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老子》(下)

(三十一)

老子說:世界很複雜,但人類的腦子不夠用,思維能力不足以對它進行全面的認識,所以總希望能用最簡單的概念,來概括我們眼前看到的這個世界。

“是非”、“對錯”、“好壞”,就是人類最常用於概括性地描述事物的一些概念。人類總是喜歡用最簡單的詞語來給事物下定義,比如我們習慣於把人分為“好人”和“壞人”,對於一件事情,我們總是要辯個“是非”、“對錯”,在上一節的回覆中,有一位兄弟還問:“知者不博,博者不知。那到底是知好,還是博好?”

老子說:究竟什麼樣的人叫“好”,什麼樣的人叫“壞”,有標準嗎?同樣是一個人,有些人說他是好人,有些人說他是壞人;一些時候人們說他是好人,一些時候人們說他是壞人,反覆無常(其無正。正復為奇,善復為妖)。

孔子就是如此。在歷史上曾被尊為“聖人”、“萬代宗師”,好得不得了,正得不得了,善得不得了;“五四運動”時,喊出了“打倒孔家店的口號”,新中國成立之後,更是形象大毀,還在文革中被“批林批孔”,此時人們覺得這人壞得不得了,錯得不得了,妖得不得了;而改革開放之後,形勢又發生了變化,孔子學院開到了世界各地,前段時間孔子像還擺在了天AN門廣場。

(三十二)

老子說:人類關於“是非”、“對錯”、“好壞”的觀念,源自於對“利弊”的判斷。

比如在專制社會的主流價值觀中,骨子裡都遵循這樣的原則:凡是對於維護統治有利的,就是對的、好的、是的;凡是對於維護統治不利的,就是錯的、壞的、非的。

當然在明面上不會表現得這麼露骨,一般主流價值觀在表面上都是這樣規定的:對社會有利的就是好,就是對;對社會不利的就是壞,就是錯。

老子說:其實一件事情的利弊,根本就說不清楚。禍可以成為福的基礎,福當中也可能潛伏著禍,它究竟是福還是禍?誰也沒辦法說出最終的答案(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

《塞翁失馬》的故事很好地說明了這個道理:老頭子的馬丟了,鄰居都替他可惜,他自己卻認為不一定就是壞事;過了幾天,丟的馬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匹馬,鄰居都替他高興,他自己卻認為不一定是好事;老頭的兒子騎著跟回來的馬摔斷了腿,鄰居都為他難過,他自己卻認為不一定是壞事;村子裡的年青人都被徵兵去打仗,很多死在戰場上,老頭的兒子是瘸子,因禍得福,不用上戰場,保住了性命。

在這個故事中,一波三折,前面的禍,成為後面福的基礎;而後面的福中,又潛藏著更大的災禍。其實一件事情,到底是福還是禍?根本沒有標準答案。只不過多數人只看到眼前利益,因而容易草率地作出判斷;而聰明的人懂得禍福相依的道理,能夠看到其中潛伏著的危機。

老子說:由於人類見識的淺薄,經常會好心腸辦壞事,有時候想要對人好,結果反而害了他;有時候想要對人壞,結果卻反而好了他(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

絕大多數父母親都想要自己的孩子好,但有些卻因為對他太好了,變成了溺愛,結果害了他;某個領導很討厭某個下屬,什麼難以處理的事情,都交給他去做,結果反而給了他磨練的機會,讓他進步得更快。老子說:因為一件事情的利弊根本就說不清楚,你不能判斷它究竟是好是壞,所以也就無所謂“是非”、“對錯”了。

(三十三)

我說:老頭,你說沒有“是非、對錯”之分,這種說法的確讓人難以接受。

老子說:其實你可以分成三個方面來理解。一是天地間不存在“是非、對錯”的客觀標準,而人類的認識,都是通過比較產生的,沒有客觀標準也就意味著沒有必然的結論;二是人類腦子裡之所以會出現“是非對錯”的觀念,是因為他站在自己的立場,採用了自己主觀的標準,並由此得出結論,因為不同的人標準不同,所以同一件事必然有人說對,有人說錯;三是即便是同一個人,站在同一個角度,前後得出的結論也可能截然相反,因為事物是發展變化的,現在看起來是好事,下一刻也許就成了壞事;現在看起來貌似對的,若干年後就發現原來大錯特錯了。基於以上原因,可以這麼說:人類的任何是非觀念,都是有問題的。

莊子曾經這樣解釋:美女在人類看來很漂亮,但魚看見她們嚇得潛入水底,鳥看見她們嚇得高高飛起,麋鹿見了她們嚇得拼命跑開。人、魚、鳥、鹿,誰對美的認識才是客觀標準呢?照我看,仁義的論調、是非的說法,都是人的主觀判斷,內容極其混亂,觀點自相矛盾,沒有固定的標準。我根本就不認為一件事情能分得清是非對錯!(《莊子。齊物論》:毛嬙麗姬,人之所美也;魚見之深入,鳥見之高飛,麋鹿見之決驟。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自我觀之,仁義之端,是非之途,樊然淆亂,吾惡能知其辯!")

老子說:一件事情,其實根本就不能簡單地用“是非對錯”來定義,但“是非”標準卻在世間大行其道,這裡頭究竟是什麼道理?你們可以自己去想一想。

(三十四)

我說:老頭,能不能分清“是非、對錯”,貌似關係不大吧。比如小夫妻吵架,也經常是吵不出個結果來,不可能每次都分得那麼清楚,到底誰對誰錯,可是日子還不是照過?

老子說:思想觀念是指導人類行為的準則,你是怎麼想的,就會怎麼去做。觀念有問題,行為自然就跟著有問題,怎麼會關係不大?越王好勇,而民多輕死;楚王好細腰,而國中多餓人。觀念對於人類行為的影響,大得出乎許多人的意料之外。

任何的觀念,都是有問題的,一味按照這一觀念行事,就會有不可預知的後果。比如“多子多福”曾是中國歷史上深入人心的傳統觀念,成就了國人非凡的“生產力”。這在動盪的年代,也許後果並不顯著,然而在安定的年代,其殺傷力就毫無懸念地顯露出來了:14億人口成為這塊古老土地的沉重負擔,嚴重透支了環境的承受能力,就象那無限膨脹的羊群,正在把這片綠洲變成沙漠。

老子說:人的思想觀念,是人類對於世界的主觀判斷。道可道,非常道,由於自身認識水平的侷限性,人類的觀念永遠不可能是全面的。然而要命的是,人類往往都自以為是,都認為自己的觀點是正確的,都固執己見,不但自己按著主觀意志一意孤行,還往往強迫其他人接受自己的觀念,跟著自己一起做。

其實整個世界都在程序的控制之下,作為人類,既不能人為地開外掛,違背自然法則,違反自然規律,也不能固執己見,自以為是。人為的行動必然會壞事,固執己見必然會犯下過失。所以聖明的人,不會人為地七搞八搞,就不會壞事;不會固執己見,就不會犯下過失(天下神器,不可為也,不可執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

老子說:人類在失去了道、德的指引之後,有人想用“聖智”、“仁義”、“巧利”的觀念來作為社會的行為規範,其實這三者根本不足以作為社會規則。正是因為倡導這些觀念,使人們不再慈孝,去做盜賊,起了反作用。所以我認為人類應該回歸自然,樸素、清心寡慾,這樣才能從瀕臨滅絕的憂患中解脫出來(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見素抱樸,少私寡慾,絕學無憂)。

(三十五)

我說:老頭,“守弱、知足、不爭、節制、無為、無執”,你給人類提出的6條建議,聽起來貌似有些道理,可照我看來,卻象是村野中鄉民哼唱的歌謠,無人問津呀!

老子說:人性是自私、貪婪、多欲、永不滿足的,所以壯大自己,以爭取更多利益,是人類的本能衝動。而一旦在競爭中佔據上風,人類就很難做到自我約束,節制有度,適可而止了。在人類種群內部的生存競爭中,無為,不發展,也就意味著落後和捱打;無執,沒有自己的一套理論觀點,怎麼統一思想?怎麼在意識形態方面佔據高點?

所以我說的話,雖然很容易理解,很容易做到;然而全天下的人,卻沒有人能夠真正理解,更沒有人能做得到(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老子說:人們說話、做事不會無緣無故的,都會有他的宗旨和依據。他們之所以不按我說的去做,是因為無知,根本就沒有明白我在說什麼(言有宗,事有君。夫唯無知,是以不我知)。

絕大多數的人,都對我的觀點嗤之以鼻。能夠理解我的人,已經很少了,能夠按我說的去做的,就更是罕見了。也許聖明的人,都象雖然身懷寶玉,卻穿著粗布衣裳,淺薄的世人習慣以貌取人,不會把他們當回事呀!(知我者希,則我者貴。是以聖人被褐懷玉)。

(三十六)

我說:老頭,在我看來,你就象是一個不被人理解的醫生。你說人類有病,給人類開出了一張藥方,可是絕大多數人卻不相信你的說法,不認為自己有病,當然不會吃你的藥了。而且,即便是人類相信了你說的,認識到了自己確實有病,但你的藥那麼苦,也不會有人吃呀!要人們放棄眼前的利益,來維護整個種群的長遠利益;要人們忍受慾望的煎熬,來換取子孫後代的幸福。相當於你吃藥,忍受痛苦,作出犧牲,對自己卻沒有什麼好處,只是讓後人受益而已。你也知道人類的個體意識很強,人性是自私的,這樣的事有人肯幹嗎?

老子說:確實很少有人相信我的話,認為自己有病的,因為大多數人既無知,又自以為是。懂得自己無知,能夠保持謙卑的心態,崇尚天道、順應自然的人,是高尚的;而不知道自己的無知,自以為是的人,那就是有病,我的藥方就是為這些人開的(知不知上,不知知病)。

唯有正視人性的缺陷,克服人類天性中與生俱來的毛病,才不會出現問題。聖明之人的所作所為不會出現問題,是因為他們能夠正視自己人性中的弱點,加以克服(夫唯病病,是以不病。聖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我相信自己開出的藥方是有效的,可是沒人相信自己有病,甚至嘲笑醫生,拒不吃藥,我也完全沒有辦法呀!

(三十七)

我說:老頭,你說人類有病,人性中有缺陷需要醫治。但在世人眼中,情況恐怕恰恰相反,他們認為有病的是你——神經病!

你的觀點既然與人性衝突,那麼寄希望於人類自覺按照你說的話去做,是不太現實的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渠道,能夠讓人類接受你的勸告?

老子說:你說的這一點,我心裡也十分清楚。人性是人類天生的德性,是程序的設定,我們無力改變,畢竟寫程序的是老天爺,只有他才有修改程序的權利,而且至今我也沒發現曾有過這樣的先例。我們這些程序中的玩家,即使能夠意識得到自己天性中的缺陷,也得被動接受,只能去適應它,不能改變它。

所以我也不看好人類能夠自覺地按照我說的話去做。我覺得比較有可能做到的是:人類社會中的執政者、領頭人,明白我所說的道理之後,先提升自己的修養,成為聖明的人,自己先按照我說的話去做,然後帶動所有人都這樣做。所以在《道德經》中,有很大一部分篇幅的話,是說給他們聽的。

畢竟要想讓所有人都成為能夠克服人性弱點的聖人,顯然不太現實。而如果僅僅是讓作為執政者的少數人成為聖人,做到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老子說,我希望執政者們能明白這樣的道理:上樑不正下樑歪,社會之所以會混亂不堪,往往問題出在前三排,根子就在主席臺,是執政者自己先帶了壞頭,下面的人上行下效,有樣學樣,整個社會秩序就會糜爛。

所以如果社會秩序要好,執政者自己首先要做好,要有這樣的認識:只要我不人為地亂搞,老百姓就能休養生息,整個社會就會井然有序;只要我喜歡清靜,不生是非,老百姓就會保持正常的心態,不會生亂;只要我不吃飽沒事幹,搞出這個事那個事來擾民,老百姓生活安定,自然就會富足起來;只要我不窮奢極欲,帶壞社會風氣,老百姓自然就會保持純樸,整個社會就會和諧而穩定(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慾而民自樸。”)

(三十八)

我問:老頭,你說執政者應該怎麼做?

老子說:第一點,我認為執政者不要逞強。

物極必反,過於強大不是好事,人類已經強大到足以突破自然平衡底線的地步了,再往前走就是自取滅亡。作為人類種群的領頭人,執政者應該明白這個道理,要帶頭守弱,不能逞強。

老子說:為什麼海納百川?因為它地勢低,所以全天下的水都往那裡流。作為執政者,道理是完全一樣的,你要領導老百姓,在言詞中就要把自己說成是公僕;要成為老百姓的引路人,就要把百姓的利益放在前面,自己的利益放在後面(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是以聖人慾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後之)。這個道理很好理解。別說是聖明的執政者,即便是專制社會的統治者,在言語中你也得謙虛,把老百姓抬得高高的,表現得很“親民”,他們就吃這一套。假如你連口頭上都不懂得尊重老百姓,他們怎麼會聽你的?即便背地裡你在大撈特撈,表面上也得把老百姓的利益掛在嘴邊,開口閉口“為民”,不然沒有好處,老百姓怎麼會跟你走?

老子說:聖明的執政者,在他心裡能真正把老百姓的位置擺在自己之上,處處為百姓著想,以百姓的利益為重。

正因為如此,他們表面看起來是官,壓在百姓上面,老百姓卻不覺得是一種負擔;他們掌握著政權,事事都可以比老百姓優先,卻不會假公濟私,利用職權為自己辦事,或者中飽私囊損害百姓的利益。所以天下百姓都擁戴他,不會因為被他管著而討厭他(是以聖人處上而民不重,處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

(三十九)

老子說:海之所以浩瀚無邊,是因為它地勢低窪,全天下的水都往那裡流。同樣的道理,國家之所以強大,是因為它能吸引人才和資源往那裡流動,集中了全天下最優秀的人才和資源,它能不強大嗎?(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

就象現在的美國,就是典型的移民國家,吸引了大批世界上最優秀的人才,往這裡流動;吸引了全世界的資金,往這裡集中,它能不強大嗎?至於美國為什麼能吸引人才,僅僅是因為它的強大嗎?假如它的執政者喜歡逞強,橫行霸道,還會有人往這裡移民嗎?

老子說:原本比較弱小的國家,往往由於安定,能超過強大的國家。因為安定就如同低窪一樣,能吸引人才資金往這裡流動。(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為下。)

所以,不管是大國還是小國,只要其執政者懂得“靜為下”的道理,能創造吸引資金人才的良好環境,就能夠佔據主動,處於優勢地位(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老子說:在處理國與國之間關係上,大國沒必要一昧想著使用武力兼併小國,小國沒必要一昧想著順從大國,只要保持雙方關係正常化,各得其所就好。特別是大國,更不能一昧逞強,要謹記“大國者下流”的道理。(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夫兩者各得其所欲,大者宜為下)。

(四十)

老子說:仔細觀察你會發現,自然界動物中領頭的,並不僅僅象猴王那樣,可以擁有更多的母猴,可以搶佔更多的食物,也要承擔更大的責任,經歷更多的危險。大雁飛行時會排成長隊,排在最前面的頭雁翅膀在空中劃過,會產生一股微弱的上升氣流,後面的大雁就可以依次利用這股氣流,從而節省了體力,因而頭雁是最辛苦的。野羊在遷移的過程中,每當遇到湍急的河流時,頭羊總是先試著從不同位置通過,以尋找最適合整個羊群過河的路線。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人類的領頭者——執政者,人們擁戴你當頭,並不是讓你逞強,騎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在有事的時候,在民眾需要你的時候,應該勇敢地站出來,衝在最前面,帶領大家走出困境,而不是有好處的時候衝在最前面。

作為執政者,在災難面前,應該勇於承擔,頂在最前面,帶好頭,給民眾以信心;在名利方面,應該不計較個人得失,能吃得了苦,受得了委屈。

所以聖人這樣說:“能承受整個國家的屈辱,才叫國家的君主;能承擔國家的災難,才能成為天下的君王。”(是以聖人云:“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

《夢老子》(下)

(四十一)

老子說:第二點,執政者應該懂得“知足常樂”的道理,做事適可而止。

最低級的生物是完全沒有智慧的,比如原生動物。而後在漫長的演化過程中,動物開始出現腦神經,並逐漸形成大腦,智慧程度越來越高,到大猩猩甚至已經有了喜怒哀樂等情感。人類的出現,更使物種的演化達到了一個頂點,開始擁有完全的個體意識,有豐富的情感、慾望,有邏輯思維能力,能夠認識世界,對事物作出自己的判斷。這是一個奇蹟,但也是遊戲中混亂的開始。因為此前的生物沒有形成足夠的智慧,因而一切行為完全遵循天性,程序是怎麼規定的,它就怎麼做。螳螂交配之後,飢餓的母螳螂會一口咬掉公螳螂的腦袋,把它吃進肚子裡,為產卵提供營養,即便如此,公螳螂從不會為此而拒絕交配。

而人類有了智慧,有了思維能力,能夠形成自己的判斷,就不再會完全任憑本能擺佈。就象公螳螂,假如有了思維能力,它才不會傻乎乎地為了交配丟了性命呢!

老子說:人類有了智慧,在生存競爭中佔據了有利地位,消除了天敵的威脅。卻不懂得知足,開始研究起程序規則來,試圖開外掛,突破規則設定,凌駕於規則之上。

然而“道”這個程序,雖然是無形的、樸素的,作用似乎微弱到難以察覺,但全天下卻不會有人能夠凌駕於它之上(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也)。 老子說:作為執政者,應該要懂得這個道理,不要人心不足,痴心妄想企圖凌駕於自然之上,而是要自覺遵守自然規則,遵循自然規律。如果能夠做到這一點,萬事萬物將變得自然、和順,天地相合,風調雨順,老百姓不用強制,自然就會保持均衡狀況,不會混亂(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從嚴格意義上說,動物只有本能,其內部分工是程序設定的,並不象人類一樣,會自己劃分等級,開始出現社會形態。

人類社會在演變過程中,慢慢形成了各種制度,社會的管理者、執政者逐漸有了自己的名分。既然執政者有了高於普通百姓的名分,就更應該謹記自己的職責,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這樣才不會把人類引入深淵。(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

(四十二)

老子說:天道規則就象拉弓射箭一樣,舉得太高了,就壓低一點;舉得太低了,就抬高一點。按照天道的程序設定,大自然具有自我調節功能,會減少過剩的,補充不足的(天之道,其猶張弓與?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在自然界,任何事物一旦突破了平衡的底線,就會遭到自然調節。比如處於食物鏈頂端的大型動物,種群數量不可能太多,一旦其數量突破底線,其中一部分就會因為食物不足而死亡,大自然能夠通過自我調節,實現動態平衡。老子說:天道規則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一點,是因為“天道無親”,“天地不仁”,老天爺對天地間萬物沒有偏愛,一視同仁,因而任何一個物種,都不會受到老天爺的特別關照,都毫無例外地必須接受自然調節。

人道規則在這方面無能為力。因為人道規則是人制定的,而只要是人,就會有自己的立場、傾向、偏愛,因而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道規則,都會存在有利於特定人群,比如權貴階層的現象,在資源和利益分配上,會向這一人群傾斜。出於人性的貪婪,人道規則的制定者和執行者——執政者往往做不到適可而止,因而每一種人道規則只要執行時間一長,都會暴露出這樣的問題:資源和財富會越來越向少部分人集中,富者愈富,貧者愈貧(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

老子說:財富向少數人集中,這是極不合理的資源配置方式,會人為地造成整個人類生存資源需求的虛增。

我用一個簡單的數學題來說明這一問題:

假如有10個人,每人每天需要1斤大米才能滿足生存需要,那麼在資源平均分配的情況下,每天只需要產出10斤大米,就可以滿足這10個人基本的生存需求。

但假如資源向少數人集中,比如其中2個人比其餘8個人擁有雙倍的資源,那麼8個人每天需要1斤大米,總共是8斤,另2個人擁有雙倍的大米,是4斤(儘管他們吃不了,但他們會佔住這麼多),這樣總共需要12斤大米。當資源進一步集中,出現極端的情況下,比如20%的富人佔有80%的財富,那麼每天就需要產出40斤大米,才能夠滿足這10個人的生存需求,否則其中就會有人捱餓。

(四十三)

老子說:中國歷史自從進入封建中央集權制以來,還罕有一個朝代能撐過300年的。其興也勃,其亡也忽,每一個王朝的覆滅,有著多種複雜的因素,然而卻有一個共同點:秩序混亂,制度糜爛,自身已難以為續。

維持每一個王朝秩序的,是政權背後的人道規則。而王朝滅亡的根本原因,是規則的崩潰。

老子說:電腦的操作系統運行時間越長,積累的垃圾信息就越多,假如不加以清理,系統運轉速度就會越來越慢,越來越不正常,久而久之,系統就會崩潰、死機。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天道作為一個完美的程序,不僅體現在它的嚴密,還體現在它具有自我清理、自我調節、自我恢復的功能,因而能夠做到“周行而不殆”。正因為如此,大自然的演變才能夠保持長時間的穩定,過程極其緩慢,其時間刻度往往以萬年甚至億年為單位。

而人道秩序卻因先天不足而容易崩潰,“損不足以奉有餘”是人道規則無法彌補的硬傷。每一個王朝建立初期,因長期的戰亂,人口大幅度減少,資源分配往往相對比較分散而均衡,百姓能夠休生養息,整個社會呈現出一派生機,經常出現一些盛世景象。

隨著時間的推移,財富不斷集中,整個社會的資源配置出現嚴重的兩極分化,生存需求呈幾何級數的虛增,而社會生產力的提升速度相對緩慢,環境資源的承載能力相對有限,再加上人口增長的因素,無止境虛增的基本生存需求與有限的社會產出之間的矛盾就會不可避免地爆發,社會秩序走向崩潰。

老子說:一個王朝社會財富集中的趨勢越快,解體的速度也就越快,其節奏的快慢,就掌握在執政者自己手中。如果執政者越貪婪,越不知足,對社會財富的掠奪越急迫,社會秩序就越容易混亂,政權就越快瓦解。只有那些有道的執政者,明白知止不殆的道理,才會把有剩的財富分配給全天下,以保持合理的資源配置,這樣才能維護社會的長期穩定(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

(四十四)

老子說:第三點,執政者應盡力消除人類的內部爭鬥。

人類的窩裡鬥非常糟糕,不僅製造武器需要消耗大量的資源,無休止的戰亂會破壞環境,而且人與人之間的敵對、仇恨和互不信任,使人類在處理與自然的關係方面,無法採取統一立場:為了在與同類的競爭中佔據上風,不惜以犧牲環境資源為代價壯大自己。

老子說:其實人與人之間許多的紛爭,是因為受到某些因素的刺激才產生的。

執政者喜歡推崇賢能,表彰先進,以引導人們積極上進,然而有多少平時人際關係簡單的單位,就是因為爭搶評先評優的名額,搞得同事之間關係緊張複雜,鬧得雞飛狗跳的?(不尚賢,使民不爭)。

對於財貨,你越是突出那些稀罕之物的珍貴,人們就越會爭搶。知道了文物古董值錢,越是在電視上播出尋寶、鑑寶的節目,盜墓偷竊的人就會越來越多(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

有時候本來純樸的人,受到了誘惑,慾望被挑動起來之後,人心也會開始變亂。比如一些旅遊區,原來那裡的居民都是很樸實的,旅遊開發之後,商業化氛圍越來越濃,人也就再也不復原先的純樸了(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

老子說:作為執政者,應該消除那些容易在人們之間引起紛爭的因素,而不是鼓勵競爭,有意識地引起紛爭。

(四十五)

老子說:人類窩裡斗的極端現象,是戰爭。

動物的群體內部、群體與群體之間,也會爆發爭鬥,說明窩裡鬥不是人類特有的現象。動物之間的爭鬥,一般是出於搶奪地盤、食物或配偶,從本質上來說,人類也是如此。有時候,一個女人就會成為一場戰爭的導火索,比如特洛伊之戰。但到了現代,發動戰爭的目的,大多是為了搶佔土地和資源。

老子說:作為一個有道的執政者應該明白,戰爭不是好事,只有不得已的情況下才用戰爭來解決問題。因為自己兵強馬壯,以此逞強於天下,是會遭到報應的(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

戰爭的破壞力極其巨大,軍隊所到之處,荊棘叢生。兵荒馬亂之後,必定會出現災荒年頭(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無論戰爭是否取得勝利,都必然會傷人傷己,窮兵黷武的結果,會造成自身國力的削弱,加劇國內矛盾,甚至導致政權的崩潰。

老子說:作為執政者應該明白,戰爭只是達到某種目標的手段,決不能逞強鬥狠,為了戰爭而戰爭。即便戰爭勝利了,達到目的了,也不應該自鳴得意,不應該自我誇耀,不應該狂驕自大,不應該逞強凌弱,要明白戰爭只是不得已而為之的(善有果而已,不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強)。

(四十六)

老子說:第三點,執政者應該自我節制。

人類經常會被慾望所綁架。飽暖思淫慾,人類在解決基本生活需求之後,還會去追求感官上的刺激,要聽音樂、欣賞歌舞表演打發時間,看A片玩女人尋找快感。其它動物可不會這麼,獅子吃飽之後,打發時間的方式是躺著曬太陽。

為了滿足感官刺激,人類無謂地消耗了大量的資源,加劇了環境負擔,使原本就因人口膨脹而超出了承載能力的地球,更加不堪重負。你可以算一下,每年人類用於滿足生存基本需求消耗的資源是多少,用於滿足無謂的感官刺激消耗的資源又是多少?你衣櫥裡的衣服,有幾件真正是用於遮體保暖的,又有幾件純粹是為了穿著好看的?尤其是愛打扮的女人。

作為執政者,你不能把自己等同於普通百姓,也這樣不知輕重。你的心裡,應該很清楚哪些東西是人類生存所必須的,哪些東西純粹是浪費資源,對於人類的生存無關緊要的。

老子說:高大的樹木,別看樹冠鬱鬱蔥蔥,青翠茂盛,感覺很漂亮,其實全靠深扎於大地、土頭灰臉的那些根系吸收營養才得以生存。樹根與樹葉,何為本,何為末,何為重,何為輕,應該一目瞭然(重為輕根)。

作為人類也是一樣的道理。當你因為沸騰的慾望而躁動不安時,心中應該有清醒認識:滿足感官刺激只是旁枝末節,保住生存環境才是根本,不能為了滿足自己無盡的慾望,毀了整個種群賴以生存的環境基礎(靜為躁君)。

老子說:作為聖明的執政者,就象出行時一定要看住自己的行李一樣,決不能輕易喪失根本。他決不會離開自己的行李,即使有好玩的場所,他也能經受誘惑,做到安然處之,超然物外(是以聖人終日行不離輜重。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可惜即便是一些大國的執政者,也分不清輕重,守不住國家的根本。這樣本末倒置,任由慾望的躁動綁架你的理智,不懂得節制你的慾望,肆意破壞自然環境,就會失去根本,喪失賴以生存的基礎(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本,躁則失君)。

(四十七)

老子說:第五點,執政者應該提倡“崇尚天道,迴歸自然”,不要瞎折騰。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道”是一個嚴密的程序,生態系統是一個相互關聯、緊密聯繫的整體,只要破壞其中的一個鏈條,就有可能造成整個系統的崩潰。

“道可道,非常道”,僅僅從邏輯上來看,人類是不可能從整體上把握“道”這個程序的。而它又一個緊密聯繫的系統,那麼就意味著人類任何非自然的行為,都會對程序的運轉造成破壞。

“不道早已”,與程序對抗只能有一個結果:“GAME OVER”,被提前清理出局。

老子說:執政者的行為,對整個人類有著巨大的導向作用,因而尤為關鍵。你不要試圖去按照自己的意志改變世界,解決你所認為的“問題”,因為天地之間的事情,就象那風箱一樣,看起來是空的,其實裡頭的風沒完沒了,你越鼓風就越多(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事實確實如此。大自然是一個完美而相互關聯的系統,任何一個環節改變,其它環節都會作出相應的變化,能夠在一定幅度內進行自我調節,因而保持著動態的平衡。而人類對於自然系統的認識,永遠是局部的、片面的,因而人類的考慮,無法做到面面俱到,經常是解決了眼前的問題,卻製造出更大的麻煩,沒完沒了,而且越來越糟。

比如人類為了解決石油能源枯竭的問題,嘗試開發核能。其實核能的風險更大,就象是為了對付眼前的小魔鬼,放出了籠子裡的大魔鬼,結果發現,原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雖然把小魔鬼解決了,但放出來的大魔鬼,比原來的小魔鬼更難對付。

老子說:基於以上所說的原因,執政者應該明白這個道理,與其做“好奇寶寶”,想要知道更多,干擾自然演變的進程,最終破壞程序的運轉,導致自己加速走向窮途末路,還不如做個“乖寶寶”,遵守遊戲規則,尊重自然規律,這樣整個種群才能夠走得更遠(多聞數窮,不如守中)。

(四十八)

老子說:一些執政者自詡為聖人,開口“拯救天下蒼生”,閉口“澤被黎民百姓”,似乎如果沒有他來操心,天下百姓就連生活都成問題。

其實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這些人純粹是在添亂,他們動作越多,事情就會越糟糕。

由於人類無法從整體上掌握“道”這個程序,任何認識都是片面的、局部的,因而任何非自然的行為,都會干擾自然演變的正常過程。執政者越是“有為”,政績越突出,往往說明他對程序運行的影響越大,對自然的破壞越嚴重。

老子說:現在有一個詞語很時髦,叫“環境保護”,其實這個詞很搞笑。

因為“道”這個程序非常嚴密,沒有BUG。雖然你眼中根本看不到它的影子,貌似它沒有發揮什麼作用,但其實整個世界的演變無不在它的控制之下,整個過程平穩而有序(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如果沒有人類的出現,自然界本來是好好的。正是因為人類的行為,干擾了自然演變的進程,破壞了生態環境。現在人類倒過來又一本正經地喊“保護環境”,這不是賊喊捉賊嗎?其實賊就是你,只要你不偷,世間就不會有賊了,根本無需去捉;破壞生態環境的正是人類自己,只要人類不去破壞,生態環境好好的,用得著你去保護麼?

老子說:作為執政者應該明白,並不是少了你的努力,世界就會停止轉動,不要打著造福百姓的旗號,拼命搞這個工程,那個政績。其實你只要自覺遵守自然規律,不人為地瞎折騰,天地萬物會自然而然、有條不紊地演化,根本無需你老人家瞎操心(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

執政者自己不要動不動就想有所作為,瞎折騰。而且作為種群的領頭人,在人類演化出了智慧、情感和慾望,有了開外掛的能力,蠢蠢欲動時,執政者還應想辦法將其鎮住,使他們保持純樸的狀態,不生貪慾之心(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鎮之以無名之樸,夫將不欲)。

只要人類能夠平心靜氣,不生貪慾之心,天下自然就會和諧而穩定(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

(四十九)

老子說:執政者會不會瞎折騰,在一定程度上決定於他在乎不在乎天下百姓,有沒有責任意識。

一個人無論是在受寵或者失寵時,都會擔驚受怕,因為他在乎(寵辱若驚)。

為什麼這樣?因為受寵的人,處在被動的地位,命運操縱在別人手裡。受寵的時候他很緊張,害怕什麼時候會失寵;失寵的時候他很沮喪,後悔沒能留住那份寵信。正因為他很在乎,所以才會患得患失(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

一個人最害怕的,是自身會遭到災禍,因為他在乎(貴大患若身)。

為什麼這樣說?因為我之所以會害怕,是我有這副身體,有自我意識。假如我沒有這副身體,沒有自我意識,我還害怕什麼?(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說到底,我之所以會害怕,是因為我在乎自己。假如我不在乎自己,我還有什麼好害怕的?比如一塊石頭、一棵樹,它會害怕麼?假如一個人已經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了,他還會害怕死亡嗎?

老子說:作為執政者,道理是一樣的。只有當他對天下具有責任感,象在乎自己的身體一樣在乎天下的時候,才可以放心地把天下託付給他(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託天下)。

假如碰到一個象路易十五這樣的執政者,根本不在乎是否會天下大亂,根本不在乎人類的前途命運如何,他就會沒完沒了地瞎折騰,因為他無所顧忌。他是這麼想的:“我死之後,管它洪水滔天”!

是呀,只要我今天日子過得好,管它會不會破壞生態環境,管它子孫後代有沒有活路,讓我先快活了再說!

(五十)

老子說:執政者不能只在乎自己,不關心天下。假如作為人類領頭羊的執政者,都不關心人類的前途和命運,那人類作為一個種群還能有什麼希望?

但是執政者也不能走向另一個極端。野羊群之所以需要頭羊,是因為它強壯,有經驗,能夠帶領羊群走出生存困境。頭羊是羊群的帶領者,而不是主宰者。

執政者也應該有這樣的覺悟。他們應該是種群的領軍人物,是帶頭人,要帶領人類走得更遠,而不是把天下當成自己的私有財產,去主宰它、佔有它、折騰它。

老子說:大道無處不在,卻從不顯山露水。它是天地之源,養育了萬物,卻從不以主宰者自居,天地萬物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這更能顯出它的偉大(大道泛兮,其可左右。萬物恃之而生而不辭,功成不名有。衣養萬物而不為主,可名於小;萬物歸焉而不為主,可名為大。以其終不自為大,故能成其大)。

“道”養育了天地萬物,都不把自己當作萬物的主宰,動不動就干預它們,只是任由它們自然而然地演化。你執政者憑什麼把自己當成天下的主人,說什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難道天下是你家的?笑話!

老子說:作為執政者,應該以維護社會秩序為第一要務,而不是顯示你的牛B。最好的執政者,應該象“道”那樣,不動聲色地維持著天地之間的秩序,你都不知道有它的存在;次一點的執政者,民眾親近他,讚譽他,覺得他幹得還不錯;再次一點的執政者,高高在上,民眾害怕他,敬而遠之;最差的執政者,胡作非為,民眾受不了他,唾棄他(大上,下知有之,其次親而譽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

執政者要幹得好,要成為民眾的領頭羊,最基本的是要對民眾守信,假如你一天一個調,鬼才會信你呀(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好的執政者,不需要顯示自己的政績。他無須誇誇其談,天天喊口號,唯恐老百姓不知道你有做事情。他只在乎事情有沒有做好,不在乎其中有沒有自己的功勞。他不會刻意地去做事,老百姓甚至感覺不到他做了什麼,似乎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悠兮其貴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

老子說:天下是全天下人的天下,不是執政者的私有之物。別以為這是你自己的東西,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你沒有那個權利!

(五十一)

我說:老頭,我明白你的意思。“道常無為而無不為”,道雖然維護著世界的秩序,卻隱藏在背後,不直接干涉天地萬物的演化過程,萬物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這就是你所推崇的“無為而治”吧!

所以,對於人類的執政者,你也提倡“無為而治”。“太上,不知有之”,最好的執政者只是默默地維持著社會秩序,讓社會自然發展,不加以引導和干涉,民眾甚至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這有點象“小政府大社會”的提法,政府職能儘量簡化,只管維持秩序,不直接插手眾多的社會事務,只在出現紛爭,影響秩序時,才出面予以調解。事務少了,政府規模就可以儘量的小,工作人員儘量的少,經費開支儘量的低,民眾負擔就能儘量的輕。

老子說:是的。其實治理大國的道理,和煎小魚一樣(治大國,若烹小鮮)。

稍有廚藝的人都會知道,煎魚的時候,在鍋裡放上油,鍋熱後把小魚放進去,讓它慢慢煎就好了,不要隨便翻動,不然魚皮會沾在鍋上,煎出來的小魚,既難看又不好吃。

治國的道理是一樣的,執政者不要隨便擾民,不要瞎折騰。

羊群中頭羊的責任,是帶領羊群解決生存中的困難和問題,人類中執政者也應該如此。然而不幸的是,本應帶領民眾解決問題的執政者,自己卻製造了諸多的社會問題。

比如民眾之所以捱餓,往往是因為執政者的苛捐雜稅太重,超出了百姓的承受能力。一點點可憐的產出都被你收走了,老百姓能不捱餓嗎?(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

再比如社會之所以混亂,難以管理,往往是因為執政者好大喜功,或大興土木,或窮兵黷武,把整個社會折騰得烏七八糟,當然會亂糟糟地難以治理(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

秦始皇修長城、建阿房宮,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把大秦國的元氣折騰光了,原本自命為始皇帝,想傳到千秋萬代的江山,只接了一棒就沒了。

執政者越怕死,老百姓就越不怕死。因為執政者越在乎自己,就會越不關心百姓的死活,越折騰。整個國家被你折騰得民不聊生,老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還會怕死嗎?(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輕死)。

(五十二)

我說:可惜很多執政者不懂得“無為而治”的道理,瞎折騰,搞得民不聊生。整個社會被他們弄得亂糟糟的,又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來治理,就使用最簡單的手段——暴力強制,把他們眼中的“刁民”統統抓起來,一刀給喀嚓了,殺雞駭猴,讓老百姓乖乖地聽話。

老子說:假如老百姓真到了快要活不下去的地步,就不怕死了,你用死來嚇唬他們還有什麼用?(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這些人太天真,假如治理國家象他們想的那麼簡單就好了。老百姓如果都很怕死,那麼事情就簡單了:那些不老實的,我只要抓起來殺了,還有誰敢不遵守秩序?那不就天下太平了?(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按照這種幼稚的邏輯,執政者越殘暴,殺人越多,對老百姓越兇狠,控制越嚴,社會就會越安定,秩序就會越好。可事實果真如此嗎?看看歷史上,迷信暴力行暴政的那些朝代能夠維持多久?

老子說:“弱肉強食”是天道程序的規定,老虎、獅子、狼等食肉動物,獵殺其它弱小的動物,這是自然現象,程序規定了它們可以殺死自己的食物,它們是“司殺者”(常有司殺者殺)。

然而程序卻沒有規定人類中的執政者,可以隨意殺死自己的同類。那些以“天道”的代理人自居的執政者,自以為在“替天行道”,清除社會渣滓,以為殺的都是“刁民”,自己是在維護社會秩序,其實他們的行為,就象是替木匠砍木頭,少有不砍傷手的(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斫,夫代大匠斫者,希有不傷其手矣)。

民眾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歷史上那些殘暴的執政者,有幾個不是被民眾暴力推翻的?迷信暴力的人,最後死於暴力之下。

(五十三)

老子說:執政者推行“無為而治”,不但自己的行為要遵循天道、順應自然,不人為生事,還要讓老百姓也能自覺地這樣做。

動物的一舉一動,無不遵循天性,出自本能。動物的本能是程序的基礎設定,因而動物憑本能行事,完全在程序規則允許的範圍之內,不會出現脫軌現象。

只有象動物那樣,遵循天性行事,才能夠做到完全順應自然(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後乃至大順)。

(五十四)

對於執政者,第六點是不要固執己見。

人類與動物之間一個很重要的區別,是有了智慧的人類,對事物有自己的認識和判斷,因而在行為上,做與不做,應該怎麼做,都有自己的想法;而動物靈智未開,所作出的完全是本能反應。

人類常常以此為傲,認為自己是萬物之靈,有獨立意識,有獨立人格,而動物缺少自主意識,只是一堆行屍走肉。以此為藉口,人類在屠殺動物時,毫無思想負擔。

然而事情往往與表面現象正好相反。動物的天性與本能,是“道”的基礎設定,是程序規則的一部分,動物遵循本能,恰好無意識地遵守了自然規則,因而其行為不會與程序衝突,不會出現任何問題。而人類卻註定將為此而苦惱。

假如你跟人說動物品德高尚,不難想象他一定會哈哈大笑,然而事實的確如此。因為動物別說違反自然規則,壓根兒就連這樣的想法都沒有,它們根本不會思考(上德無為而無以為)。

人類有了智慧之後,很難再象動物那樣,一切遵守程序的規定,服從本能的安排。即使人類能夠自覺約束自己的行為,不破壞自然規則,但這種有意識的行為,與動物那種無意識自然而然的行為相比,已經有了差距(下德無為而有以為)。

人類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不失去原先純樸的天性,約束自己的行為,不違反自然規則。然而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人類其實已經再也不復原先的純樸,德性已經改變(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在天性已經改變的情況下,依靠人類的自我約束,能起多大的作用呢?

(五十五)

老子說:動物的天性或者說本能,實際上就是程序為它們設定好的行為規則。動物一切遵循本能,也就自然而然遵守了自然規則,整個世界秩序井然。

人類有了智慧,有了自己的獨立意識,有了思維和判斷能力,有自己的想法,不再完全遵循天性和本能。這是理所當然的,飛蛾如果有了智慧,它肯定不會再去撲火,即便趨光是它的本能。

然而問題也就出來了。自然界原本井然有序,一切都按照程序既定的軌道運轉,現在人類不幹了,要走自己的路,這不就一切都開始亂套了?

蜂群不會出現混亂,因為程序早已設定好了它們的內部分工,規則很清楚,所有蜜蜂都按照本能,履行自己蜂王、雄蜂或者工蜂的職責,一切都很有秩序。而人類社會一開始就很混亂,因為本能的秩序已失效,人們沒有了行為規範,無章可循,一切都亂糟糟的。

老子說:長期的混亂讓人們意識到,缺少規則是不行的,沒有規則就沒有秩序。怎麼樣?程序的設定已失效,只能人為地制定規則,來約束人們的行為,這就是為什麼會有“仁義”的出現(大道廢,有仁義)。

人道規則的出現,也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最初出現的是“仁”,後來發現不太管用,又出現了“義”,然後又出現了“禮”(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

(五十六)

我說:老頭,有了智慧的人類,不能忍受本能的束縛,不願象野獸那樣過茹毛飲血的生活,憑藉自己有別於動物的天賦,積累知識,製造工具,用靈活的雙手改造生存環境,為自己爭得自主權,這是無可逆轉的趨勢。不再受本能驅使的人類,離開了程序設定的軌道,走上了自己開闢的路。在這條前途未卜的崎嶇小道上,原先依託於本能的程序設定已失效,人類社會處於無序狀態之中,迫切需要新的規則來制止混亂,“仁、義、禮”等人道規則應運而生,可你為什麼要反對呢?

老子說:因為人類的智慧只是半瓶水。天網恢恢,疏而不失,天道規則完美無瑕,是一個相互關聯的嚴密的系統;而人類思維的侷限性,註定了人道規則都有先天上的缺陷,往往有助於解決眼前的問題,卻會製造出更大的麻煩。

為了易於讓人接受,便於推廣,“制道者”們往往會給自己的作品頭上加上幾道光環。然而事實上,不管什麼樣的人道規則,其實都只不過是程序設定失效之後的不得已,絕不象某些人說的那樣,有什麼神聖之處,更不可能是老天爺的意思——這太汙辱它的智商了!

大道的程序設定失效了,才會有倡導“仁、義”的需要;智慧出現之後,世上才有了“虛偽”這種東西;家庭不和睦了,才要講究“孝、慈”;國家動盪混亂,才需要忠臣挺身而出(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老子說:人道規則在我眼中是每況愈下。“仁”還好些,沒有強制人們的意思;“義”就是有意識地給人們增加義務,是不自然的行為;而“禮”更離譜,沒人響應,衝上前去生拉硬拽,強迫人們跟著他走(上仁為之而無以為;上義為之而有以為。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扔之)。

“禮”這東西,是忠、信缺失的產物,遲早會成為禍亂的根源(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

人們終將發現,人道規則解決不了人類社會的問題,這是一條不歸之路。人類最終必定要陷入自己製造出來的泥淖無法自撥,越陷越深,遭遇滅頂之災。

到時即便想到回頭,卻已迷失太久,早已找不到來時的路。

(五十七)

我說:老頭,不管怎麼說,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立足人類社會規則缺失的現狀,試圖以“仁、義、禮”等人道規則重建秩序,出發點總是好的。孔子本人被尊為“萬世師表”,其思想在中國歷史上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總體來說應該積極意義大於消極意義吧?

老子說:出發點如何根本不能說明什麼,善念常常會結出惡果,良好的願望不能掩蓋糟糕的結果,更不能成為做錯事的理由和藉口。在我看來,包括儒家在內的諸多學派提出的人道規則,沒有一種能夠起到救世良方的作用,反而使情況更加複雜,社會更加多元化,人們的思想更加混亂。

庸醫治病,其出發點也是想治好,不是想把你治死。但他們找不到問題的癥結所在,不是從整體的角度系統地看問題,而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短期內貌似能產生一些效果,其實不僅治不了根,反而使病情變得更加複雜,給後面的醫生增加了診斷難度。

中國歷史上各個朝代的執政者,表面上把儒家捧得很高,事實上只是把它當作羊頭高高掛起,私下裡賣的是法家的狗肉。說明儒家那一套根本沒有現實的可行性,之所以會在相當長的時期內吃香,一方面是執政者們內部需要一面旗幟來作為精神支柱,另一方面是在推行愚民政策時,選擇了儒家學說作為愚弄民眾的教材。

執政者們總是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推行的那一套人道規則是最棒的,把孔子尊為“聖人”,把他的話奉為經典,但我不知道他們自己究竟相信幾成?除了讓自己賣的狗肉在名聲上比較好聽一點,可以愚弄一些無知的民眾之外,到底還能起些什麼作用?

聖人不死,大盜不止。在我看來,把這些所謂的聖人拉下神壇,拋棄智慧、仁義、巧利,才是真正對百姓有利。因為這些人道規則,都不足以成為規範人類社會內部秩序的法則,毫無存在的必要(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以為文不足)。

(五十八)

老子說:執政者不應該迷信某種觀念,固執己見,因為任何一種觀念其實都不可能完全正確,照著做下去,都是有利有弊的。

一些看起來似乎非常正確的觀念,都有可能遺患無窮。比如“發展才是硬道理”的提法,在提高人們生活水平的同時,也必須為今天中國的環境破壞和貧富分化負責;比如“以人為本”,聽起來很美,其實大錯特錯了,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任何事情都應該以“道”為本,以尊重自然規律為本,怎麼可能“以人為本”呢?在我看來,執政者只有一種觀念是正確的,那就是無為、無執,遵守自然規則,不折騰,因為這個世界是“道”說了算,而不是人。

老子說:我認為執政者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傾向、政治綱領,不要強迫老百姓服從自己的想法,反而要和他們的想法保持一致(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

因為執政者其實就是社會管理者,是民眾推舉你來領頭,讓大家過得更好的。假如你自己想法太多,和百姓的想法不一樣,那麼社會管理的職責就變味了,“管理”變成了“統治”,執政者變成了“官”。

對於民眾,你不要給他們劃分善與惡,守信不守信,要一視同仁(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

有些執政者動不動就把不聽話的百姓說成是“刁民”,以此為藉口制裁他們。其實在好的環境中,壞人可以變成好人;在壞的環境中,好人可以變成壞人。百姓沒有好壞之分,社會環境的惡劣,歸根到底是執政者造成的。

聖明的執政者在位時,收斂自己的意欲,使全天下的人心保持純樸的狀態,沒有複雜的思想。百姓們都專注於自己的耳目聰明,聖明的執政者卻讓他們保持孩童般的純真(聖人在天下,歙歙焉為天下渾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聖人皆孩之)。

(五十九)

老子說:執政者應該明白,人類不僅在自然界面前,要無為,要遵守自然規律,在處理人類社會內部事務時,也應如此。不是自然界中才有自然規律的存在,人類的社會活動中,也有規律性的存在。所以執政者在處理事務時,不要固執己見,想當然地按照自己的觀念去做,而是應該順其自然,無為而治。

老子說:調解很深的積怨,看起來貌似雙方已經和解,其實這只是表面現象,骨子裡必然會有餘留的怨恨,這怎麼可能算是妥善的處理辦法呢?(和大怨,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

所以聖明的執政者,解決問題的辦法,是防範於未然,不讓怨恨產生。他們就象一個債權人,即使手中握著借條,也不強迫別人還債,只是順其自然,這樣就不會產生怨恨(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

有德的執政者,就象手握借條一樣的聖人那樣寬容;無德的執政者,就象掌管稅收的官員那樣苛刻(有德司契,無德司徹)。天地不仁。程序的設定,對天地萬物沒有偏愛,一視同仁。但是善於行道、凡事都順其自然的人,上天還是對他特別關照的,不會因違反自然規則而遭到報復(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六十)

老子說:執政者往往會有意識混淆概念,把“管理”和“治理”混為一談。

在人類社會發展之初,部落首領其實只是一個“管理者”,誰的能力強,部落成員就推舉誰當首領,以帶領大家在惡劣環境中求生存。等他年老體弱無力承擔這一責任了,或者出現了能力更強的人,他就會讓賢,而不會把部落視為自己的私產,傳給自己的兒子。

但後來情況逐漸改變。在出現剩餘財產之後,部落首領本身能力強,又有職務便利,能夠擁有更多資源。這種佔有從財物延伸到土地、人,甚至整個部落,國家出現了,觀念也在變化,“管理者”變成了“統治者”。

“社會管理”和“統治”完全是兩碼事。從前者的角度出發,管理者應該充分考慮到現實情況,採取適合所有人的管理方式,使每個人都可以在這種管理下找到位置,發揮作用。

有些執政者認為,社會不好管理,是因為“刁民”太多,這完全是一派胡言,是因為他腦子裡根本就不是“管理”的理念,而是“統治”的思維。

真正善於行走的,不會留下轍跡;善於言談的,不會有語病;善於計數的,用不著竹碼子;善於關閉的,不用栓梢,別人也不能打開;善於捆縛的,不用繩索,別人也解不開(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善數,不用籌策;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假如你做不到,是你自己不行,別找藉口。

所以在聖明的執政者眼中,不存在沒用的人,不存在沒有用的物,能根據每個人的天性,發揮他的長處,能根據每件東西的特性,來進行使用。因而在他的管理之下,能夠做到人盡其才,物盡其用,這是他內在的智慧(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是謂襲明)。

當然,假如執政者從“統治”的思維出發,情況完全是兩碼事。跟他的理念相符的民眾,就是“順民”,就應該鼓勵,跟他的理念違背的民眾,就是“刁民”,就應該剷除。這是“管理者”與“統治者”最大的區別。

老子說:我認為執政者應該自覺地擔當“管理者”的角色,而不是“統治者”。善於行道的執政者,可以作為不善於行道者的老師;而不善於行道者,又可以對善於行道者起到借鑑作用(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師;不善人者,善人之資)。

不自覺向善於行道者學習,不珍惜不善於行道者所起的借鑑作用,雖然自以為聰明,其實是糊塗透頂,這是精深微妙的道理(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是謂要妙)。

老子說:“天道”設定的遊戲規則,規範著天地萬物的演化過程,萬物無不按照既定的軌道演變著。

明智的人能夠理解,這種規則對於天地萬物的存在是必須的,所以尊重規則,能夠自覺遵守規則。但也有人認為,規則束縛了他們的自由。

就象法律。在一些人眼中,也許它象繩子,捆住了他們的手腳,讓他們缺少絕對的自由,不能隨心所欲,為所欲為。然而明智的人知道,是法律維護了社會的秩序,保障了每一個公民的基本權利。

如同法律是公民權利的保障一樣,“道”蔭庇了天地萬物。善於行道之人,把它視為珍寶;不善於行道之人,也同樣在它的保護之下(道者萬物之奧。善人之寶,不善人之所保)。

美好的話語可以換來尊重,美好的行為可以見重於人。對於不善於行道之人,為什麼要拋棄他們呢?只要好好地跟他們說清楚,身體力行帶領他們,按你做的那樣做就好了(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所以在天子即位、設置三公的時候,雖然有拱壁在先駟馬在後的獻禮儀式,還不如把這個“道”進獻給他們。(故立天子,置三公,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

對於執政者來說,明白“道”的精髓,自覺遵“道”行事,比擁有什麼物質財富都更重要。

自古以來,人們之所以把“道”看得這樣寶貴,不正是因為:求它庇護一定可以得到滿足;犯了過錯,也可得到它的原諒嗎?(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不曰:以求得,有罪以免邪?)

天地不仁,“道”設定的規則,對於天地萬物一視同仁,萬物都在它的保護之下。即使你違反了自然規則,只要不固執己見,一錯再錯,大自然會原諒你,能夠通過自我調節功能,糾正你的錯誤。

正因為這樣,天下人才將“道”看得如此珍貴(故為天下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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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生死、知天地、悟人生、明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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