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推我,我自橫舟

張愛玲說,“生活是一隻小舟,被時間推著走而我拼命抓緊了抵岸不放的一支竹杆。”順流直下的船客,沿途能掠過多少美景?詩意中棲居的人定會說,時光推我,我自橫舟。

當生命迎來第幾十個雨季的第幾百幾千場雨,還有多少人驚喜讚歎它“綿綿如銀針”,“小雨潤如酥”呢?因為重複,人們早已習慣了大氣循環中這一簡單的物質交換。

我們失去的驚喜,不止是下雨,更有柳枝抽芽,幼鳥學語,春來乍暖。大自然每分每秒在給我們製造的驚喜,被吞噬於時間的洪流之中。

雖不能妄下定論,說人類對生活的熱情隨年齡增長而遞減,可絕大多數的人們,包括我,是隨年歲重複單調而逐漸丟失了許多驚喜。有一句電影老臺詞這樣寫道:“對他們而言每天又是新的一天,一年是無數種不同的可能,而你只是把同一天過了365遍。”

單調的重複帶來了麻木的厭倦。

然而有人要說,每日徘徊於兩點一線的上班族,有何驚喜可言?是的,他們是被時間推著走的人,可將驚喜扼殺於搖籃中的,是他們手中的手機。在機械的刷新動作中,美景已從車窗外流逝。一方小小的屏幕,遮蓋了鄰家新出生的小貓,阻隔了飄香而來的梔子花,切斷了所有爭搶著湧進人們腦海中的驚喜的唯一來路。

我自橫舟並非停舟,一雙抬起的眼睛方為核心。

詩人是個很神奇的生物。川端康成“凌晨三點看海棠花未眠”的閒情令人憑生一股敬意,為何他們能把同一事物從生看到死,卻寫出七十八般滋味各個不同?反觀我們之間的差距,凡人缺少的是一種心態。

尼采說,“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作為生命的舞者,我們應有時刻年輕的心態,要有蔣捷“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的慢生活心態,因為慢慢行舟,才能捕捉到藏匿於時間一幀幀間的新意。

新意並非來自新鮮事物,而是來自慢生活中,一種新鮮的心態。《天與地》一書中說,“和諧不是一百個人發出同一種聲音,而是當一百個人發出一百種聲音時,他們彼此尊重。推及至此,我也要說,生活的驚喜並非看到一百朵花開,而是同一朵花開時,你總聞到不同的馨香。

餘秋雨《文化苦旅》中,有一老妮居於黃沙之中,四下只有一泉綠水,而她在聽夠了一夜黃沙呼嘯後,清晨醒來便可用清泉洗淨耳根;在看厭了泉水清澈後,抬頭便可看到茫茫沙壁。一壁沙,一泉水,她便悠然過完一生。

新意之人也要有此心態,別讓時間的巨浪矇住雙眼。握緊手中一根杆,抬頭便可。任時光推我,我自橫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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