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1年，47歲的舒爾哈齊蹲坐在高牆之內，囚室沒有門戶，只有兩個孔用來給自己送食物。他的長子和三子已經被殺，他的部屬被剝奪，地位被掀翻，他的次子帶領其他的兄弟向仇人效忠。二十年浴血奮戰，二十年榮華富貴，二十年橫行於白山黑水，二十年親朋滿天下，而今只有自個兒一人，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樊籠裡，無處話淒涼。
舒爾哈齊應該不會忘記自己的童年。五歲那年，生母病逝。繼母那拉氏對自己與哥哥努爾哈赤非常刻薄，不給吃飽，不給穿暖。五歲的舒爾哈齊與九歲的努爾哈赤一起，天天在深山老林裡採獵捕魚，把這些山貨送到大城市賣了貼補家用，以圖能留在家裡，然而最毒婦人心，在舒爾哈齊十歲那年，那拉氏將努爾哈赤兄弟二人趕出家門。艱難，寒酸，幸好有一個一直照顧自己的好哥哥，這應該是舒爾哈齊對童年全部的記憶吧。
也是在舒爾哈齊十歲那年，努爾哈赤帶著他加入了李成梁的軍隊。李成梁作戰時，喜歡用女真士兵做第一波衝鋒，以此消耗敵人的弓箭，試探敵人的佈置，因此軍中的女真人傷亡很重。努爾哈赤和舒爾哈齊，憑藉機敏的身手和無畏的勇氣，從死人堆裡熬了出來，並受到了李成梁的賞識，成為了李成梁的親兵。
之後就是熟悉的劇情，1583年，明軍在亂戰中誤殺了舒哈爾齊和努爾哈赤的祖父和父親，然後“滿懷歉意”的賠償了努爾哈赤十三副鎧甲、三十匹馬和三十張空白誥命。怨憤難平的努爾哈赤藉機起兵，舒爾哈齊一直陪在兄長左右，東征西討，用五年時間統一了建州女真，時年1588。
這期間舒爾哈齊作戰饒勇，是努爾哈赤的左膀右臂。史載當其他部落來訪時，舒爾哈齊與努爾哈赤南北而作，並稱二聖。舒爾哈齊還掌握著四十多名將領和五千多明鐵甲兵，在奉行精兵路線的努爾哈赤集團裡，舒爾哈齊是第二大的軍事力量。
在那以後，努爾哈赤遠交近攻，兵鋒席捲南北，用十年統一了女真部落，並在1616年建立了後金政權，威震八方，鹹服四海。然而這一切，舒爾哈齊都看不到了，他已經於1611年，病死在囚室裡。
我們後來人回顧這段歷史，會得出兄弟兩人的分歧起於1595年的結論。那一年，舒爾哈齊帶領建州朝貢團到達北京，被北京的繁花似錦刺激到了，他深深的為中華文明所吸引。明朝對女真向來使用分化政策，因此對舒爾哈齊隆重接待，封官許願，又送給舒爾哈齊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無數。而舒爾哈齊格局不高，對明朝感恩戴德的同時，開始建立自己的小集團。他回到建州之後，先後與海西女真的布佔泰、明朝將領李如柏聯姻，並公然挑戰努爾哈赤的權威，朝鮮使者來訪，他竟然在努爾哈赤接待完之後，以同樣的規格接待了第二次。
舒爾哈齊對明朝的好感，與海西的聯姻，也使得他在建州女真的對外征戰中不積極，與急於開疆拓土的努爾哈赤產生了不可調和的衝突。舒爾哈齊擁有相當數量的軍隊，又長期是建州女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他的離心讓努爾哈赤感到不安。
1607年，海西女真的布佔泰，在葉赫老女的誘惑下，設下宴會邀請舒爾哈齊、褚英與代善，並派伏兵伏擊。舒哈爾齊明著以軍旗放光不吉利的無稽理由不肯出戰，實際上是不願與親家開戰。在戰鬥打響後率領自己的部下躲在山下避戰。沒想到褚英和代善打敗了布佔泰，避戰的舒爾哈齊成了怯戰的代表，在女真部落裡飽受鄙夷。努爾哈赤試圖殺掉兩個避戰的將領做替罪羊，舒爾哈齊竟然用性命維護屬下，無奈的努爾哈赤決定撤銷舒爾哈齊的軍權。
無兵無勇的舒爾哈齊地位一落千丈。然後他做了一個驚人的舉動——帶著自己的孩子和部屬離開建州，前往黑祉木建立自己的勢力，建州女真分裂了。
為了維護政權的統一，努爾哈赤迅速行動，在勸說無果的情況下斷然殺死了舒爾哈齊的長子和第三子，逼迫舒爾哈齊放棄黑祉木返回建州，在舒爾哈齊返回後連見都不見，直接將其銬上，然後建高牆，將舒爾哈齊困在牆內，囚禁至死。
《貧民窟的百萬富翁》裡兄弟二人落魄時劇照
歷經了千辛萬苦的兄弟並沒有相逢一笑。在權力的面前，親情只是點綴的鮮花，沒有什麼能阻止執政者對政權的維護。總角之年的相互扶持，逆境裡推心換命，都不過是成功者上升的階梯，一旦踩過了，也就只能做博物館裡的古董了。
閱讀更多 卓曉衝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