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红衣”|第二稿

我的“红衣”|第二稿

《我的红衣》第二版,是在第一版的基础上时隔9个月后改动的,内容也丰富了些,自认为应该比初稿好许多~~

我叫叶树,小名叫树子。我出生在农村,家境贫穷。祖辈们为了香火旺盛,给村子取名叫旺家村。旺家村的土地不肥沃,全村人的生活来源除了种地外,每年还要指派村里的男儿一起去离家百十公里远的外乡干活。因为村子被山丘环绕很不好走,村里人管这叫“走山口”。

按村里的规定,每户去的男儿越多,拿的钱份就越多。所以那会儿乡亲们都愿多生几个男娃儿。我家只有我娘和我,虽然口粮开销不大,可娘年龄大了,以后我也要成家,用钱的地方少不了,所以几乎每年,我都要走山口一趟。我今年刚满30,至今还没有相好的姑娘。娘拖媒婆帮我说了几个邻村的,结果来家一瞧,回去就吹了。娘和我都知道家里穷,很少有姑娘愿意嫁过来受苦,但她总是笑呵呵的对我说,孩儿,别在意,咱家虽然穷,但你爹和你都上过几年学,看过几本书,在咱村你也算是个有文化的人,娘会帮你找个更好的。说起我娘真是个苦命人,我爹就是在走山口的时候离家出走,和当地的一个女人好上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但几个月后娘和我才知道,爹不是另结新欢不愿回来,而是想回却回不来了。那时起我就励志,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好好孝顺娘。娘虽然嘴上没抱怨过爹一去不回,但孩子对母亲的爱怎么也填补不了丈夫的关怀。每当夜幕降临时,她总是躲在屋子的角落里,望着窗外的星空,哼着爹先前教她的那些山歌,我反复听,反复听,也只能听清楚两个字--“红衣”。

爹和娘的故事要从我爹走山口说起,听爹说,他第一次走山口就是去到我娘的家乡,在那里他们邂逅了彼此,随后展开了一段温馨的恋情,到了爹不得不走的时候,他们两个就谁也离不开谁了。我娘是外乡人,在嫁给我爹后才落户到旺家村这边。听娘说,以前姥爷家里很有钱,在他们村算是富户中的富户,到家里提亲的媒婆多得都能踩坏了门槛子,但我娘自从邂逅我爹后,就谁也不理,执意要嫁我爹,而姥爷家嫌我爹穷,死活不依,还跟我娘说你要是嫁给那个穷小子,就别认咱这门亲戚,咱家族也当没出过你这么个不孝女。后来,我娘还是跟着我爹回到了旺家村,和姥爷家也真的再没来往过。

旺家村是十里八乡的贫困村,地势险要,山丘众多。即使有心致富,也无计可施。提起这个小山村,最有名的就是“走山口”,它是旺家村的祖辈们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习俗。为了生计,乡亲们只能跋山涉水的去外乡干活,久而久之竟成了旺家村的一大特色。外乡人一提起旺家村,第一个想到的是“走山口”,第二个就是“穷”。我爹自然也穷,但身穷志不穷。小时候,我爹为了上学,要走十几里的山路到外乡的学校,这也是老村长千求万求才弄来的一个名额。其他村的学校,有收的但只收一两个,也有满员不收的,也有干脆不收外乡人的。老村长就挨个的求,挨个的磨洋工,非要把旺家村的娃娃们塞进学校里去接受教育不可。我爹深谙学习机会来之不易,丝毫不敢松懈自己,一年四季都穿着单薄的衣服,怀里揣着两个黑馍,天未亮就出门,夜幕降临后才回家。就这样,一直坚持了六年学业,才退学归农,操持起了锄头,开始维持自家生计。六年学业放到今天不算什么,但放到当时的旺家村那就是大学毕业了,而轮到我时,求学之路依然辛苦,但我比爹还多读了两年书,也算是个“准大学生”了。我能读圣贤书八年,多亏了爹娘的支持,无论家里多苦多累,他们都瞒着我独自承担,其实我知道爹娘这样做是怕我分心,他们是想一心一意地供我读上几年书,将来好有出头日。我自然明白他们的用心,也煞是苦读。娘对我说,她自己没上过学,不识字,当初她嫁给爹,就是看上了爹有文化,还会唱动人的山歌。娘是被爹的才华吸引了,尤其在这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山沟,在这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锄的田间地头,出现这么一位“才子”,更惹得“佳人”青目。娘嫁给爹后,日子虽苦,但从不抱怨。这是她的选择,她选择的是精神富裕而不是物质享受。有了我后,一家人的生活就更有奔头儿,爹每年在庄稼收成结束后都要离家走山口一趟,而在这时,娘就会拉着我的手走到村头,目送着爹出村,几个月后,又拉着我的手,伫立在村头等爹回来。

也许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会很圆满,但现实的生活总是很残酷,命运往往会不经意间在看似平静的人生道路上掀起波涛。那一年,爹去走山口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和娘伫立在村头十天,最后终于等到了回程的队伍,三叔却告诉娘,爹回不来了,和当地的一个女人好上了,那个女人很年轻,上过学,爹很爱她,她也很仰慕爹,叫你不要等他了,带着树子改嫁,继续过日子吧。娘一病不起,躺在床上也不哭也不闹,只是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任谁劝也不听。只有我能帮她进食,但煎好的药她没喝过一滴,就像在等死一样。而我也放弃了学业,一边照顾娘一边操持农务,维持生计。几个月后,三叔带着些日用品来家看娘,他看到我苦苦撑家,我娘又一病不起,突然呜咽一声痛哭起来,“嫂子,我不该瞒你,四哥他不是被年轻女人拐跑了,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你说啊,快说啊。”娘从床上突然坐起,朝向张叔问道

“是,是为了救我被一块大石头给砸死了,那天工地上下着大雨,刮着大风,我只顾着干活没太注意山上的泥石流,四哥在我旁边打桩子,石头滚下来的时候,他就推了我一把,可他,可他就被石头砸着脑袋了~~呜~~”三叔恸哭着说道

“然后,然后,哎,嫂子,我就都告诉你吧,四哥临终的时候嘱咐过,回村后别告诉你和树子他不在了,他怕你们难过,更怕你会想不开寻短见,撇下树子这个孩子,孤零零的没人管,没人疼。所以他就嘱咐大伙儿骗你们说他不回来了,和别的女人好上了,这样,虽然你心里恨着他,但至少知道他还活着,心里也有个念想,等过几年,事情久了,感情淡了,找个时机再告诉你和树子真相,你们也能承受得住。”三叔激动地接着说道

“原来是这样,这个傻瓜,哎~。”娘喃喃自语道。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而后又突然恸哭起来,并说道“四哥,我的四哥,我和树子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呜~~~。”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树子,快给你娘喝点水,再把药煎上。”三叔急忙的说道

“嫂子,四哥是为救我死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帮你们讨个说法,抚恤金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讨回来的,就算要不回来,只要有我吃的,就有你娘俩的。”三叔转身朝娘说到。我神情呆滞地站着,身体硬的像块木头,眼泪早已经不能自持的奔涌而出,脑子里时而空白,时而浮现出爹的音容相貌,和关于爹的一切记忆,仿佛时间转眼就过了一万年。

“他三叔,我男人的身子埋在哪里了,我要去见见他。”娘抽泣着说道

“在东面的山沟里,可你还病着呢,这时候去不方便啊。”三叔说道

“不碍事,我已经好了,快带我去,快带我去,树子,来,快求你三叔带咱去看你爹”娘从床上下地后,急切的说道

“哎,嫂子,你这是怎么说的,树子,你背着你娘,我带你们去你爹坟头。”三叔不好意思的朝娘和我说道

娘和我来到了爹的坟头,娘一下子把我搂在怀里恸哭起来,任谁劝也劝不住,任谁拉也拉不走,在爹的坟头说了一夜的话。我陪在娘身边,时而恸哭,时而呆滞,隐约听到娘对爹说:四哥,树子他爸,你放心的走吧,我会看着咱们的孩子成家,再看着树子当上爹,你放心吧,四哥,你活着的时候,我就听你的,你现在去了,我还听你的。你别怕寂寞,我早晚也会和你葬在一起,你要是想我们了,不够钱花了,就拖个梦给我,我给你点香,给你烧钱,我每天都来这里和你说说话,给你解解闷儿,你放心吧,你安息吧,对了,树子不上学了,开始务农了,孩子大了,懂事了,你不在家他知道撑起家来了,孩子随你,有文化,有灵性,将来一定能娶个好媳妇~~~~~~我再给你唱首你以前教我的那支山歌吧——最红~~太~~红,衣~~是~~~新,~~红啊~的红,衣~~啊~~补~~

这就是我爹和我娘的故事,多年以后,我真的长大了,长结实了,也学着祖辈们走山口了。

今年,庄稼收成结束了,剩下的工作都很轻巧,我家的地也不多,我娘自己规整一下,要卖要吃的分清楚。没过多久,我就要启程和村里的伙伴们一起“走山口”了。

出发的那天恰值倾盆大雨,是我们走得最艰辛的一次。张叔说,看这天色差得要命,迟到是逃不了了,要是一连下个十天半月的,那咱们的活可就不好干了。听到这话,大伙开始议论起来,有的神色慌张的猛点头,有的笑张叔是杞人忧天。张叔是走山口的队长,年轻时在新疆当过5年兵,又是老村长的侄子,所以村里的年轻人都很尊敬他。一路上,大伙儿都在津津有味地听张叔讲述他当兵时遇到的逸闻轶事。

张叔吸了口烟,缓缓说道:“这次给你们讲个‘特别’的故事。记得那年冬天,我们班里来了一个湖南籍的小战士,满口方言,谁也听不懂他讲的话,高原上的牧羊人就更听不懂了,他听新疆语也像听天书一样。结果,他每次出去执勤,都能惹出一连串的麻烦和误会。有一次,小战士在哨所门口站岗,牧羊人想邀请他吃烤羊腿,就拿着刀朝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比划着动作,嘴里不时哼哼唧唧,可是牧羊人在那里手舞足蹈了半天也没能让我们这位小战士明白他到底啥意思。倒是牧羊人的一个动作,让小战士心理打了个寒颤,差点把他当做歹徒给就地正法了”。

“什么动作?”大伙儿好奇地问道

“往前捅刀子的动作呗。”张叔笑着说道

“哈哈哈,两个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人说道。

“对对,两个人都是愣头青。”另外一个人补充道。

“后来呢,小战士怎么样了,他能听懂新疆语了吗,你们能听懂小战士说话了吗?”有人急切地问道。

“后来他勉强听懂了些,也没刻意学,反正七八个汉族人住在高原的哨所里,一呆就是四五年,整天和当地人打交道,打手势,熏都能熏出个半吊子来。小战士的方言战友们也能明白个大差不差吧,但当地牧羊人还是听不懂我们汉族人说话。”张叔说道。

“你们能听懂他们的话,他们却听不懂你们的,那他们是不是经常会误会你们的意思啊。”少安问道。

“是的咧,我要说的故事,就是因为这个“误会”才发生的咧。”张叔稍稍地提高了嗓门说道。”

“1月14

日清晨,小战士惯例到哨所附近的帐子里找牧羊人要点新鲜羊奶,但较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帐子里做着四个陌生人,小战士到达的时候,他们正在围着火盆烤火。小战士警觉的朝牧羊人使了个眼色,拿手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说,他们是些什么人。因为哨所地处偏僻,平常很少会有人来到这片贫瘠的高原,更别说是在这能冻死人的冬天。但牧羊人领会错了小战士的意思,他以为小战士让他好好款待他们呢。其实,也不能怪牧羊人会错意。第一是语言不通,第二是这四个人中有个人是新疆人,这个新疆人带着另外三个人来到了这片高原,看见牧羊人后,便骗说他们是解放军先锋队的,要去执行艰巨任务,路过这里歇歇脚。热情的牧羊人一听是解放军,便毫无防备的把他们请到家中暂歇。四个陌生人就跟随着牧羊人来到家中,和牧羊人的老母亲,妻子和两个孩子挨做在一起围着火盆烤火取暖。牧羊人会错意后,微笑着向小战士比划了两下,伸出手指指了一下那四个人,又指了一下小战士,最后指向自己。意思是说他们四个和你一样是解放军,和我们牧羊人就是一家人,你们放心,我们会好好款待他们。小战士看到牧羊人乐呵呵地向自己比划一通,以为牧羊人是要告诉他,他们四个是来拜访自己的远房亲戚,也就放下了戒备之心。小战士站在那里自觉无趣,认为自己多想了,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四个低头不语的远房亲戚后,便要拎着装好羊奶的小瓶子回哨所去。但就当小战士放下帐帘走到帐子外面时,警觉地听到帐子里面的四个人好像在说话,仔细一听是新疆语,想了一想又觉着自己太过敏感了,正要准备迈步离开。突然间,他猛地回过身来,急忙钻进帐内把牧羊人拉了出来。”

“小战士怎么了,他听到什么了吗?还是觉察到了什么异样。”少安急切地问道

“恩,你猜对了,原来,小战士第二次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了一句熟悉的家乡话,那句话说得是——这里还有他妈的解放军啊,都杀了算了。小战士听到这话后心里一惊,但也算是搞清楚了这四个人的来历。他们不是什么牧羊人的远房亲戚而是一伙儿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可牧羊人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被他们蒙骗了吗?小战士不相信牧羊人一家也是坏人,他们和自己整日朝夕相处,还送给解放军羊奶喝,甚至把自己当做家人一样来对待,他们怎么可能和那四个人是一伙的?对,肯定不是。哎呀,牧羊人危险了,还有他的家属也都在里面,这不成人质了吗,我不能打草惊蛇,先把牧羊人拽出来告诉他实情,再让牧羊人稳住他们,我就赶回哨所搬救兵。小战士心里有打算后,便急忙进入帐中朝牧羊人比划着手势,意思是自己有急事要找他帮忙。牧羊人被半推半就地拽了出来,看见小战士一脸惊恐的表情,以为小战士还在担心自己对那四个解放军款待不周,便也激动起来,用新疆语大声说,你担心什么,我们族人对待客人都是很热情的,更何况他们四个都是解放军。牧羊人的一番话,听进了犯罪分子的耳朵里,其中一个新疆人用汉族语告诉另外三个人说,大事不妙,弄不好咱们的真实身份被那个小战士识破了。要是牧羊人给他说了咱们编的那些话,被他发现咱们不是什么解放军,那就露馅了,怎么办啊?其中一个自称大哥的人,向另外三个人说了一句,杀,都他妈的杀了。话音刚落,四个歹徒便目露凶光的现出了原形,他们拿刀挟持了帐子里的牧羊人一家。幸好牧羊人被小战士拽了出去,不在帐里。而此时听到妻子呼救声和孩子哭喊声的牧羊人,先是一惊,再看看满脸惊恐的小战士,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自己被那四个坏人给骗了,小战士拽他出来是想要揭穿他们。啊,牧羊人不禁大叫一声,不够一切地冲进帐内和歹徒们厮打起来。小战士此时也慌了神,他怕牧羊人一家有危险,便也跟着牧羊人冲了进去,两人经过浴血奋战,最后终于制服了那四个歹徒,把牧羊人一家从虎口里救了出来。”

“那小战士受伤了吗,还有牧羊人呢?”有人急切地问道。

“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牧羊人受了重伤,牧羊人的妻子受了点轻伤,牧羊人的孩子和老母亲安然无恙。”张叔说道。

“太好了,真是万幸啊。”有人激动地说道。

“您还没说小战士怎么样了,他受伤了吗?”少安急切的问道。

“小战士牺牲了。”张叔沮丧的说道,眼睛泛起了泪光。

“啊,牺牲了,怎么会这样啊,太可惜了,多么可爱的小战士。”大伙儿都惋惜不已道。

“是啊,多么可爱,多么勇敢的小战士啊,他要是还活着也就比树子大个8岁。”张叔把目光投向我说道。

看到张叔那忧伤的眼神,我不禁鼻子一酸,一股暖流差点从眼睛里迸射出来。我强忍着眼泪说:“叔,我觉着小战士死得光荣,死的其所,牧羊人一家永远都会记住他的恩情。”

“是啊,是啊,树子哥说得很对,小战士是好样的,我们不必太难过了,来,大伙儿一起为小战士唱支山歌吧。”少安向大伙儿说道。

“对对,就唱,唱支山歌给党听吧。”张叔也鼓动着大家一起合唱。

“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咱~党,比~母~亲~~~~~~~~。”就这样,大家为小战士齐唱着山歌赶起路来。

经过长途跋涉,几经辗转,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到那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11点多了,比预计的时间晚了1个小时。胡乡长本来要亲自给我们下达任务的,但看我们迟迟未到,等得不耐烦了,就把事情交代给了值班的老张头,自己先走了。

“其实---恩,也没啥任务,恩,就是和上次一样,这是图纸,乡长让给的。”老张头压低嗓门说。张叔接过图纸一看,任务期限,第一,第二,写的仅仅有条,清清楚楚,落笔处,注明:胡乡长留笔。

接着老张头大声得说:“乡长让你们到了就得马上开工,先干他一轮,说是任务紧,工作量大怕耽搁了。”

“哦,胡乡长说的是,俺们来这里就是来干活的,但是天气这么差,而且现在都深夜了,还不如让大伙喘口气歇歇,明起再干呢”张叔说。

“这个嘛?”老张头皱了皱眉头,沉默了一下,张叔马上接过话来说:“来来来,这是我们村的酿酒,您老尝尝味道,喜欢的话,我这还有。”说着就把两瓶白酒塞到了老张头的怀里。在路上的时候就听张叔说过老张头喜欢喝酒,要是有什么事,就拿酒搪塞他。果然这招还真好使,老张头一下子喜上眉梢了。

“这个嘛,你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你们干得好不好俺最清楚,只是乡长下任务了,这样吧,今天没干的明天得补上”,老张头咳嗽了两声说。

“哎呀,俺的老张哥,咱都是老朋友了,你信不过村里的寡妇没有不偷汉的,你还信不过俺们吗,向毛主席发誓,保证完成任务。”说着张叔就朝老张头打了个敬礼。

“哈哈————”老张头顿时大笑起来。但是他发现其他人都没笑,还很严肃的表情,于是马上收敛了笑容带我们去了宿舍。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一条不到2米宽的走廊,一进门就能一眼望到头的那种,只不过有顶盖着罢了。走廊一侧是通铺,每个床位用粗布当帘子隔起来。另一侧是冰凉的石灰墙,个子高的躺下脚还能触到墙壁。床尾到墙壁之间的空隙只够一个人侧身走着。

夜里,大伙都睡下了,少安却一个人坐在屋外发愣。恰巧那晚我失眠了,于是我过去和他聊了会儿天。

“树子哥,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少安小声的说。

“哦?谁啊。”我问道。

“她叫小兰,是盘水村的。”少安说。

“是怎么认识的?”我问道

“就是那天在山上打野鸽子,你说巧不巧,我们打到了同一只,结果野鸽子没有打着,她很生气,说是奶奶生病了要和鸽子血,都怪我把鸽子吓跑了。后来,我知道她住哪了,就天天给她打了野鸽子送去。”

“然后呢?”我追问道

“然后,然后她就嫁人了”少安说

“嫁人了,怎么会呢,她不喜欢你?”我迟疑的问道

“不,他喜欢和我在一起,只是,她嫁人了。”

“那为什么不嫁给你,要嫁给别人?”我急切的问道

“为了奶奶的医药费。”少安低声说道。

我没有再问下去,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男人就这样在外头坐着,坐着......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张叔当初说的话果然印证了,连续十几天都是倾盆大雨,狂风不止,工地早已被雨水填成了一个个沟渠。大伙披上蓑衣,可浑身上下还是被淋了个底朝天,有的人因为长时间站在水中脚给泡肿了,有的人被一阵狂风吹来的硬物砸伤了胳膊,有的人感染风寒,咳嗽不止。还有各种各样的伤情,活活像是一出战争片。

人类是不可能战胜天气的。就这样,我们很多人都病倒了,还没趴下的,也只在勉强撑着。

这下可把张叔给急坏了,白天没法干活的时候,他就在屋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晚上就和大伙一起商量对策。

“这可咋整,这么一来完不成任务了!”张叔焦急地说。

“我说张队长啊,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啊,不管天气咋样,你们一定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这是胡乡长的意思 ”老张头说。

“这我知道,可是你也看见了,大伙病得病倒得倒,能干活的也坚持不了几天,您看看能不能请胡乡长延长一下任务期限,我代表村里的男女老少感谢胡乡长和您。”张叔激动的说

“这可不行!”老张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胡乡长来时再三嘱咐,要你们必须按照合同约定的时间完工,否则一分钱没有,还得把话干完才能走。”

“合同?什么合同啊?”我问道

“你们不知道吗,就是你们的队长揽活时和我们胡乡长签的生死状啊,按时完工,完不成,后果自负!”老张头大声说道

“什么,生死状”.

“是要卖命吗?”

“是不是签了那个什么状就不给钱了!”

“什么,不给钱了,那可不行,我孩子还等着我拿钱回去上学呢!”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了起来,躺在床上休息的也坐了起来。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张叔

“噗通!”一声,张叔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地说道。

“乡亲们,你们把我杀了吧,我对不起你们,钱要不回来了,呜呜——-”

听到张叔这样说,大家都愣住了,我连忙跑过去扶起张叔。

“你别这样叔,有啥事给大家说明白了就行了。”我说道

我把张叔搀到床上坐下,大家都围了过来。张叔低头不语,许久才开口。

“咱们刚开始不是说好期限是2个月吗,但是过了几天胡乡长打电话来说计划变了,改为1个半月,他问我还能不能接这活,不行就找别村。”说完,张叔停顿了一下,抬头瞥了一眼大伙儿,看到大伙很安静便接着说

胡乡长说了别的村有的也想接这个活,而且时间比咱短,咱要是想干的话就只能缩短时间。我本以为咱村效率高,提前点时间没啥大事,但是万没想到,遇上这个破天气。”张叔抬手擦了擦眼泪

“咱就是没按时完成又咋样,晚个一天两天的不行啊。”我急忙的说道

“树子,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我已经和人家签完协议了,黑纸白字摁手印,完不成一分钱没有,白干,还得把活给人家干完才能走。”张叔回答我说

“队队,队长,俺们还能干活,一定能按时完成的。”“是啊,我们一定能拿到钱的。”

这时躺在床上的人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吃力的说道

看到这一幕后,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声说:“大家拼了!”

“对,拼了....!”这时,“拼了”在大伙儿口中互相流传着,更是在相互鼓励着

其实很多年后回想起来,那个场景给我一生都留下了不小的心灵震撼

“你们不恨我?”张叔问大伙儿

“怎么会呢,你也是为了大伙儿能赚钱吗?”我笑着对张叔说

“谢谢,谢谢大伙,好吧,就按大伙儿说的,拼了,开工。”张叔大声喊道

“你们能想明白了最好,我也不希望你们忙活半天一分钱没有,竟搭人力不说,连看病的钱都寻摸不着。”老张头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酒瓶走了

狭窄的宿舍里此时显得很安静,大伙儿面面相觑,看着老张头走远的背影,什么都没说。

当晚,我们就连夜赶工了,我们实行轮班制,能干活的都上,实在身体不行的就歇着。我们还剩下15天,但是要完成一个月的工作。倾盆大雨依然在下,狂风依旧在吹。就这样,度过了第一个魔鬼般的夜晚。

第二天晚上,我轮班退下来,把累了一天的身体浸在热水里洗了个干净,因为热水有限一天只能供两人,所以轮到我洗时,浑身上下早就脏得像块儿黑炭似的。洗完后,我慵懒地躺在床上,隐约听见窗外有嘈杂声,好像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歇过的张叔在和其他人发脾气。原来,他已经连上两班了,大伙儿怕他累着,让他下来休息,可他不依,总说自己对不起大伙儿,要坚持干到竣工为止。但最终还是执拗不过身体,实在撑不住便回来了,连头都没擦躺下就睡,打鼾声比谁都大。

“树子哥,哥。”这时我听到有人低声叫我,还拽着我的腿,我连忙起身,原来是少安。他面色惊奇的看着我

“树子哥,有,有个姑娘找你,说是你老婆。” 少安对我说道

“老婆”,我似乎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不由自主的念出声来。

“我没听错吧,一个姑娘,来了,是我老婆。” 我说道

“对,你没听错,是你老婆,赶快去看看吧,那姑娘全身淋透了,冻得不轻。”少安急切的说

少安把我拉着走到了传达室门口。我揉了一下眼,定睛一看传达室里果然坐着个姑娘

“老张头干嘛去了。”我问少安

“那个小老头,肯定又喝酒去了,别管他,去,进去”少安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推了进去

“你是,你叫啥?”“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红衣儿”她小声说道

“红衣,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啊。”我淡定地问道

她从包裹里拿出一封信道:“这是大娘给你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儿树子:

娘帮你娶了个老婆,她叫红衣,她是个好姑娘,不嫌咱家穷,她去找你了,当你看到信时,说明他到了,好好对人家。信是我找你三叔代写的,回来给你三叔带点土特产。

我真真明白了,原来我娘每晚唱的那个“红衣”就是她。而且在我们村有个习俗,进门的姑娘第一天夜里必需得和新郎官睡在一张床上,不然就是不吉利。

“这么说,你就是我娘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红衣’?”我笑着的问道。

“大娘经常把我挂在嘴边吗,她告诉我,没有向你提起过我的名字呢。”红衣说道

“哦,那个,我只是有时候经常会听到我娘唱歌”我说道

“唱歌?”红衣说道

“是啊,是唱给我爹的歌。”我慢慢的说道

“哦”红衣点头说道

“你吃过东西了吗,怎么来的,过了多久才到?”我急忙问道

“我是让三叔骑着马送过来的,花了一天半才到,刚进大门三叔就碰到了少安兄弟,顺便请他去找你过来。”红衣说道

“那三叔呢?”我问道

“三叔和一个人喝酒去了,他小声告诉我要把那个人灌醉,好好整整他。”红衣说道

‘那肯定是老张头了,活该。三叔是村里的村干部,能说会写,心眼多着呢,哼,是该有人好好拾掇一下那个墙头草了。”我心里想到

“你吃饭了吗,?”我接着问道

“还没。”红衣答到

“恩,你先在这里换下湿衣裳,我去找些吃的再回来。”我说道

我步履轻盈地走出传达室,找了一些大伙儿今天吃剩的粮食就急忙回去了。

“你这是咋的,不冷吗,咋没换衣裳?”我回去后看见红衣依旧穿着那件湿哒哒的红衣裳便问道

“我这次来没带其他衣裳,就身上这一件,没事,我不冷”红衣答到。

“咋不冷呢,你从咱家到这里走了那么多天,一路上又是风吹雨淋的,就是个五尺汉子也吃不消啊。这样吧,我出去找点柴火,让你好好烤烤。”我说道

红衣只是朝我笑了笑,点了下头,别的什么也没说

不一会儿的功夫我就把火生好了,我们围坐在火炉旁,火焰的光芒不时地扫过红衣的脸颊,这时我才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的神韵,那么的温柔,善良,美丽,真真是一个充满活力的青春少女。

哎,你看我真是,你饿了吧,你先吃点饭吧。”我把找来的食物递向红衣说道

“有点饿了。”说着红衣就吃了起来

“哦,对了,这个是,大娘让我给你带的大饼和年糕,听说你最爱吃这些,快点尝尝吧。”红衣放下碗筷从包袱里拿出来说道。

“不,你吃,你干嘛让起我来了,我都吃过了。”我急忙说道

“不,还是你吃,这个是大娘的心意和,和——”红衣害羞起来,最后连声音都变小了。

“和什么?”我问道

“和,和我的,心意。”红衣脸红的说道

“啊,和谁的心意?”我明知故问的问道。

“你真坏,欺负人,大娘说你很老实的。”红衣生气道

“哦,对不起,我就是想让你先吃,你别生气啊。”我赔礼到

“恩,那咱俩一起吃吧。”红衣说道。

我看到红衣这样谦让,真是盛情难却,也就害羞地和她一起吃起大饼来

“树子哥出来一下。”少安突然出现在传达室门口,向我招手说道

“咋啦”我边走边问的来到了传达室门口

“老张头还有你三叔今晚要回来睡,你三叔本来想灌醉他但没想到自己也喝多了,嫂子今晚是不能待在传达室里了。”少安说道

“那待在哪里,夜里这么冷,不在屋里待着会生病的。”我急切地说道

“待在你铺上啊反正你们是夫妻嘛,怕啥?”少安坏笑着说道

“我铺上?可是我···”我害羞的说道

少安好像看出了我的犹豫,便追问道:“你什么,难道你真的害怕啊。”

“嘘嘘,小声点。”我警惕地回过头,瞥了一眼待在屋里的红衣,其实我生怕让她看到自己害羞的一面。

“谁怕啦!,睡就睡。”我踌躇片刻后激动地说道

“对嘛,嫂子夜里凑活一宿,明天一早就送她回家。”少安笑着说

“对对,就属你小子聪明,好啦,很晚了,你也该去睡了,明天一早还得赶工呢。”我一边把少安推向宿舍一边说道。看着少安走远的身影,再看看屋里的红衣,我不禁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上工以来的所有疲劳一下子就感觉不到了,身子反而比先前清爽了许多。

“可能夜里你要和我待在一块,行吗?”进屋后,我没敢看红衣的脸,只是低着头,盯着炉子的火焰小声地问道。

此时,屋里一片寂静,只有火焰的光芒在幢幢晃动。显然红衣没答话,我忍不住抬起头朝她看去,但生怕自己的目光和红衣的对上。

红衣也是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突然轻轻地说了句“嗯”,我就当她是答应了,心里既高兴又紧张。

我马上带红衣来到睡处,划燃一根火柴,借着微弱的光线大体看了看情况。很明显,这个铺位只能容一人平躺,两个人睡得话侧身躺着还勉强可以,但需要找些粗布堵住帘子的间隙。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终于,我在一番思想斗争后把红衣抱上了床,我们侧身而睡,相面而拥。

那天夜里我问她,我这样抱着你,你怕吗?她说不怕,她说从我抱她上床的那一刻起,她就是我的女人了,还说这辈子只要我一个。

因为路途遥远,次日一早,三叔和红衣就骑马回去了。说来也巧,自从红衣来过工地后,天气状况就逐渐好转起来,一直到我们如期完成任务的那天,再也没有倾盆大雨,狂风不止过,生病的伙伴们也慢慢康复了。

我们看着红红的太阳,在东方冉冉升起,热腾腾的好像刚出炉的饼。大伙一高兴又唱起了村里的民谣:“最红啊是太阳的红,衣服啊是补过的新————-”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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