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紅塔集團董事長、褚橙創始人褚時健去世

2019年3月5日13點20分,剛過完91歲生日的褚時健在雲南玉溪病逝,一段商業傳奇落幕。褚時健之子褚一斌在微信朋友圈上證實了這一消息。

原紅塔集團董事長、褚橙創始人褚時健去世

2019年3月5日,91歲生日後不久,褚時健在雲南玉溪病逝,一段商業傳奇落幕。

褚時健一生締造了雲南紅塔和褚橙兩大成功事業,這段廣為流傳的評價最能代表他的一生:衡量一個人成功的標準,不是看這個人站在頂峰的時候,而是看這個人從頂峰上跌落低谷之後的反彈力。

忙碌90歲

在從雲南玉溪一路向西,途徑新平彝族傣族自治區,260公里之外是鬱鬱蔥蔥的哀牢山脈。這可能是國內最知名的果園,褚橙的知名度已經不亞於90年代的紅塔山香菸,多年來,老人都會來果園看看。2018年,騰訊《財約你》團隊曾在這裡專訪褚老先生及家人。

當時,90歲的褚時健不甘老去,他一手養大褚橙,身後依附著如此多人的生計:家族的年輕人、上千名員工、熱情的地方政府、來朝聖的商人、甚至從未相識的失意者……

命運曲線

不少沒有經歷過紅塔山巔峰時代的年輕人,知曉褚時健的故事是通過王石口述:2003年,兩人第一次在哀牢山見面,76歲的褚時健穿著汗衫、曬得黝黑,蹲在果園裡跟老農討價還價,想從80塊錢砍到更便宜些。

2018年褚時健整整90歲了,他曾經是最有爭議的企業家之一:少年失怙,兄弟死於戰亂,獨自謀生;戴著“右派”帽子經營糖廠,後來接手玉溪菸廠,和企業一道變得聲名顯赫,在巔峰時黯然入獄。1993年左右是玉溪菸廠一年利稅85億,相當那時300多箇中等農業縣的財政收入總和,工廠的賬戶上通常趴著百億元以上的資金。

劫後重生,褚時健看中新平嘎灑西面的哀牢山,距離玉溪要3個小時車程。山路蜿蜒,一路上可見香蕉林、甘蔗林。

機緣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六七十年代,落寞的“右派”褚時健在新平呆了十幾年,主要是在糖廠做廠長。1979年離開新平去玉溪菸廠時,一家人以為再也不會回來。但20多年後,仍舊重返新平,更深的紮根在這裡,“新平是善待了我們一家的地方”,褚時健這樣談新平。

紅塔山、監獄、新平,年邁的褚時健向外界展示了異乎常人的堅韌。

對於之前那場牢獄風波,褚時健把這一段起伏說得輕描淡寫,他對《財約你》講到:“第一,我覺得人生哪個沒有錯?第二,你認為我錯了,我可以改正。人生應該為社會、為國家在任何時候都有些貢獻。條件不同,條件好了貢獻多點,條件差點貢獻少點。在那段時間,要作為一般人總想著不行了,我那些朋友說,算了,不用幹了,你幹多少會怎樣?國家不承認。我說我們自己也有錯誤,不要再錯是做得到的。以前幹國家的,有國家的規章制度管,現在我自己幹。我們試試看,所以來種果園。”

最初褚時健和兄弟褚時佐一起經營果園,一年後理念不同分開。這些冰糖橙品種源自湖南,70年代起在雲南廣泛種植。從哀牢山最初的900畝果園起步,2003年擴大到2400畝。租賃土地最初的上千萬元來自與家人、親友支持;2007年償還清。

事無鉅細,修水塘、施肥、賣橙……果園最初的幾年,老人的精力不輸年輕人。農戶叫他“褚大爹”,褚大爹做事嚴格到緊盯著他們卸每一棵果苗;也會揣著糖果在兜裡,給果園裡的工人、孩子吃;生氣了拍人肩膀叫一聲“老兄”、急了也罵“雜種”。

少說多做

褚時健做的比說的多,就像他形容自己“願意多做事,不願意多說話”。

如今哀牢山山頂褚橙莊園,兼具旅遊和辦公功能。果園由2400畝增長到6200畝,這裡是褚橙核心產區,2018年產量在1.5萬噸左右,被劃成若干片區,作業長負責,農戶每家按月領取部分工資;收穫季節再根據各家產量、品質結算年收入。果園日常投入,如農藥、農具由公司提供,農戶更像是工人。

經過十幾年發展,褚家的基地已經擴充到雲南多地。在新平縣磨皮村、漠沙鎮、遠江也都有數千畝果園;普洱、保山龍陵也已經種植上冰糖橙。漠沙的基地是外孫女任書逸李亞鑫夫婦管理;保山龍陵果園是兒子褚一斌租下的。

目前,褚時健的夫人馬靜芬、兒子褚一斌、孫女褚楚、外孫女任書逸和外孫女婿李亞鑫都有各自的基地和公司,形成了包括新平勵志果業有限公司、雲南沃土果品有限公司、雲南實建果業有限公司、雲南恆冠泰達農業發展有限公司等多家公司。

四家公司,近四萬畝土地,這些將大幅提升這家家族企業的水果產量。

褚時健夫婦紮根哀牢山種橙之時,可能從未想到日後巨大的成功和商業模式,那時甚至電商都沒那麼普及。到今天,消費褚橙除了口味之外,還始終有濃烈的象徵意味。褚時健、褚橙、哀牢山成了一種特別的存在,玉溪的出租車司機都能列出幾個來“膜拜”褚時健的案例,失意者希望從中得到東山再起的勇氣,生意人也行找老人家取經。褚橙也帶動了整個新平,現在這片山脈的冰糖橙產量約莫有200萬噸。吃過褚橙的箱子,甚至和茅臺酒瓶一樣,會有人回收的。

褚時健希望自家橙子,能保持好品質,而不是空有名氣,“頭幾年,可能大家因為是我種的橙子,因為好奇心都買來吃吃,但如果果子不好吃,或只是普通過得去,我相信買了幾次人家就不買了。我們賣的也不便宜,要是不好吃、品質不高,人家憑什麼真金白銀買你一個老頭子的賬?”

家人迴歸

妻子馬靜芬陪伴褚時健61年。

在六七十年代,馬靜芬身體很差,在晚輩的回憶裡,母親有2/3的時間在臥床休息。但在家庭遭遇巨大波折時,馬靜芬又一下子表現出極強的生命力。2002年,新平金泰果品公司成立,馬靜芬一人兼任董事長、總經理,褚時健由於身份不便只任顧問。褚時健給冰糖橙起名“雲冠”,彼時還遠沒有“褚橙”的說法。在沒有任何名氣時,是馬靜芬走出玉溪,到各地尋找銷路。

褚橙成氣候後,晚輩們被老兩口陸續召喚回雲南。

從長相到性格,褚時健褚一斌父子很相像,一樣煙不離手、最大的愛好是 “拿魚”(捉魚)。50多歲的褚一斌,有一半的歲月都在努力走出父親的影響力。褚時健幾乎是一輩子都呆在雲南,除了在菸廠時幾次短暫的出國考察以外。大學畢業後,褚一斌更向往外面的世界,而不是在玉溪終老,父子間言語交流不多。“父親是棵樹,很大很強,我們都在樹下,那種感覺只有自己知道。我就想能不能伸出去樹外一點?哪怕就1/3。”太相像的兩個人可能不如互補的兩個人更好相處。

日本、廣東、香港、新加坡、美國、南美……褚一斌後來走了很多地方。在廣東做生意時他化名于斌,避免被認出是大名鼎鼎的褚時健的兒子。走得越遠,褚一斌心理越輕鬆,“走深圳羅湖橋過關,一到香港那邊,我就感覺頭抬起來了。”

1996年褚時健被調查,在那之前多位家人已經被收監。褚一斌早一步獲得新加坡國籍,部分生意也已經是在海外。

2005年母親馬靜芬被查出癌症時,褚一斌才時隔十年第一次回到中國。清晨7點,褚一斌推開病房門,老父親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握著他的手問,“有沒有問題?進來時都好吧?”眼睛有那麼一丁點兒溼潤。那是幾十年裡褚一斌第一次看到父親不再那麼剛強了。

馬靜芬住院時,褚一斌和父親曾外出途徑一座廟,褚時健叫停了車下來。在過去幾十年裡,褚時健是地道的無神論者,從來都對這些廟宇不感興趣,但馬靜芬信佛。那次褚時健沒說什麼,點了幾隻香插在爐裡。

給兒子打80分

儘管期望走出父親的影響力,但潛移默化中,來自於父親的肯定,仍舊影響褚一斌做事的準則。2013年,身處海外的褚一斌接到父親的一通電話,電話那頭的父親說:我85歲了,你看著辦吧。褚一斌心中向來堅毅的父親很少流露出疲憊的的聲音,這一刻,他意識到父親在向他“示老”,這讓他下定決心回到故鄉雲南。

之後,褚一斌創立恆冠泰達農業發展有限公司。恆冠泰達30%的資金來自於新平金泰,而褚一斌又是新平金泰的股東。褚一斌經營著多個果園基地,還有褚氏新選水果旗艦店,他的目標不只賣褚橙,還試水了來自越南紅心青柚等品種。上市前,褚時健品嚐了,也肯定了這個味道,“一開始老父親不願意嘗,怕血糖又要高了,嘗完了說這是他吃過的最好的柚子,又問了好多細節。”

從褚橙經營到家族事務,褚時健仍舊是絕對的權威,對於繼承,他曾經考慮過外孫女夫婦,現在和夫人馬靜芬共同決定,由褚一斌繼承,褚橙的核心公司金泰現在由褚一斌負責。

褚時建曾經這樣評價褚一斌:“要積累經驗;現在慢慢地有進步,他喜歡跟高級官員(高級管理人員)來往,這個也不壞事;但是我說我們還是要著重搞實事,今年逼著他,他來抓實事了,那就好,我就說他有希望了。”

褚時健希望兒子在資金問題上穩妥一點,但同時潛移默化中,保守的老父親也在接受後輩資金處理上的方式。老人堅持做事業時,貸款只能佔總投資30%;但現在,在褚一斌的主持下,公司的第一輪融資已經完成,家族企業第一次迎來外部投資者。

這次,褚時健給褚一斌打80分。

傳承抉擇

在褚一斌之前,早一步回雲南幫忙的是外孫女任書逸和李亞鑫夫婦,他們從銷售開始融入新平金泰,直到去年。

2009年之前,冰糖橙有了些知名度,但利潤不算太好,因為渠道費用,褚橙的品牌力量也還沒能讓它完全區別於其他水果。2010年之後,褚橙產量大增,也走出雲南之後,情況不斷好轉。2012年,本來生活網加入銷售,讓褚橙進入更多城市之餘,也利用話題讓褚橙不再普通。“人生總有起落,精神終可傳承(橙)”。同一年,褚橙產量破1萬噸。和這一樣讓褚時健高興的,還有孫女褚楚從英國學成歸來;第二年(2013年)褚一斌也迴歸。

褚橙走向哪裡?褚時健夫婦的計劃是主要家族成員,一人一部分,自己成立公司,分開管理。褚橙主要經營主體金泰公司,早前由外孫女夫婦負責銷售,現在由褚一斌負責。2018年褚橙上市發佈會,在現場操持的是褚一斌,不再是任書逸夫婦。

繼承問題早前就困擾老兩口,2015年十月,分別由褚一斌和李亞鑫發起的兩場發佈會,引起外界對褚橙內部權力分工的關注。

褚時健曾經考慮過引入職業經理人,但後來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擔心股份少了積極性不夠、股份多了要受到攻擊。他也明白,家族企業會有很多天生問題,所以不想把企業搞太大、太複雜、扯皮。他的計劃是把橙子劃分幾塊,兒孫一人一塊,“我非常反感一個家庭裡還有人出於私心,想在經濟上為自己撈一把,這麼做我是不允許的。如果這麼自私,家和企業就散了。”

家庭可能是褚時健今天最看重的。回憶經營菸廠的鼎盛時期,褚時健有成就感、也有反思,“那時候我偶爾就想,還是人家做私人企業的比較輕鬆,就算闖禍也打不到哪兒去。家裡人也跟著我擔驚受怕。我確實應該多照顧下家庭,之前幾十年都一心撲在企業上。”

1994年是玉溪菸廠發展最好的年景,褚時健67歲,但褚家人被迫開始陷入另一種生活:馬靜芬和女兒褚映群被拘禁在河南;褚時健仍舊主持菸廠工作、也同時接受調查,褚一斌遠走國外;女兒曾勸過褚時健退休的。

褚時健一生歷經兩次大波折:50年代後期被劃為右派,在那段奇怪的政治環境裡,褚家難得燉只雞,革委會主任的兒子都會跑來耀武揚威。90年代,褚時健在退休的年紀經歷了入獄、喪女等傷痛。

現在,褚橙已成氣候,褚時健安然離開。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