰。哑巴拖着前几年因病瘸了的右腿想进山收集些过冬的柴火,却不料山路甚滑,哑巴背着几十斤重的柴火不小心失足落入山旁吃人的水库,等人们发现将他打捞上来时,哑巴身子的温度早就同寒冬交织在一起。不敢去脑补他遗世前最后一刻是何情景,哑巴直面死神一步一步紧逼自己时,只能以急促地“啊啊啊”来表明自己抒发自恐惧与不甘以外,连句“救命”都没有喊出口。

奶奶也是感慨,哑巴替人义务忙活了半辈子的红白喜事,到头没交代清自己的后事该由谁操办就撒手西去了。我想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哑巴这样的人,他们因为自身的某些缺陷,无法从事正常的生计,也没有哪家的原意把姑娘许配给他们,所以膝下无子,终生伶仃,无人送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提议要将哑巴的白事办得隆重,让没享受过清福的哑巴至少在走时能够风风光光。由于哑巴在平日里积累的善缘,不但很多人自发前来,就连平日重金难请的戏班子也免费在这响唱了三天。

等他出殡的那天,由于哑巴无子嗣的缘故,大家就想了个法子,扎了一对作跪状的纸人,一童男一童女,以解哑巴一生遗憾。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哑巴常常用糖果逗笑小孩,他应该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吧。

小镇记事:哑巴幺叔?哑巴、哑巴!啊啊啊

听奶奶说,哑巴下葬合土时,伴随着这对纸人渐渐变成漫天灰烬,久未放晴的天空也逐渐光芒万丈。这是不会说话的哑巴,一种表达自己喜悦之情的新鲜方式,我也不会不在识趣,再趁着他喜悦之际,在心里默念哑巴哑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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