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在外的人们,还记得家里的味道吗?

味道

离家在外的人们,还记得家里的味道吗?

按下门铃的那一刻,竟没来由的紧张起来,我无法确认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否合适,对于大半年未见面的父母亲来说。

我听见房间里传来拖鞋与地板急促的摩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开的瞬间,第一时间进入脑子里的就是独特的味道,这种味道不随时间而更改,不随距离而冲淡,这种味道因人而异,却又殊途同归,它把你带你一个名字叫做家的地方,我相信很多人都有体会。它包罗万象,可能是浴室里牙膏和香皂的味道,可能是阳台上花的味道,可能是书房烟草的味道,可能是阳光透过窗户打在被子上的味道,可能是厨房醋和酱油的味道,甚至可能是拖把擦过地面的霉味或是父亲的脚臭味,或者说它是这个屋子所有味道加上自己呼吸系统的总和。在家的人往往感受不深,离家的人午夜梦回,思念的大抵就是这个味道。当我闻到这个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味道的时候,紧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豁然开朗,我没有揉脸,我的前面也没有镜子,但我知道,再也没有跟比现在更适合的表情了。

“你儿子回来啦!”母亲接过我手里的袋子冲着屋里喊道。我看到母亲笑意在满脸绽放,比她种的二十多盆花中的任何一盆都好看,我换拖鞋的时候,父亲抱着他的三弦就冲了出来,我俩对视一眼,像是怕被我发现一样,我看到他偷偷摸摸但又及其迅速的收起兴奋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崩出三个字,像是怀里那把三弦的子弦弹奏出的音色一般,低沉而又深邃;

“回来啦?”

“嗯,回来了 。”我拖着腔调给父亲以陈述句的口吻。

父亲是内向的,至少外面的人是这么说,但我知道,他的外向也仅仅针对所谓的外面,在家里,父亲毫无吝啬的展示着他惊人的才华和幽默。门渐渐关上的瞬间,整间屋子无限趋于闭合,父亲便活跃了起来!

“先给儿子做饭,吃片儿汤!”我换完拖鞋做在沙发上的时候,我听见父亲对母亲说,父亲左手拿着三弦右

手拿着一包烟向我走来。

“上班挺辛苦的吧!”他接着说,“我以前也觉得上班挺辛苦的,可自从你上了班,你姐也嫁了人,我反而觉得上班倒是一种恩赐了。我们学校有那么个孩子,跟你上学那会儿一样调皮捣蛋,我每天连哄带教育,就像当年跟你斗智斗勇一样。可是一到这放假,我跟你妈大眼瞪小眼。闲的无聊就看看书,看了大半辈子,‘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确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儿子女儿。”

我知道父亲要跟我好好聊聊,却万万没想到父亲这么赤裸裸的表白心声,父亲的开局就像斗地主先出“王炸”一样,我楞了半天,内心波涛汹涌却不知道怎么接茬,只能用沉默表达我“要不起”。我总觉得父亲的这番话,适合自己无聊的时候自言自语,或是跟母亲分享更为合适。

父亲也没有在说下去,“去把板胡拿过来,你妈做饭还得一会儿,咱爷俩操弦几许!”父亲拿出一支烟一边点燃,一边吩咐道。

我站了起来,正好看见厨房里母亲的一小盆土豆块下了锅,土豆与锅接触冒出一股白气,底料葱姜蒜的香味也从厨房一丝丝渗了出来。

等我拿着板胡出来的时候,调料已经都下了锅,阵阵香气扑鼻而来,沁入心脾。我相信我现在闻到的这个味道,即使世界最顶级的厨师也不可能做的出来,这是我妈的“独门秘方”。是我存在人世间的烟火气息,它伴我走过春夏秋冬,四季变换,送我离乡,迎我归家。


父亲起了头,晋剧《小开门》的谱子我忘了一大半,每到卡壳的时候,父亲一遍又一遍的弹着前调让我自己想,半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温柔的涂抹在他的身上,他嘴里叼着烟,多年烟气熏黄的指头拿着拨片在灵巧的转动,我土壤觉得我俩不像是父子,倒像是多年老友。

厨房传来的香气侵袭了整个房间,混合着弓子在琴筒上摩擦出松香的气味,加上父亲的烟草味,我贪婪的吮吸着,我确信,二十多年来,这个屋子的所有味道都被深深的刻进骨子里,长成了血与肉。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