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大胆,尔敢阻挡官差办案,是要造反么?

故事:大胆,尔敢阻挡官差办案,是要造反么?

江左之地,人杰地灵!

夏商属古越,周时先属吴越、后属楚,秦时归会稽郡,两汉三国之际分六郡,延续至晋永嘉之乱后,历经晋、宋、齐、梁、陈,江左已成一片沃土。自开皇九年,隋军攻破建康,陈后主在枯井中受窘被俘,这里又成了大隋的天下。

只是这江左与其他不同,东为平原肥沃,西为高山险陡。尤其是江左歙州,地处大山之中,永嘉乱时,竟成了南迁中原士族的一处避难之所,后又因和当地的山越野人为土地争斗不休,是故也养成了彪悍的民风。

这歙州辖三县,黟、歙、休宁,休宁治下有一庄子名叫篁墩,汉末黄巾乱国,程氏一族迁至于此繁衍数代,在南北朝时就已成为歙州一大望族。

南朝梁国,这程氏祖上出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叫程灵洗。年轻时为保乡邻,起兵孤身以抗侯景叛军,后入仕陈国,是为陈高祖麾下骁将,为陈国立下赫赫战功,受封重安县公,食邑二千户。死后配享高祖之庙,谥“忠壮”,追赠镇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这份殊荣,在歙州当属第一人。

而其子程文季继承父业,跟随都督吴明彻讨伐北周,兵败不屈,死于长安狱中,可以说这程氏一族是陈国忠烈,令人钦佩不已。

这程氏有一支脉,出了一族人,名叫程富,父母都已不在,但给他留下了一处极大的庄园,吃穿并不发愁。这人长得虎背熊腰,一双臂力惊人,性子又极好爽,雇了管家打理庄园,手下又养了数条汉子用来护院,平日里最喜欢结交英雄好汉,故将自家的庄子取名“聚义庄”。

但凡是那些能自报名号的,不管来历先让对方吃一杯酒再说;若是报不上来的一顿乱棍打走,走时送上几枚汤药费。这样作派,倒也吸引了不少江湖客慕名而来,只为见这程富一面,吃上这聚义庄上的一杯水酒。也有些许落了难的好汉寄养在庄子上,闲时一起舞枪弄棒整,酒肉样样不缺,自得一片天地。

仁寿二年秋,酷热的天气终于见了凉,接连几场大雨冲刷了让人难耐的暑气。

一日,这程家公子为了庆贺自己喜得一张宝弓,吩咐下人杀羊屠狗,备好酒菜,和寄养的十几条汉子们把盏行令,高谈阔论,尤其是论起程忠壮公,更是眉飞色舞, 喝得兴起,索性脱了上衣,取弓搭箭,在众汉子们的鼓掌助威中,一箭正中靶心,自然是引得阵阵喝彩。高兴之下,又来一通猜枚行令、唱曲闹酒,一时好不热闹。

忽然间,庄外突然响起一声吆喝:“将庄子给老子好好围着,莫要放走了一个歹人,事了之后重重有赏。”随即庄子四周响起了齐声呼应,耳边传来刀、枪摩擦之声,这一下把庄内吃酒的众人惊得面面相觑,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不待程富反应过来,庄子关着的大门被人“哐哐”几脚踹了开来,躲在门后的护院竟被踹飞了过去。门一开,涌进了二十余位手持钢刀的府兵,领头的手中却是一杆步槊,还道是谁,竟是这歙州裨将。

原来这陈国之地尽归隋皇之后,大隋为了江南平稳,于开皇九年竟将陈氏皇族以及江左六郡的大部富户迁至国都大兴,以充关中,削弱江左,从引发了江南暴乱。大隋在平定了江南之后,为防止再生祸端,不仅让晋王坐镇江都安抚,还效仿江北,在这江左之地设置府兵,以固地方。只是这平日里府兵只呆在州城,并不轻易扰民,今日这般气势汹汹,硬闯聚义庄,让一干人等惊诧不已。

闯进来的府兵们都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刀柄,警惕地看着院中的汉子们。那裨将神情冷漠,一双鹰眼早已横扫院中一切,见地上到处都是残羹冷炙,肉骨头吐得到处都是,酒坛子也在地上到处混乱滚动,不由微微皱眉,继而冷眼扫过呆立的众人,阴森森道:“谁是这庄子的主人?”

这话一出,众汉子都松了一口气,遇上这裨将的眼光,都是神色惶恐,连连摇头,心下却也坦然:“原来是这程家公子犯了官司,官府自来寻他,可与我不相干。”然而又想到自己寄居庄上,虽然不知这程富犯了何事能让官府如此兴师动众,但都希望自己不被牵连,目光自然都落在了程富身上,寄希他能担下所有罪责。

那裨将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程富,抬起手中的步槊,突然厉声喝道:“官差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话音刚落,早已被府兵吓得酒醒的众人也不等程富说话,竟走得干干净净,期间还有不少护院,也溜之大吉,此前还热闹非凡的聚义庄顷刻间就匿迹了。

程富此时酒也醒了大半,他猜测不出这群府兵来庄上的用意,眼见这裨将一句话就把自己好酒好肉伺候的汉子们给吓跑了,心中恼火不已,只是他并非鲁莽之人,长舒一口气,随即上前抱拳道:“程某是此庄庄主,自问一项秉公守法,不知将军如此兴师动众,是为了何事?”

那裨将见庄上只留了程富一人,心中暗喜,只是冷眼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手中的步槊横指程富,“为了何事?”继而冷笑一声,“当此国丧之际,你不为国母守孝,竟然还敢聚众饮酒作乐,论罪当斩!”

不好!

裨将此话一出,程富懊恼不已,怎地忘了这件大事!

原来月前,这大隋国母独孤伽罗薨逝,一时举国震动,万民哀思!大隋皇帝杨坚爱妻心切,不仅召高僧大德五十余人进宫,做了一场七七四十九天宏达法会,只为超度皇后亡魂;这还不算,皇帝竟然还下一道圣旨,要求全国无论何地何人,都必须为皇后守孝三月,期间不准饮酒、不准作乐、禁止婚嫁,有违令者,斩!

此时的大隋律法日益严苛,府州属官也不敢糊弄,日益派人各地巡逻,但有违反者当真就地而斩,初时倒也颇有成效。只是这过了月余,官府也疲乏了,自然没了响动。

而这酒乃是穿肠毒药,一日不吃忍忍还能扛得住,但时间长了谁能受得了。尽管在禁令期间,程富带着一帮庄客偷偷喝过几回。眼看这官府的管制日日松懈了下去,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之前偷喝了几次没出什么事,索性放开了胆子喝,却不知是谁告了官府,或者是官府得了失心疯,又开始严厉盘查,以致一头撞了上去。

见程富不语,那裨将暗自得意。

此行来之前,他听闻这程富不仅本身功夫了得,还眷养了一帮好手,还做好了一番血战的准备,哪料到竟如此顺利。为了省却麻烦,这裨将又放缓了语气:“你若自愿领罪,念你是歙州大户,使君那里某会替你求情,发配至边关效力,若有机缘还能博个公侯留名,否则使君震怒,这篁墩程氏一族可就被你害惨了。”

“嚯嚯,好大的口气!”

那裨将自认自己已经说服了程富,正待让人捆绑他时,却听得一声冷笑:“老夫倒要看看,谁敢夸下洗血篁墩程氏海口!”

“是谁?”

裨将大怒,不等他找出说话之人,却听得“嗤嗤”作响,耳边猛的传来士兵们痛苦地哀鸣之音,他才恍然醒悟,刚才是弓弦的波动之声,吓得他慌忙跳开,却看到随他进入庄院的兵卒们都倒在了地上,人人脚背之上都插了一支羽箭。

而此时程富也缓过神来了,暗自庆幸有人出手相助,否则稀里糊涂地就被官兵给绑了,他也躲在一旁,只是心下暗惊,这一波三折,此事可如何能了!

二人定下神来,双双看向门外,心中皆是大惊。只见百余名头缠白巾、身着劲装短褂的壮汉,手持钢刀将一众官兵团团围了起来,远处还藏有弓箭手,那箭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在捕食猎物。程富倒还好些,只那裨将一时寒从心头起,浑身无力。

本以为自己螳螂捕蝉,却谁知黄雀在后!

那裨将也是聪明之人,见这群半路冒出的汉子们只伤人,没有杀机,就知道对方是存在商量余地的。而这庄子本身也是一处练武场地,本也躲无可躲。地上还躺着呻吟的士兵,门外的兵卒们又不敢动弹,他只有妥协了。

想通了,倒也不惧,他立在庄子中央,大声问道:“某乃歙州新任裨将王雄诞,敢问是哪路英雄,可否出来一见?”

却见一老者跨进了庄门,也是白巾缠头,身着劲装短褂,身后跟随的侍者搬了一张小胡床放在了庄门正中,那老者便大马金刀地坐了上去,看着王雄诞和程富狂笑不止,这番动作倒有几番英雄气概!

程富暗自心惊,他不知自己何时结下这段机缘,但见那王雄诞拳向老者拱了拱手,“敢问老英雄高姓大名,日后某自当请教!”

“摩尼降世,光明临凡!”

“你是摩尼妖人……”

“大胆!”

老者身后的两名跟随听得王雄诞的出言不逊,努而拔出了腰间的钢刀,意欲将王雄诞斩于刀下。

老者制止了属下,“妖也好,神也罢,今日一见,是想和王将军结下一段善缘,不知意下如何?”

王雄诞知道这老者之意,颇有些艰难,“这程富在国丧期间私自聚众饮酒,触犯国法,按律当斩!你依仗摩尼教众阻挡王某办案,形同造反!”话虽如此,但老者不为所动,只是笑而不语!

王雄诞无奈,再次抱拳向老者拱了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说罢,看向程富一眼:“程公子好自为之。”招呼门外的官兵,将院内受伤的一干人抬了出去,片刻间不见了踪影。

眼见府兵遁去,那老者才止住了笑,看向程富道:“老夫救了你一命,如何报答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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