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村“漫涨村”

漫涨村由来及任姓考略

图/卢立俭

富平文化 | 千年古村“漫涨村”


漫涨村地处曹村镇正东1.5公里处,属于黄土台塬地带,地势北高南低,背风向阳,光照充足,土地肥沃。村前有一条东西方向的古道,东连蒲城、运城,西接耀县、兰州,自古商旅繁盛,为关中平原北部东西方向的交通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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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北有绵延几十公里的锦屏山及唐顺宗丰陵;村南有中唐大诗人贾岛的故居——普照寺,茫茫暮色中,耳旁仍仿佛萦绕着“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的诗句;村东有名扬西北的“六柏庙”;村西有“金龟翘首眺玉带”的金阜山。最为荣耀的是过去头道城门之上高高悬挂着一块 “拾金不昧”的五尺宽金匾,无疑是对家乡最好的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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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解放后桃曲坡水库的兴建,昔日干旱少雨的黄土地如今已变成水浇田,渠水漫过,波光潋滟,绿浪翻滚,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韵味。加上近年来富(平)——铜(川)公路的改道及扩建,两条公路穿村而过,仿佛一个巨型的十字架,护佑着古村风调雨顺,人寿年丰。家乡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农作物以小麦和玉米为主,兼种黄豆、油菜、红薯等杂粮,另有苹果、柿子、蜜桃、石榴、核桃、花椒、辣椒等果蔬种植。过去地广人稀,还会大量种植芝麻、豌豆、糜子、谷子、荞麦、高粱等杂粮,只要雨水充足,就会种啥结啥,喜获丰收。现今农村劳动力短缺,传统耕种方式早已被机械化替代,大多数杂粮不知何时已退出了人们的视野,成为了遥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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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养殖业主要是养猪、养鸡和养羊,每当早晨和傍晚巷子中传来悦耳的哨子声,妇女和老人们就会兴冲冲地提着刚挤出的羊奶去卖,然后再捎些新鲜的蔬菜回家做饭,悠闲自在,令城里人好生羡慕。

家乡民风淳朴,文化底蕴厚重。古有“拾金不昧”的先民,今有革命烈士卢运来,全国优秀教师任金福及四川武警指挥学院院长任武功等各界贤达及精英,为家乡增了光,添了彩。

历经千年岁月磨砺的古村,如今道路宽敞,村容整齐,环境优美,鸟语花香,处处呈现出天人合一、幸福祥和的美好景象。真乃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抚今追昔,难忘故人。有谁还清楚漫涨村的来历?记得漫涨村任姓先祖的名讳及何时迁徙到此?几乎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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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漫涨村城门口画像


说起漫涨村,它还是一对双胞胎。老大叫东漫涨,坐北面南,在路北;老二叫西漫涨,坐南面北,在路南。仿佛兄长向兄弟面授机宜,倾身向前,洗耳恭听。村民有一千多人,任姓占据了绝大多数,另有程、马、刘、齐、杨、魏、陈、卢、康、丑等姓,其中程姓和西漫涨马姓迁入时间稍早,其余姓氏迁入时间大多不足百年。

据村中老人们讲,漫涨村最早居住了亲兄弟三人,老大叫“金生”,老二叫“落生”,老三叫“根生”。老大、老三居住在东漫涨村,老二居住在西漫涨村,因此,神轴通常在东漫涨村服侍两年,在西漫涨村服侍一年。由于村中老人大多不识字,加上年代久远,记忆模糊,只是说神轴平时存放在一个很大的木头匣子中,只有过年和清明祭祖时才请出来悬挂,接受后人们的祭拜。神轴由布料做成,比一间房还大,最上面画着三个人(另有人说是画了一个老婆),穿着官服,其余一行一行全是人名,大约有二十四行,至于别的内容,皆已说不清楚。最为可惜的是,神轴在文革之后踪影皆无,使原本珍稀的文字史料无从查考,留给后人的只能是零碎的记忆和似是而非的传说,无不令人扼腕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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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三兄弟来到漫涨村地界,首先落脚在村西南的老堡子。那时老堡子还居住着几户姓范的人家,村北下地窑住着姓朱的人家。说也奇怪,似乎果真是犯了地名,“人”便杀了“猪”,吃了“饭”,成了老堡子的主人,就如同解放前一位姓马的国民党师长被解放军消灭在北面康庄一样,你想,马扛在桩上岂能逃脱?岂能不亡?上述说法,或许是对一段历史的演义或戏说,就如同《西游记》中玄奘西天取经一般。

另一种说法是外甥上门来到老堡子,并最终拥有了老堡子。至于哪种说法更加切近实际,今已无法界定。虽是传说,也都承载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属于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如能够作为当地的一种乡土文化一直传下去、说下去则很有意义。

得来不易,老祖先为什么又要舍弃老堡子呢?这里面也有一个传说。相传老祖先来到老堡子后,修好城,盖好房,还没来得及居住,却跑进一只野兔,先祖认为此物不吉利,因此就放弃了刚刚建好的村庄。据村中老人们讲,解放初期,老堡子东南两个方向还残存有很高的城墙,村民曾在城壕中打死过一只豹子,吸引了大人小孩趴在城墙上观看。文革前后,城墙作为肥料被挖掘上地,彻底铲平了。如今老堡子遗址依稀可见,城门向北开,地面坚硬似铁,东西约50米,南北约60米,按其面积大小,可以居住十来户人家。遥想在肩扛手提的古代,筑城建房绝对是一项费工、费时的浩大工程,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绝不可能因为一只野兔的闯入而放弃自己千辛万苦建好的家园,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据东漫涨村任可馨(康熙五十六年去世)及其曾孙国子监太学生任採桂墓志铭记载,先祖为避兵乱,唐天宝末由兴平迁居富平洚村(今为绛村),后再迁至今之漫涨村,乃世其业焉。说明在公元756年,任姓先祖就来到洚村,随后又西迁至漫涨村。为考证墓志铭的记载内容,本人曾走访绛村,当地已无任姓居民;前往兴平,则有重大收获。据史料记载,公元756年6月,安禄山攻陷潼关,唐玄宗携杨贵妃仓皇出逃,由于传令官开溜,只好委屈了这些皇亲贵胄。他们一路少吃缺喝,狼狈不堪,三日后来到马嵬坡,不料将士哗变,杀死杨国忠,逼帝缢死杨贵妃,并草草埋葬。在贵妃墓西侧一公里处,有一个名叫“界庄”的村庄,人口约3000人,90%以上为任姓。另在贵妃墓东南方向四、五公里远处,有“三合”、“张村”等几个村庄,村民大多也为任姓。根据上述情况可以推测,西逃唐兵纪律涣散,缺吃少喝,沿途抢掠,祸害百姓。由于“界庄”地处行军路傍,又是兵变核心区,遭受抢劫的可能性最大,遭受祸害的程度也最为惨重。也就是说,漫涨村这一脉任姓始太祖极有可能是从“界庄”逃难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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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以后,社会动乱,国难不断,民不聊生。北宋时期,富平地处宋、辽、西夏三国交界处,北面众多山口关隘无疑是交战各方的必经之路及战略要地。据史料记载,北宋哲宗元佑三年(1088年),富平、美原两县同属北宋永兴路京兆府耀州管辖。南宋高宗建炎四年九月(1130年),金将讹果朵与兀术由朝邑、蒲城进攻富平,史称“宋金富平之役”,张浚5路大军战败,富平被金兵占领。1138年,富平复归南宋。1140年,金兵再次占领富平,直到后来蒙古骑兵南下富平被元朝统治。从上述记载可以看出,漫涨村地处富平北面沿山一带,又有东西方向交通大动脉贯穿,作为战略要地,想必上演过许多保家卫国的抗敌斗争,或许杨家将就在此地抗击过辽国,岳家军曾经由此地北上抗金,也未置可否。

另据村民回忆,1969年春,西漫涨村路北关帝庙(俗称大庙)被改做生产队饲养室,在庙内立柱内发现一页折叠的藏书,藏书明确记载大庙为元朝所重建。由于1271年忽必烈定国号为元,因此大庙的重建时间应该在1271年~1368年之间。另外在大庙内的一块石碑上,刻有周围村庄捐资人员的姓名,其中漫涨村任姓捐资人员最多,约占三分之一,说明重建大庙时任姓已成为漫涨村的主户,应该在当地居住了很长时间。

据明朝万历《富平县志》记载,明朝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划全县为永润、招福、平皋和频阳4个乡,辖44个里,其中漫涨村与大贾村、尚书村、招贤村、曹村镇等12个村属于平皋里。此时,南洚村属于频阳里;洚村、任张村属于盖村里。由于外来人口不可能在短短三年时间内建设一个被当地人广泛熟知的新村,因此漫涨村的建堡时间应该早于明朝。

清初沿袭明制。清乾隆初年,推行“乡、联、堡体制”,知县乔履信编全县1087个村堡,分属85个联;乾隆43年,增至99个联。清同治年间(1862年~1867年),关中暴发“回回乱”,富平人口锐减过半,村堡房舍烬毁者不计其数,顽固者百不存一。光绪初年(1875年~1908年),北乡六联统领大贾村、花丰堡、康衢堡、永昌堡、大贾村南堡、镇西堡、永兴堡、兴堡、太阳堡和大贾村东堡10村堡,“花丰堡”即现在的“西漫涨村”,“康衢堡”即现在的“东漫涨村”。此时,绛村已不见了任姓印迹,改名绛村赵堡和绛村张堡,属于东北乡十六联,恐怕村中已没有了原任姓村民。光绪17年,富平改为5区24里,实行“县辖镇、镇辖里、里辖村、村辖堡体制”,漫涨村划归流曲镇管辖。

民国初年,富平沿用明朝里治,改5个乡为5个区,由105个联扩编为108个联,仅此而已。

从上述记载可以看出,清朝中后期,由于朝廷的统一安排,漫涨村也和富平其它绝大多数村庄一样,更名换姓了,直到民国,旧的村名才得以恢复。

漫涨村地处渭北旱原,干旱少雨,水贵如油。可是“漫涨”两字却都带水,十分异常。今虽缺水,并不能说明以前缺水,时时缺水。据史料记载,古时富平气候湿润,河流纵横,自然条件优越,非常适于人类生活。相传5000年前,黄帝、大禹二皇先后在富平荆山铸鼎,建国定都,以昭告华夏的统一与新王朝的建立。2000多年前,秦始皇赏赐大将王翦的“美田千顷”就在美原、到贤一带。汉唐时期,富平作为京都的御花园,想必山清水秀,草茂林密,牛羊成群,瓜果飘香,为宜人居住之地。据《古镇春秋话先贤》一文作者彭辉介绍,唐高宗咸亨年间,曾有大批西域龟兹人迁居薛镇定居,后来逐渐汉化。金、元时期,先后有女真族、蒙古人居住在富平东北沿山一带,如现今流曲东川“金牌李姓”为金人后裔,达家坡达姓为蒙古族后裔。漫涨村紧邻“美田千顷”之地,地理位置相同,自然条件无异,因此在唐朝以前,漫涨村也应该是一个风调雨顺的风水宝地,此时人们自然不会对水有过分的感激及企盼,更不会起什么“漫涨村”的名字。然而随着气候的变化,干旱少雨成了人们生存的最大威胁,也才有了求人不如求水的想法和行为。直到今天,在东、西漫涨村之间仍然保留着一条南北走向、深约丈余、宽约数丈的沟槽,当地人叫它“窟筒”,由于太小,太寻常,常常被人们所忽略。据村中老人们讲,过去夏秋季节雨水特别多,秋雨连绵,时常拉“霖雨”,山洪会沿虎头山东麓向下倾泻,途经甘河、上垣、邹村、厂子、西漫涨村、大贾村,最远流淌到炭村,并留下一条或明或暗,或深或浅的沟槽。关于北山的洪水,明嘉靖《耀州县志》有如下记载:“每遇天雨,山间水暴至。”常出现乱石滚滚,水土流失,毁坏淹没田园的水患。而老堡子恰好就在“窟筒”旁边。遥想先祖当年来到老堡子,筑城建房,引洪灌溉,水足粮丰,好不惬意。不料一场暴雨引发特大山洪,河水暴涨,漫过沟槽,淹没村庄,房倒屋塌,难以安身,只得向附近地势更高处搬迁。由于老堡子四周地势平缓,洪水通常只会缓慢往上涨,非常适于灌田淤地,因此老堡子极有可能就叫“漫涨村”或“漫涨堡”,这样分析或许更加接近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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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据上述记载和种种传说,可以破解以下几个方面的疑惑:

一、兴平任姓一支的迁出时间。由于 “安史之乱”发生于公元756年6月,唐玄宗三日后就逃亡到兴平马嵬坡,随后发生兵变,因此上述时间就应该是始太祖天宝年间由兴平的迁出时间,据今已有1260年。

二、祖宗定居漫涨村的时间。漫涨村旧的神轴上面总共写有24行人名,再加上三祖先以及上一辈人的画像,那么神轴上面共有26代人,历时大约600年;如果再加上解放后66年的时间和最后一次修谱者50岁左右的年龄,那么先祖在漫涨村的居住时间就应该在710年左右,迁入时间就应该在公元1300年前后,这也与大庙的记载时间相吻合。

三、祖宗在老堡子的居住时间。东西漫涨村的祖先为一家亲兄弟三人,那么祖宗在老堡子的居住时间最多也就二、三代人,即几十年时间。由于当时人单势孤,不可能花巨资修建城堡,也就是说,祖宗来到老堡子时当地就有城墙,老堡子似乎应该属于原住民“范姓”所建,这也与大庙石门礅上面范姓的记载以及老堡子的传说相吻合。

四、关于“漫涨村”村名的由来。关中北部自古十年一大旱,五年一小旱,年降雨量在五百毫米左右,在这样的地方,哪来河水“漫涨”之地呢?其实“漫涨”既是实情,又是愿望,更是祖先永不服输,争强好胜的反应。我们这里绝大多数村庄都以姓冠名,如支家、田家、刘家、王家、孙家、白家。此外还有以人名为村名的,如道士窑。以职业为村名的,如杨木匠。以祖居地名引申来的,如大贾村(来自山西洪洞贾村铺,又为长兄所居)。“漫涨”,一方面希望得到老天的照应,常施甘霖;另一方面,村址就测卜在适于引洪灌溉的河边;还有一点,先祖应该具有一定的文化,不愿人云亦云,落入俗套,因此就起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吉庆的名字——“漫涨村”,含有 “财富如秋汛溢岸,缓缓漫涨;日子似芝麻开花,节节攀升”的美好寓意。

谁知“漫涨”这个村名也和萧何一样,胜亦其人,败亦其人。开始,也许得到洪水的滋润,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但最终还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房倒屋塌,难以居住,又不得不搬迁到更高处,才得以安生,只不过旧的村名得以延续。

古往今来,人类历史,错综复杂,难辨真假;“漫涨”村名同样云山雾罩,扑朔迷离。据任可馨墓志铭记载,“漫涨村”原名“漫义涨村”,这和“拾金不昧”金匾上的村名完全相同,说明“漫涨村”是“漫义涨村”的简称。只不过旧村名似乎更加富有自豪感,说本村不仅水利条件好,人更讲义气;但美中不足的是读起来拗口,并存在语法方面的错误,因此最终省略了“义”字,变成了现在的村名“漫涨村”。

有关漫涨村的复杂历史还应再补充两条。据西漫涨村任福杰老人讲,他们家族原来建有自己独立的小祠堂,逢年过节时他们不到东西漫涨村的大祠堂烧香祭祖,应该属于同姓却不同宗的任姓。不过,同住一个村庄,同饮一方水,乡里乡亲,都是任家之后,保不定多少代之前,原本就是一个先人。另据村中老人们讲,在蒲城原任乡还有漫涨村任姓支脉,它们走时扯去了一半神轴,拿走了城门口的对锤。据原任乡任敬武老人讲,解放前他曾随大人来过北流曲,祭过祖,上过坟;后来由于政策原因,加上路途遥远,就再没来过。至于他们的迁出时间,应该在五六百年前,否则当地也不可能有3000左右任姓后裔。

另距本村数十公里,还有几个任姓比较集中的村庄,为了搞清楚它们与漫涨村任姓之间的关系,作者曾前去探访。村东北湘祖庙附近有一万多任姓村民,他们自称与陕北富县任姓为同宗,过去曾经一块在湘祖庙祭祖,至于薛镇任姓从何处迁来,今已无从知晓,只是有个别村民讲自己是山西大槐树移民后裔。吕村塬西侧南吕村大多数村民也为任姓,据村中老人们讲,他们是山西大槐树移民后裔,但同样提供不出任何证明材料。也就是说,富平三支任姓血源关系较远,不属同一支脉。

此外,在阎良东南方向有“任家寨”,“任张村”,“任留村”等几个带有明显任姓特征的村庄,当地人要么说不上来迁入时间,就是村中已无任姓村民,更多历史有待今后作进一步考证。还有,另据西漫涨村任万运老人讲,在甘肃庆阳、耀县北门外寺沟镇、白庙鸡疙瘩寺村和西坡村,也有近代迁出的漫涨村任姓后裔。

家乡如一部巨著,读也读不完;任姓似一条大河,永远也流不到头!这就是我的家乡,千年古村“漫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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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任新利,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曹村镇东漫涨村人,工作于航天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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