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无墨《江湖》终结篇第一章:中学时期第35节

 我说,这是啥刀,你看看我这啥刀。我撩开大衣,一扽,一把带精美刀鞘的尖刀从内衣口袋里跳了出来。那个朋友一把接住,缓缓抽出了刀锋,赞一声,好刀。

我说,是车站地下商场的屁子给我的。

他说,屁子从不慷慨,他有意图。

我就猛地意识到他有意图了,果然不久的一天,屁子来找我了。

我俩出了门,那雪,还在零星地飘。那疙里疙瘩的白,让世界变得柔软。我俩怀揣利刃,裹着军大衣,目光寒冷的一如这个冬季。

来到那家南方小餐厅,在小果他们那一群人里面挤着坐了。一群人的表情,都肃穆着,都把杯中的酒,举一下喝起来。路上那个朋友已经告诉了我昨晚发生的事情,于是我和他们一样,喝出了一身的杀气。

起初大家基本都没说话,每人半斤酒下肚,有人酒喝得憋不住,突然把一个酒瓶,在墙壁上砸了个粉碎。

我们坐在最里头,边上有几桌客人,见来者不善,提前结账走了,包括两桌江湖人。那个南方老板搓着手,虽然他见多识广,但他明显的在焦虑。这一桌江湖人,非同寻常。

小果说话了,小果的嘴唇浮肿着,上面一排血印子。小果说,那把刀真菜,分量也不够,要不第一刀在他耳根上,就拔不下来。特别是第二刀,他妈的,那刀真菜。我本想在楼下等他的,可是等着等着实在受不了了,他妈我踏雪走的时候,摔了几个跟头,无缘无故的摔跟头。

巴洪斌很精悍的装束,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一尘不染。他冷冷的说,为了一个女人不值,被天下人笑。

小果喷一口烟,斌弟,你继续。

巴洪斌说,但是放到小果身上,什么都值!靠他妈,别说一个女人,就是一口痰吐小果脸上,就是对咱全体的侮辱!

一个说,这次要弄就得把他给弄死,上次琉璃猴四个人堵上他,扎了七八刀,结果没几天,琉璃猴死了。

疙瘩头说,就是张水生他老娘,他妈他老娘,抱着我哭几次了。

另一个说,那你别参与了。

疙瘩头说,你说是个球!小果的事,我不参与谁参与?

人家说,那他老娘呢,要是抱着我哭几次,我也没法下手。

疙瘩头说,说归说,他妈的该下手就下手,他老娘是他老娘,张水生是张水生,小果是小果。弄死张水生,我给他老娘送终!

小果说,没有翠红消息。

我听了这话,心里头感叹起来,他妈这张水生,两刀砍头,居然还……想到张水生这些年来像个砧板一样让人砍来砍去,生命在他身上,真是个奇迹。后来我又听毛大孩说,张水生包扎时候,喝下去一瓶白酒。毛大孩说,他的记忆在那一时间段里出现了很多空白点,有时候就想起来了。毛大孩说,张水生那伤口翻的,就如拉开的皮包。

廖无墨《江湖》终结篇第一章:中学时期第35节

大家开始分析张水生去向。张水生不同于其他江湖人,张水生的江湖,几乎没有朋友了。他的生存一直是个谜。我这里说的生存,是指他睡觉的地方。当然他不缺吃不缺穿,他是赌场高手。他即便不是赌场高手,他一样可以不缺吃不缺穿。江湖上怕他的人,比比皆是。大家分析,依张水生的性格,他不会在牌场上消失,他的性格,注定了他要入虎穴,他甚至会去等小果。张水生杀的第二个人,叫展鸿飞。张水生就是坐在那里,等展鸿飞来杀。两个人就是硬碰硬,你一刀我一刀,最后展鸿飞死了。

当时市里面的赌场,有一二十个,当然,我说的这都是江湖人出入的赌场。这些赌场,清一色江湖人。而张水生出入的,有八九个。我们就把这八九个缩小来。首先毛大孩家是重点目标,张水生在哪里跌倒,非要在哪里爬起来。于是小果,我,还有几个兄弟,锁定毛大孩家这个目标。还有两三家,张水生也极有可能去,因为这两三家,小果经常去。疙瘩头,巴洪斌圈定了一家,巴洪斌说,张水生只要在,或者出现,我刀下不会给他留活路。

但是其他赌场,也不能放过,今天晚上,那其他的赌场,每个去一人,一旦见到张水生,就近通知,哪拨人离得近,通知哪拨人,今天晚上,一定要干掉张水生。

大家大概人均一斤酒时候,小果说,澡堂里面睡吧,没到的人,澡堂里都集合齐。

小果随便拍给了南方老板一把钱,老板连连说,哎呀呀,又是给了那么多,每次都多给,不行不行,这次真不行。

小果眼一瞪,他妈的逼,多给你好还是不给你好?

大家纷纷披衣时候,令人心酸的一幕出现了。小餐馆的门口,站着苗翠红。苗翠红的瞳孔已经肿了,半边脸也肿得厉害,隐隐还能看见巴掌印。苗翠红打扮的干干净净的,但掩饰不住她那通体的忧伤。

小果非常意外,我们也非常意外,虽然都喝得趔趄着。

然后小果率先走了,从苗翠红身边擦了过去。我们一个一个的,也从苗翠红身边擦了过去。

后来我转身看过去,苗翠红支撑不住一样,顺着墙根坐到了地上。她没有一点哭声,但是她在抽泣,浑身颤抖。

小果又走了回来,到了苗翠红身边,蹲了下来。

苗翠红抬眼看到小果,突然哭声响起。

小果说,你不要再哭!

苗翠红的哭声嘎然而止。

小果说,苗翠红,我要是你,就自杀了,你和我,都没脸见人。

小果说完,起身就走,苗翠红一口气没上来,朝墙根歪倒了。

结果没两天,就听说了苗翠红自杀的消息,她喝了半瓶敌敌畏。那天我和小果,疙瘩头,巴洪斌一路去的医院。苗翠红的母亲,一个身材高大的夫人,衣冠不整,她上来就抓住了小果衣领。她显然刚哭过,看见小果,又哭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竟然没有说出来一句话。小果反手把她一扭,一推,整整衣领,把那几大包东西朝病房一扔,扬长而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听说苗翠红痊愈了。那一天小果我们一大群从澡堂里出来,看见一个姑娘,站在残雪的墙根,来不及把围巾围上面孔,于是我们看清楚了,这个姑娘,正是苗翠红。其实这一时期,我们从澡堂里出来,多次见到了这个姑娘。她穿着军大衣,一身非常臃肿。

苗翠红那一刻的眼光,非常的慌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小果自言自语了一句,其实,一切都怨我,可是,覆水难收。我靠他祖奶奶,我回头得帮她,使劲的帮她,但是前提是,她不知道。

那一天那个杀机四伏的夜晚,悄然降临了。那个夜晚的雪,又开始大片的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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