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有个了不起的定王台!

在长沙,由繁华的黄兴广场向东直走800米,是定王台。好霸气的名字,何谓“定王台”?

定王定王,长沙城真的有“王”吗?确实有过不少,但以我所知,纵观长沙两千多年历史,最为人所知的有四类王

1、西汉初年的吴姓长沙王。西汉由刘邦建立,作为市井出生的刘邦,得天下是依靠如韩信、张良、萧何这样的异性人,称帝后为奖励功臣,封了不少异性诸侯王。曾被项羽封为衡山王,后又以吴王(春秋时的吴国君主)后人身份转投刘邦,成为西汉开国功臣的吴芮被刘邦封为长沙王。此后吴氏五代经营长沙,直至绝子,历时近半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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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汉朝时的刘姓长沙王。在吴姓长沙王之后,汉朝分封刘姓皇室子弟刘发成为长沙王,此后直至东汉,均有刘姓子弟承袭或被封为长沙王;

3、明朝长沙吉王。明朝皇帝朱元璋称帝后分封子弟为藩王,驻守长沙的是吉王,有明一朝历经数代经营,对长沙城市建设作出很大贡献;

4、民国时的“湖南王”何键。民国时,军阀何键1929年至1937年期间担任湖南省主席,因其独揽军政大权,被人们称为“湖南王”。此“王”非真,只是民间俗称,但因距今不久,为很多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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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拆除的湘江宾馆主楼,是当年何键公馆旧址所在地。

除此之外,如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等时期,长沙也都有王的存在。五代时的马殷更是以长沙为据点,建立楚国政权(南楚),称为楚王。南楚也成为历史上唯一定都长沙、唯一以湖南为中心建立的王朝。

在今天的长沙城里,仍然有很多这些“王的留痕”,如马王堆是和西汉吴姓长沙王、五代马殷父子有关,辛追就是西汉吴王丞相的夫人。东牌楼、西牌楼、西长街、松桂园、左局街等地,都是和明吉王有关。而今天我们所说的“定王台”,则是和西汉第一位刘姓长沙王刘发有关。

若以今天如此富饶、先进、发达的长沙城来看,被封为长沙王,那是莫大的荣幸,上天的恩赐。但两千多年前,当吴氏长沙王绝子后的三年,作为汉景帝第6子的刘发,被封为长沙王,那是背着莫大的耻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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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长沙,还属于南方“蛮荒之地”,尽管经历了吴芮等几代长沙王的经营,刘发接手的长沙城已经比汉初一片荒芜、百废待兴的长沙有了点起色。但作为皇子分封之地,那时的长沙可为破落到极致。

就在刘发到达长沙的整整20年前,西汉名士贾谊也来到了长沙,但贾谊是被贬流放到长沙。贾谊到长沙后,心情低落,就着长沙潮湿恶劣的环境,写了篇《鵩鸟赋》,感叹自己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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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流放之地长沙,却在短短二十年后被封给了身份尊贵的皇子,为何?这要从刘发的身份说起。

虽是皇子,事实上刘发却是皇子中最卑微的一个。他的母亲唐姬,本是宫廷侍女,主子是程姬。一次汉景帝召幸程姬,因程姬无法侍寝,临时让唐姬替代,这才有了刘发的出生。所以,刘发这个皇子,自一出生,就已不再尊贵,被封到偏远荒凉的长沙,也是必然。

刘发虽因出身而卑微,但却并未憎恨母亲,反而非常孝顺。据说,在长沙的日子里,他时常思念远在都城长安的母亲,遥望北方,并且每年都要挑选上好的大米,命人送到长安给母亲,又命人专门运回长安的泥土到长沙,以寄托自己思念母亲、故土之情,久而久之,用这些泥土堆成了高台。刘发便时常在这高台之上,望北念母。后来,人们将这座高台称为“望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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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运长安土到长沙筑高台的故事,多半仅为传说,但这个台确实筑起来了。

刘发虽身份卑微,但却并未因此而放弃人生,在长沙城,他忠于职守、保境安民,赢得了百姓和朝廷的认可,死后谥号为“定”。他也被称为定王,而那座高台,就成了人们口中的定王台。

刘发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定王台年久台废址存,成为定王岗,这里建有定王庙,常年香火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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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定王台图

到了宋代时,庙也荒废了,此处又建起了长沙学宫。一时间,此处成了才子名流争往凭栏迪吊古的热门景点,据说在当时的长沙城,名气仅次于岳麓山。朱熹、张栻、姜夔、萧德藻等都曾在此踏青行吟。

学者朱熹曾写下《定王台》一诗:

寂寞番君后,光华帝子来。千年馀故国,万事祗空台。日月东西见,湖山表里开。从知爽鸠乐,莫作雍门哀。

词人姜夔也在此写下《一萼红·古城阴》:

古城阴。有官梅几许,红萼未宜簪。池面冰胶,墙腰雪老,云意还又沉沉。翠藤共闲穿径竹,渐笑语惊起卧沙禽。野老林泉,故王台榭,呼唤登临。

南去北来何事?荡湘云楚水,目极伤心。朱户黏鸡,金盘簇燕,空叹时序侵寻。记曾共西楼雅集,想垂柳还袅万丝金。待得归鞍到时,只怕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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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不久,这里又陷入了荒芜,直至清朝嘉庆年间,定王台被重修,才再一次焕发出了生机。当时长沙人熊少牧写诗道:“城东百尺倚崔嵬,迢递长安载土归。一片夕阳春树绿,慈鸟飞绕定王台。”

但随着清朝中道衰落,太平天国起义,外患不断。定王台也如那时的整个中国一样,一日不如一日。直到清末光绪年间,定王台又一次被重修,并新建了大楼,这里又成了文人光顾之地。

清末(1904年)在此创办了湖南第一个公共图书馆,也就是今天湖南图书馆的前身,这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公共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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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年后,有一个19岁的青年,每天当在定王台的这个图书馆早上开门的时候就会出现,直到下午闭馆时才会离开,日复一日的这样度过了半年时间。他叫毛泽东,本来是从湘乡到长沙求学的,但求学之路并不顺利,如同今天的大多数青少年一样,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么,更不知道将来会做什么,短短两年时间,他先后在不同学校读书,还曾弃学当兵。

但最终他走进了定王台,走进了湖南图书馆。这一次,青年毛泽东才真正走入了知识的海洋,定王台图书馆藏书之丰富是他前所未见的,事实上在此之前的毛泽东,根本就没读过几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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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图书馆让他有了一次蜕变,在这里,他读到了古今中外的各类书籍,亚当斯密士的《原富》、达尔文的《物种原始》、斯宾塞《逻辑学》……在这里,他第一次看到世界地图,方知原来世界如此之大,后来回忆说:

“说来也真好笑,我读过私塾、小学、中学,也当过兵,但从来没有看见过世界地图,因此不知道世界究竟有多大。在我的脑子里,湘潭县大、湖南省更大,中国从古就称为天下,当然大得了不得!湖南图书馆的墙壁上挂有一张世界坤舆地图,我每天经过那里,都要站住看它一看,看起来使我大吃一惊,原来中国只占全世界的一小部分,湖南省更小,湘潭已看不见,韶山村更没有影子。”

正是在定王台湖南图书馆半年的自学,使毛泽东拓宽了知识面,树立了新的世界观、人生观,开始萌发救国救民、改变中国与世界的伟大志向。“这是我学习历史上最有价值的半年,增长了知识,提高了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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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定王台的湖南图书馆培育了毛泽东,让青年毛泽东接下来的路越走越通畅。但定王台的图书馆的命途却并不顺利,于1927年和中山路的中山图书馆合并成立湖南省立中山图书馆,这里的书大多被搬走,仅保留部分图书。后来此处在民国南北军阀混战时,更是直接沦为军营,定王台也随之破败不堪,屋漏更糟连夜雨,1938年一场大火,将定王台,及整个长沙毁于一旦。

此后数十年,定王台就再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起码在今天人们所能搜寻的纪录中,那数十年间很少有提及定王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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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出现在1979年,经湖南省、长沙市两级政府批准,在湖南图书馆旧址上建长沙市图书馆新馆舍,1985年新馆建成。光阴如梭,封建时代所留下的“王气”渐渐远去,但20世纪末的定王台,又如世纪初那样,开始到处弥漫着“知识的味道”,书香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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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市图书馆落户定王台时,长沙的书市还集中在距离五一广场不远的黄泥街,那时黄泥街书市也才刚刚兴起。但经历十多年的发展后,黄泥街书市因为各种原因,逐渐走向衰落。1997年11月7日,在政府主导下,黄泥街书市整体迁往定王台,从此开始了定王台书市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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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王台也随之再次走向辉煌,那时长沙人、来长沙的外地人,都爱到定王台逛逛。这里有最全的教材、最新的碟片、最畅销的书籍。不仅品类全,还有折扣,折扣还比其他地方的多。走进定王台书市,就走进了书的海洋,就再也不想出来,当年许多青年学生,一进去就能泡一个下午,三千多平的弘道文化图书超市留下了无数长沙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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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生意火爆,让这里的书商们也赚的盆满钵满,直到今天依然有不少人经常回忆这那些年定王台书市里的创富神话,不少图书商就是在这里发家的,即使只有几平方米的店子,一年也能赚个几十万元。后来的书商想加入,根本找不到店铺,一铺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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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期也就十年,2006年之后,随着电商的兴起,线下图书市场受到猛烈的冲击,火爆的图书交易市场日渐冷清。不少书友不再逛书市了,他们直接在家网上下定,配送到家更方便,并且网上折扣更多。即便更大力度的打折促销也吸引不来顾客,书市里不少店铺每天能卖个三四百块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当图书生意不再赚钱,门店也就只能一个个关闭。

今天的定王台书市依然还在,当我们从门前路过,依然可以看到门口批发搬运成堆书籍的书商,进到书市后也还依然能看到一个挨一个的书铺,到处可见当年熟悉的《5年高考3年模拟》等书籍。但买书的人真的很少了,顾客没有老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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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市对面,破败的建筑,是长沙图书馆的旧址,也是定王台旧址。而湖南最大的图书零售超市——湖南图书城就在书市东侧路口。定王台,依然是长沙最大的图书市场所在地,这里的“书气”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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