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人谁复问勋名——成严

《资治通鉴》,这是一部由北宋司马光主编的一部编年体史书,全书近300卷,历时19年完成。该书记述了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前403年)到五代后周世宗显德六年(959年),共计16朝、逾一千三百年的历史。这是中国第一部编年体通史,在中国官修史书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在这部鸿篇巨制中,不知记载有多少帝王将相、战将名臣、墨客文人与达官贵胄,他们纵横捭阖,风云叱咤,生前功成名就,死后留下千古传奇。但也有很多历史人物,他们的光辉如流星破空,一闪而过,最终被湮没在浩瀚的文山史海中而不为后人所知。所谓“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在他们当中,曾经为抵抗鲜卑,战殁于居庸关的成严,就是其中之一。

成严,东汉将领,具体生平不详,仅知曾任云中太守。汉安帝建光元年(121年)九月,鲜卑首领其至鞬叛汉,率彪悍铁骑,大举入侵居庸关,致使今昌平南口等地,陷入一片战海,幽州重地危在旦夕。时任云中太守的成严,毅然率军强力反击,终因寡不敌众,兵败身陨。在最后一刻,功曹杨穆用自己的身体保卫成严,与成严一同战死沙场。《资治通鉴》载:“鲜卑其至鞬寇居庸关。九月,云中太守成严击之,兵败,功曹杨穆以身捍严,与之俱殁。”这是目前仅见的有关成严生平的全部史料。


时人谁复问勋名——成严

清四库全书版《资治通鉴》中,有关成严与鲜卑战于居庸关的记载。


除《资治通鉴》外,在《后汉书》、《册府元龟》、《山西通志》等史籍中,也有成严战鲜卑于居庸关的类似记录,但都极为简略。如《山西通志》对成严和杨穆,有如下的记载,“成严,为云中太守,建光元年,击其至鞬,兵败,力战殁。杨穆,为云中太守成严功曹,建光元年秋,其至鞬寇居庸,严击之,兵败,穆以身捍严,与俱战殁。”杨穆虽身为功曹小吏,但因“以身捍严”,舍命相救相从的这一壮举,而与以封疆殉职的成严,一同名垂青史,可谓死得其所矣!

有关成严与鲜卑战于居庸关的前因后果,唯以《后汉书·鲜卑列传》的记载较详,欲道明其原委,这就要从鲜卑的崛起开始讲起。

鲜卑,是继匈奴之后在蒙古高原崛起的古代游牧民族,它起源于东胡,兴起于大兴安岭,分布在中国北方,为东汉以来至魏晋南北朝时期,对中国影响最大的游牧民族。秦汉之际,匈奴在冒顿单于的挥戈挺进下,将东胡彻底击败,称霸蒙古大漠。东胡从此分解为两部残余的势力,分别退保乌桓山和鲜卑山,均以山名作为族名,形成了乌桓族和鲜卑族。


时人谁复问勋名——成严

至西汉初期,汉武帝整军经武,击败匈奴后,乌桓被迁到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鲜卑也开始南下到乌桓故地饶乐水(今西拉木伦河)流域。此前,由于鲜卑在乌桓之北,一直没有同中原王朝产生联系。直至建武二十一年(45年),鲜卑跟随匈奴侵扰东汉边境,鲜卑这才作为民族实体而为中原王朝所知。


时人谁复问勋名——成严

此后鲜卑与东汉王朝或战或和,互有攻伐。但随着鲜卑各部族力量的日益凝聚,以及北匈奴西迁,鲜卑得以进至匈奴故地,并其余众,从此军威渐盛,其势力范围一度“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尽占蒙古草原,成为一股足以震山撼岳的强悍力量。

与此同时,东汉王朝却日益衰落,面对鲜卑铁骑的攻势凌厉,只有招架之功。自汉安帝元初二年(115年)起,辽东鲜卑多次南侵,先后围无虑、攻扶黎、烧塞门,掠辎重、寇百姓、杀长吏,袭扰北边。元初五年(118年)秋,代郡鲜卑万余骑“穿塞入寇,分攻城邑”,大肆掳掠。东汉紧急征发“缘边甲卒,黎阳营兵,屯上谷以备之”,严防鲜卑大军卷土重来。

是年冬,伺机而动的鲜卑果然打了个回马枪,大军逼入上谷(今河北宣化),攻略居庸关。东汉复发“缘边诸郡,黎阳营兵,积射士步骑二万人,屯列冲要”,与鲜卑展开对峙局面,以待战机。然而鲜卑军队的机动优势,却令汉军望尘莫及。

次年(119年)秋,飘忽不定、来去如风的鲜卑铁骑,出其不意地攻入代郡马城塞,城防官吏,被杀戮殆尽。幸好度辽将军邓遵运筹帷幄,出奇兵,发积射士三千人,以备不虞。同时在中郎将马续,以及南单于等辽西、右北平军队的配合下,汉军分进合击,逼迫鲜卑出塞,这才暂时杀住了鲜卑不可一世的威风。

鲜卑战败后,及时调整对东汉的策略。汉安帝永宁元年(120年),辽西鲜卑大人乌伦、其至鞬率众归降。汉安帝刘祜诏封乌伦为率众王,封其至鞬为率众侯,并赏给他们不同数目的彩色丝帛。此后包括昌平等地的东汉北方边境,暂时得以解甲销兵。但仅一年之后,建光元年(121年)秋,反复无常的其至鞬,再次反叛汉朝,攻入居庸关,史载:“其至鞬复畔,寇居庸。”


时人谁复问勋名——成严

居庸关长城东南扇面,约拍摄于1880年,拍摄者不详。


居庸关雄踞幽燕北门,一旦被鲜卑占领,则关南皆为战场,鲜卑大军可一马平川,驰入云中领地。由此引发了云中太守成严的坚决回击,率军与鲜卑大战于居庸关,并最终功败垂成,兵危身陨。

其至鞬,东汉辽西鲜卑首领,为人彪悍难驭,辽西鲜卑在其率领下,日渐强盛,成为威胁东汉边塞的北方劲旅。他率军攻取居庸关,杀太守成严后,进而围攻乌桓校尉徐常于马城(今河北滦南),甚有胆意转盛,长驱直入之势。如果不能及时遏制,后果不堪设想。

在此紧急形势下,度辽将军耿夔与幽州刺史庞参,立即征调广阳、渔阳、涿郡等幽燕甲卒,分两道星夜向马城驰援,二将合力并进,将其至鞬逐出塞外,缓解了马城等诸边郡之围。然而,并不甘于失败、生性穷兵黩武的其至鞬,此后又多次入关,袭扰北边,先后攻扰雁门、定襄、太原、代郡,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利令智昏的他,竟四面出击,又向南匈奴发起攻击,将自己置身于腹背受敌之境,最终在汉军与南单于的夹攻下,大败而归。


时人谁复问勋名——成严

这一时期,面对鲜卑的不断侵扰,汉安帝为加强北部边防,抵御鲜卑铁骑,命有司在今北京北部增置渔阳营。从此,渔阳(今密云)成为幽燕北部边防上的重要军事据点,在拱卫边塞上发挥了很大作用。这一军事设置,直到东汉灭亡以后才有所改变。三国时,魏文帝曹丕亲命牵招为鲜卑校尉,田豫为乌桓校尉,在昌平驻屯防守,广布恩信,收亡流散。自此,“昌平地位逐渐取代渔阳,成为蓟城以北重要军事据点”。(侯仁之语)


时人谁复问勋名——成严

魏文帝曹丕像


昌平自古为军事重镇,素有“北平之噤喉”、京师命门之称。讲述昌平6000年的发展史,无论是从哪个角度,都绕不开昌平历史的战与火,城市兴衰的刀与兵。从某种角度说,一部昌平史,谱写着半部军事史。军事上的战守征伐几乎贯穿着昌平历史的每一个角落,而居庸关作为昌平最重要的战略藩屏与天然绝险,则是历代王朝攻伐战守的必向之区、必争之地。在昌平数千年的历史上,成严战居庸,并不是昌平地区最早的战事,也不是以居庸关为争夺标靶、中原与北方游牧民族之间的最大战事。它只不过是千百年来,发生在昌平地区无数次刀兵战火的一个缩影、一笔遗墨而已。


时人谁复问勋名——成严

居庸上关遗址,拍摄者不详。


历史有幸有不幸。曾几何时,多少赫赫战将,铁胆文臣,声名盖世,但终因人力不可及的因素,消弭的无迹无声,未能留下任何的身影和记录。“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磊落襟怀人不知,回头堪叹亦堪悲”。我们不禁感叹,在面临国家危难,生死考验的关头,与城同在的成严和“以身捍严”的杨穆,他们以一腔热血、一身风骨,“成”就了庄“严”肃“穆”身,赢得了生前身后名,岂不是其人生之大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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