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叛逆男孩总送我回家,那天母亲找他单独聊天后,他突然变上进


班里叛逆男孩总送我回家,那天母亲找他单独聊天后,他突然变上进

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签约作者:刘蓝之

第一个瞬间 相遇

“来两包硬中华。”

许洛正在自家的烟酒小店预习高二课本的时候,一张红色的毛爷爷突然轻飘飘地撂在了眼前的桌子上。

许洛抬起头,目光也从“余弦定理”那几个字转向眼前的少年。

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头扎眼的黄毛,不过有浓眉大眼,挺拔的鼻梁,小麦色的皮肤在流着汗,穿着宽大的篮球衣和篮球裤,脚上是有三叶草标志的球鞋,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许洛觉得眼生,她把烟递过去歪着小小的头,向眼前的少年问道:“你是哪位?我在梅花甸怎么从没见过你?”

秦放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熟练地点了一支香烟,吞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我叫秦放,秦始皇的秦,放牛娃的放,今天跟我爸刚搬过来的。”

姓秦……

许洛“哦”了一声,没再问什么,又低下了头。

秦放觉得这丫头可真有趣,问了自己的名字,却又不主动介绍自己。

“再来一包薄荷糖,”说完,他又捣捣许洛瘦弱的胳膊,“你呢?你叫什么?”

许洛的胳膊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秦放眯起了眼。

许洛用手指指了指上面的小店招牌,“我的名字。”

秦放抬头看了一眼:许洛烟酒店。

“你叫许洛?”他又问了一遍。

许洛点点头。

秦放问:“你上几年级?”

许洛的声音小小的,“过几天高二开学。”

秦放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凑过来头,看到许洛在看书,又把头凑了回去,他站在一旁,慢悠悠地吞吐完了整根香烟,又将烟头扔在脚下,狠狠地踩了几下,踩灭了。

“走了。”

秦放吐完最后一个烟圈,撂下两个字,转身走了。

许洛目光瞥到旁边的薄荷糖盒子,叫住了他,“哎,你忘了你的薄荷糖。”

才走没几步的少年回头,露出一排整齐的黄色牙齿,“是你的薄荷糖。”

许洛望着手里的薄荷糖,苦笑着低下头,看了几眼数学书,却再也看不下去。她将薄荷糖的瓶盖轻轻撕开,往手心里倒了两颗,然后望着手心里粉色的糖果直直地发了很久的愣。

临晚些的时候,彩霞渲染了半边天,妈妈才回来,带着空了的保温桶和几个饭盒,忙活了半天,叫许洛一起上桌子吃饭。

饭桌上,妈妈给许洛夹了两块糖醋排骨,自己却吃不下去。

许洛的筷子也停下了,她问妈妈:“秦爷爷的病好点了吗?”

妈妈摇了摇头,“估计是不见得好了,我今天去你秦爷爷家照顾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体更差了。发现的时候就是胰腺癌晚期,你说怎么好人都……”

妈妈的话说不下去了,可许洛知道她后面的意思,“怎么好人都得不到好报呢?”

怎么好人都得不到好报呢?

爸爸死的时候,整个梅花甸的人,都在说这句。

此时此刻,许洛走过去,抱着妈妈,母女两个沉默了,好半天没说话。

吃完饭,许洛在一旁看书,妈妈收拾起来,她把菜装进饭盒里,还特意多放了几个糖醋排骨。

“妈妈,你是要去秦爷爷家送晚饭吗?”

妈妈点点头,“你秦爷爷喜欢吃排骨,我去送一点。”

许洛收起书本,抱起其中一个饭盒,“我跟你一起去。”

出门的时候,许洛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薄荷糖,将它揣进了兜里。

梅花甸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布局,一条寂静的河从中间穿梭而过,小桥流水,河两边是鳞次栉比的人家,每家都有自己的院落,青石板路和矮矮的围墙将各家各户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循着上坡,没走两步,许洛和妈妈就走到了秦家的门口。

意料之外,秦家的大铁门却是开着的,向外敞开着,仿佛是刻意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许洛抬手,正准备按门铃,从里面就窜出来一个人影。大约是跑得太快,那个男孩倒在了地上,四脚朝天。他爬了起来,站在许洛旁边,气喘吁吁的样子。

很快,从大铁门里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你!又抽烟!我抽不死你!”

窜出来的男孩也声音清亮地和门里的人对骂。

男孩,正是下午买烟的秦放。他的身体笼罩在路灯下,眉眼淡淡的,却仿佛整张脸的毛孔都竖立着,就像……一头桀骜的小公鸡。

许洛看见妈妈皱起了眉头,她想,大约是觉得秦放的说话太没有礼貌了吧。

后来,许洛才知道,那天和秦放对骂的那个人是他爸。秦放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爸虽然一直没结婚,但身边的女朋友却一直在换个不停歇。

秦放的爸爸大概是又换了女朋友,惹得秦放不快了。反正下午看秦放的那个样子,就是一副坏学生的感觉。跟家长闹矛盾,对秦放来说,应该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吧。

许洛看着秦放,自动脑补了不少画面。

秦放也看到许洛了,他走过来,伸手勾了勾许洛的下巴,紧紧拧着的眉毛突然舒展开了,“哟,薄荷糖!”

妈妈这回警惕了,下午的时候,妈妈在秦爷爷家,可能正好跟秦放错开了,她问许洛,“你认识他?”

许洛点点头,看着秦放,解释道:“嗯,秦爷爷的孙子,下午来小店买……买东西。”

“买烟”的“烟”字被许洛吐出来之前,重新又吞进了肚子里。

妈妈看了一眼秦放,伸手将许洛往身后拢了一拢,“洛洛,你先回去吧,在外面待太晚不好。”

许洛看了一眼已经点了一根烟开始抽的秦放,点点头,往家的方向走。

见许洛走远了,妈妈才瞪了一眼秦放,用严肃的语气警告道:“你少招惹我女儿。”

秦放“扑哧”一声笑,倚靠在墙壁上开始吞云吐雾。烟雾之中,秦放歪着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置气,对着许洛妈妈说:“阿姨,不好意思,我看上你们家许洛了。”

第二个瞬间 微笑

许洛没想到秦放会转学到自己的班里。

周一开学的第一节课,讲台上,秦放笑着摸摸自己的一头黄毛,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回过头,声音清亮。他再一次介绍自己:“大家好,我叫秦放,秦始皇的秦,放牛娃的放。”

说完,秦放指着许洛后面的座位,“老师,我想坐班长后面。”

班主任把班级分成了五个小组,四个小组都是两人同桌,只有中间一列,是单人坐的,一个好学生一个差学生这样交叉着坐,目的自然不言而喻:让好学生带带差学生。

座位是滚动的,许洛最近正好坐在倒数第二排,后面没人。

老师看了一眼许洛,点了点头,就这样让秦放坐在了许洛的后面。

走过许洛身边的时候,秦放有了个小发现:九月闷热的天气里,几乎全班人都穿着短袖的夏季校服,唯独许洛,外面还套着件秋季的校服外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低垂着眼睑,正在看书,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放想,这姑娘还真不怕热。

秦放自来熟,很快同班级里的男同学打得热火朝天,一群人已经开始约着放学后去网吧开黑,把教室的后面弄得乌烟瘴气。

最后一节课是历史课,年轻的女老师刚刚毕业,秦放几个人自然不将她放在眼里,开始无法无天地打起扑克牌。

许洛受不了了,回过头,低着声音,抓着秦放的手,警告了一句:“你们给我安分点。”

许洛是那种典型的南方女孩子,长发乌黑,皮肤白皙,人也小小的,瘦瘦的,乍一眼看上去没什么攻击力。

秦放低头恰好看到许洛的手,素白干净,像是白葱似的,他咧开嘴,笑道:“你给爷笑一个,爷就安分了。”

许洛瞪了他一眼,回过头去。

秦放那几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历史老师被气得课没法上了,跑回去跟班主任告状。班主任回来发了一通火,然后说:“许洛,作为班长,你没管好纪律,去后面罚站。”

许洛站起来的同时,秦放也刷的一下站起来,桌椅拖动,与地面发出摩擦声。

老师说你干嘛。

秦放说:“老师,是我的错,该罚站的是我,不该让班长背锅。”

许洛没睬他,自己跑到了外面,秦放跟了上去。

那天,两个人在教室外面,许洛悄悄地将教室的门打开了一半,老师上课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涌入了秦放的脑海。

正在玩手机的秦放觉得好玩,他捣了捣许洛,“罚站就好好罚站,罚站了还想学习?”

许洛往教室里面探着的头缩了回来,她抿了抿嘴,问他:“你听过一句话吗?”

秦放问:“什么话?”

许洛说:“Knowledge up grades one's life,知识改变命运。”

秦放心里“我靠”了一下,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个?

秦放撇撇嘴,说:“都是假的啦。”

要不然他那个爷爷,怎么饱读诗书还一生郁郁不得志?被排挤到梅花甸不说,做个小小的副村长一直升不上去,现在还得了癌症。

许洛忽然又来了一句,“对我来说,是真的。”

秦放想,许洛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太假,还是太认真。

秦放的机会在一个月之后终于来了。

某次大课间,许洛趴在桌子上,脸色苍白。她让女同学请了假,没去。

秦放本来跟其他同学一起去做操,可大课间跑到一半,突然独自一个人回来了。

整个教室只有许洛一人,他进来,不由分说地,就把许洛桌子上的水杯拿了出去。很快,右手拿了回来一杯黑乎乎的东西,放在许洛面前。

秦放一只手拿着杯子,他上下蹦跳着,嘴里大叫“好烫”,一只手将杯子放在许洛面前的杯子上,“你多喝点,我去洗个手,学校的围墙上都是泥巴。”

秦放洗完手回来,见杯子还是走之前的那个样子,有点生气地问她:“怎么不喝呢?刚特意到外面给你买的红糖水。”

许洛的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烫。”

“哦。”

秦放打开杯子,把嘴巴凑了过去,轻轻地吹着。

许洛看着秦放,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许洛说:“谢谢你。”

秦放懒懒地爬起来,他的眉毛抬起来,“就这样啊?”

许洛愣了,反问道:“不然还要怎样?”

“至少给我牵个小手啥的。”秦放痞气地说。

许洛忽然意识到,秦放的痞是天生的。

她咬着薄薄的嘴唇,犹豫半天,到底摇了摇头。

秦放觉得没劲,把红糖水推到许洛的面前,“那就别谢了,说谢多尴尬。”

许洛“哦”了一声,回去又趴了一会,然后又鬼使神差地回过头,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秦放。秦放感觉到了许洛手心的温热,但许洛很快就放开了。

望着许洛回过去的背影,秦放想,她的手可真软真小。

出去上大课间的人很快回来了,秦放溜回了自己的座位。偷偷地瞅着前面瘦削的人影,忽然觉得很快乐。

上学的日子过得很快,时间几乎是飞逝而过的。秋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学校通知要开始要上晚自习补课了。

秦放自小在家放养,无所谓这些,晚上上完课就自己背着个书包骑着车荡回去,偶尔心血来潮了还会再去打个篮球。

打完篮球的秦放背着个大书包晃到门口,看到站在门口的许洛,用食指碰了碰许洛窄小的肩膀,“喂,干吗呢?”

原来,这天,许洛的妈妈没来接她。她站在门口,等了好久,天早已经黑了。

秦放把刚摸完篮球的手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然后伸出手,指指自行车后座,对她说:“跟着我走吧。”

许洛犹豫了一会,抓住了他的手,跳上了秦放的车。

自行车行驶在路上,清风吹过两人的脸颊,虽然微微凉,却留下了美好青春的气息。

秦放无意之中说了一句,“多大的人了,这点夜路都不敢走。”

许洛坐在后面,紧紧地咬住嘴唇,没说话。

秦放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他觉得许洛有秘密,可自己一直没猜出来。

很快到了上坡,秦放骑不动了,下来推着车,他们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走。

两人沉默半天,走到了一个四岔路口,在等红灯,寂静的灯光照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了一旁的草丛上,又斜又长。

许洛忽然指了指秦放的头发,“你的黄毛,老师不说你吗?”

秦放摸了摸,又笑着露出一排黄牙,“哦,天生的,不是染的。”

许洛扑哧笑了,指了指秦放的牙齿,“那这牙,总不是天生的了吧?”

“牙?”秦放不懂许洛的意思。不过他觉得许洛的笑真好看,尤其是在这灯光的晕染下,许洛脸颊两边浅浅的酒窝陷了下去,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就跟暖阳似的。

“太黄了。”许洛的头埋下去,声音还是小小的,细细的。

“哦,”秦放挠挠头,“抽烟抽的,抽习惯了,好几年了,酷吧?”

说完,还故意又咧开牙齿给她看。

许洛的头探过来,看着里面牙齿上的烟垢,摇摇头,“不酷。”

“切。”秦放放开了她的手,蹲在一旁,看了看,四周无人,从口袋里掏出烟,又准备开始抽。

“你别抽了。”这回,许洛一把夺掉秦放的烟,像个颐指气使的小媳妇。

秦放吃不得这一套,巴巴地缴械投降。

许洛叉着腰,对他说:“伸出手。”

秦放将自己的手摊在许洛的面前。

许洛从口袋里掏出那盒薄荷糖,往秦放的手心里倒了两颗,“给你。”

和上次买的那盒薄荷糖一模一样。

秦放的手很大,两枚粉色的糖就像是在一片大海之中航行的两艘小船。

许洛捣捣他,“吃啊。”

“哦。”秦放把薄荷糖放进了嘴巴里。

水蜜桃味道,甜甜的,一丝丝缓缓地渗进心肺。

他看着许洛,忽然很想知道,许洛的吻,是不是也是这个味道?

许洛家离学校稍微近一点,他们先到的,是许洛的家。

许洛进了门,突然回头对秦放说:“你自己小心点。”

秦放不以为然,“大老爷们的,能有啥事啊?”

隔着铁门,许洛的声音轻飘飘地进了秦放的耳朵里,“也是,这条路上,不会再出事的。”

第三个瞬间 拥抱

许洛后来才知道,妈妈没来接许洛的那一天,秦爷爷去世了。

许洛去参加葬礼的时候,发现秦家院子里搭起了黑色的大棚,里面摆满了桌子,黑压压的,人也坐满了,都在等待丧礼的开饭。

秦爷爷去世时有七十岁了,按照梅花甸的风俗,也算喜丧,秦家人要请乡亲们吃饭,便弄了这一桌又一桌的流水席。

许洛找了半天,看见秦放站在角落里抽烟。秦放在学校请了假,许洛好几天没见他了。

秦放穿着一件黑色的大风衣,倚靠在墙壁上,眼窝处泛起一阵乌青。

她走过去,歪着头看了他半天,问他:“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

秦放吐了口烟,茫茫的烟雾间,秦放说了句:“我从小跟我妈长大,跟我爸不亲,跟爷爷也不亲。要不是我妈再婚,我也不会回来。”

许洛没想到秦放会说这么多话,她的目光转向灵堂的方向,说道:“秦爷爷对我蛮好的,以前帮了我们家不少忙。”

秦放眯起眼,“我知道,爷爷说了,让我有机会的话,好好照顾你。”

暧昧不明的一句话,混在烟雾之中,除了几丝关切,仿佛还多了几丝别样的情感。

抽完了烟,秦放把烟头踩灭在了脚下,他忽然说:“其实,我还是有点难过的,毕竟他是我爷爷。许洛,你抱一下我吧。”

许洛没有动。

秦放看了她半天,突然主动伸开手,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

许洛没有拒绝。

拥抱原来也可以是这样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他的头埋在她黑色的长发里,她能感受到他清浅而有温度的呼吸,一点点的,轻轻吹在自己的脖子上。

“洛洛。”

忽然,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叫喊。

许洛回头,发现是妈妈。

妈妈这几天忙着秦爷爷的葬礼,操劳了不少,黑色的头发里面掺杂着稀稀落落的白色发丝。不过,他们家欠秦爷爷的恩情,也总算是还清了。

妈妈冲许洛使了一个眼色,许洛看了一眼秦放,终于还是挪开了脚步。

实际上,许洛没走,她停在了拐角处,身体贴在墙壁上。

秦放的声音一点点地进入她的耳朵。

“阿姨,许洛只是看我难受,你不用草木皆兵。”

“阿姨,我知道我跟许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许洛是个好姑娘,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阿姨,爷爷跟我说了那件事,我答应了他,会好好保护许洛。”

听到这句,许洛抬起了脚,离开了。她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关了灯,缩在被子里睡得昏天黑地。她没做什么梦,醒来时却大汗淋漓,连枕头也是湿的。

又隔了一个星期,混世魔王秦放才回到了学校。

许洛看着他,笑了。

秦放把自己的头发染黑了,牙也看起来白了一些,秦放说是故意去医院抛光的,他还买了漱口水和牙线,以及电动牙刷,准备每天用这三样齐上阵。一个月下来,牙齿果然白了两度。

许洛不知道秦放发什么神经,哭笑不得地问:“那你的烟戒了?”

秦放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薄荷糖,塞了一颗进嘴里,“戒了。”

许洛难以置信,“这么坚定?”

秦放看着手里天书一样的课本,扑倒在桌子上,“就是这么坚定。”

梅花甸地处长江中下游,近两年政府重新鼓励栽种梅花。这里的梅花品种多样,长势良好,到了深冬时节,整个梅花甸被染得绚烂如雪。

再加上政府的宣传得当,在原本属于旅游淡季的冬天,来梅花甸旅游的人反而趋之若鹜。

眼尖的村民发现了商机,当地的其他产业自然也被带动得发展良好。梅花甸又新开了不少客栈,许洛的妈妈也跟了这阵风,旺季的时候,许洛的妈妈就关了烟酒店,专心经营自己的小客栈。

因为许洛的妈妈经营小客栈已经自顾不暇,秦放便主动承担起了陪伴许洛回家的任务。那次在秦放爷爷葬礼上的谈话之后,秦放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许洛妈妈看见了秦放的改变,也好像慢慢对秦放改观了,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他们在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转眼,半年过去了。隆冬的时节,刚下完了雪,梅花甸莹白一片,道路狭窄,雪都被扫到了一旁,路上留下几道交叉的汽车痕迹。

背着大书包的许洛和秦放两个人走在路上,中间隔了一点距离。路面结了冰,许洛怕冷,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宽大的羽绒服罩在外面,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乌黑漆亮的眼睛,脚上还蹬着厚厚的雪地靴,走得很慢。

秦放跟在一旁,跟着许洛,这半年来,他都没找到什么机会让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一步。

快走到梅花甸路口的时候,秦放看到门口停了好几辆车,村委会的大门上挂了一条红色的横幅。就着高大路灯的光,秦放看到了横幅上的字:欢迎胡副市长莅临梅花甸指导工作。

秦放这才想起来,因为梅花甸的旅游发展良好,今天有市里的领导特意跑来视察工作,胡副市长正好是分管文化旅游这块的。

村委会的门开着,里面带头快要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瘦削的身材,看起来还蛮儒雅。他周围簇拥了不少人,都在听着他说话,那群人还不时地发出一阵大笑,气氛看起来比较融洽。

那个瘦削的男人,应该就是胡副市长了。秦放想。

他们在这边的路上停了一会,秦放跟许洛说:“我们走吧。”

许洛抬起了脚,可不是往前面家里的方向走,而是突然转了个身,往学校走去。这一回,她走路的速度飞快。

秦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跑着跟了回去。

路上有冰,许洛穿的靴子并不防滑,又走得急,一个没注意,打了个趔趄,滑倒在了地上。

秦放赶过来,扶起许洛。

许洛拍了拍屁股,没说话,继续往前走,速度还是很快。

秦放叫住她,他边走边问许洛:“你怎么了?”

隔着厚厚的口罩,许洛小声地解释道:“我东西丢学校了,回去捡一下。”

说完,她走得更快了,秦放很快被她丢在了后面。

秦放大叫一声,“许洛!”

这时候两个人离梅花甸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许洛回过头,五官之中唯一露出来的明亮的眸子看着秦放,像是在说:“嗯?”

秦放好像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忍住发酸的鼻子,跟许洛说:“我和你一起回去。”

那天,许洛在教室里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东西。

秦放知道自己被骗了,但他没办法说破,就在一旁看着粽子一样的许洛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走来走去,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

秦放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走进去,抓住许洛的手,问她:“许洛,你究竟丢了什么?”

许洛没有说话,但是秦放已经能听着许洛抽泣的声音。

他摘下许洛的口罩,从包里抽出纸巾,轻轻擦掉了许洛脸上的泪水。

秦放说:“许洛,你别找了。”

许洛忽然就开始放声大哭,止都止不住。

秦放将她拥抱在自己的怀里,右手轻轻地搭在她的长发上,止不住地心疼难过。

秦放摸着她的头,“许洛,那个人已经离开了,我们回去吧。”

等到许洛哭完了,秦放重新帮许洛戴上口罩和帽子,像是给她穿上可以作为武装的铠甲一般。

那天晚上,又下起了小雪。窄窄的路上,秦放撑着伞,牵着许洛的手,他说:“许洛,余生那么长,我们慢慢走,总能走过去的。”

薄薄的雪飘飘扬扬,落在伞面上,落在地面上,像是飘舞的精灵,迎接着归家的两个小人。

第四个瞬间 接吻

高二暑假快结束的时候,秦放跟许洛借暑假作业抄。

许洛在电话里把秦放骂了一通,但还是选择抱着答案跑去了他家。

一进秦家,秦放就抱着许洛的作业进了书房,他说:“你自己玩吧。”

秦放家的客厅很大,抽屉里面装了不少碟片,外国的中国的都有,许洛在一堆碟片中挑选了一张韩国的电影《熔炉》,放进了DVD里看起来。

电影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以2000年至2004年间发生在韩国光州一所聋哑障碍人学校中的性暴力事件为蓝本,片中孔侑饰演一位在聋哑学校教书的美术老师,却意外发现里面的几个孩子曾经遭受了校长及其双胞胎弟弟不同程度的侵犯和暴打。

孔侑和人权保护机构的女生一起将嫌疑犯告上了法庭,并积极地为之奔走,收集证据,以希望揭开背后黑幕。

但是现实却极为残酷,最终嫌疑犯只是被法官判处了有期徒刑6个月,而且还是缓期一年执行。

因为题材和拍摄手法的原因,整场电影看来气氛非常压抑,情节也看得人难受。总是先给你一个小小的希望,让你以为能看到曙光,然后又将这一丝如玻璃球般的希望给捏得粉碎。

许洛几乎是从头哭到尾。

许洛哭完,突然发现身边站着秦放。

秦放速度飞快,刚抄完两本作业,就被许洛的声音吓得跑了出来,“你怎么哭成这样啊?搞得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许洛抽泣着回答:“刚才看了一部电影。”

秦放看着电视机屏幕,他明白过来,“哦,那部电影啊,我看过。哎……”

秦放说着说着,看着许洛,想到了什么,悻悻地闭上了嘴,秦放觉得自己真蠢。

许洛说,“我没事,我只是觉得,法律不健全,就去完善法律。人总归要怀着希望和善念的,不是吗?”

秦放点点头,突然没了准备给许洛惊喜的心情,然后又说:“你闭着眼睛,等我一下。”

过了一会,许洛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过头,看见秦放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正在灿烂地冲自己笑,“嘿,生日礼物。”

许洛没想到秦放会来这出,她以前不怎么过生日,每年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妈妈早上会给她打两个蛋,再没有其他人会记挂着。

许洛打开盒子,里面堆了半盒子高的拉菲草,上面整齐地排列了个木制的梳子、木制的簪子还有一枚木制的书签。书签上刻着一句话:知识改变命运。

许洛拿着书签端详了半天,看着上面刻得歪歪扭扭到几乎认不出来的字,问他:“你自己做的?”

秦放点头,“嗯。”

许洛问:“很难吧?”

秦放难得谦虚,“也还好,也就做了两个多月吧。”

原来这两个月,秦放是去做这个了,所以才没写暑假作业?

这个秦放,怎么总是拎不清呢?

不过,话虽这么说,许洛看着盒子,泪水又扑簌了下来,“秦放,谢谢你,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男生。”

“还不是你拒绝了其他男生?”

许洛张大嘴巴,“啊?”

“我看到过其他男生给你塞小纸条来着,你全都扔垃圾桶了。”

许洛想起来这些事,笑了。她低着头,摇了摇,“是我配不上他们。”

“有什么配不上的啊?我还配不上你呢。”

这话,许洛没办法接。

秦放忽然把自己的双手张开,然后放在了胸前,看起来就像是握着一个篮球。

许洛问他,“你在干吗?”

秦放说:“你也试试。”

“试什么?”

许洛照做了。

秦放说:“你握着的不是空气,而是你的能量。你可以把两只手一直往里面慢慢地挤压,直到挤压不动了。最后,你双手中间的,就是你的能量。你可以试试看,看看自己的能量有多大?”

许洛“哦”了一声,然后双手呼啦一下,握在了一起。

“我擦,不是这么玩的啦,你能量不可能这么小啊。”秦放皱着眉头,然后把自己手里的“大球”塞到了许洛的手里,他的手拉着许洛的手,然后慢慢地张开。好像这样,许洛手里的能量就变得很多很多了。

“故弄玄虚。”许洛看着他,却还是忍不住笑了。

那天,送许洛回到了家门口,秦放忽然叫住她,“许洛。”

许洛答应了一声,“嗯?”

“以后对我好点。”

“好。”

不知道算不算,许洛觉得,年少的感情可能就是这样吧。淡淡的,什么也不说破。他们什么也没做,连牵手都没有。可是从今以后,秦放这个人,在许洛自己的心里仿佛占据了不一样的位置,自己对他,也渐渐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转眼又是一年,一切都在变好的样子,六月七号和八号的天气总是那么糟糕,下着雨,仿佛老天也在为这群高三的学子哭泣。

高考结束后,成绩很快出来了。许洛发挥得不是太理想,但也没差到哪里去。除了那几个如雷贯耳的名校报不上,其他学校基本可以闭着眼睛挑。

秦放暑假去看他妈妈,从上海打来电话,问许洛想报什么志愿,许洛把填好的志愿给他报了一遍。

秦放在电话那头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嘛?

梅花甸所在的安徽省是报平行志愿的,一次可以报五个学校。而许洛的志愿单,从上到下,关于学校,是这样排列的:中国政法大学,华东政法大学,西南政法大学,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西北政法大学。

关于专业,是这样排列的:刑法,刑侦,诉讼法,民商法,经济法。

秦放说:“你干吗呀?”

许洛看着志愿单上的学校和名字,“坚持到底就是胜利,不是么?”

“是你个头,一根筋!”秦放恨不得去敲一下许洛的头,“你成绩这么好,干吗不读商?不是说知识改变命运吗?以后进投行当精英啊,一年能拿个几十万,改变你们家的家境啊。再或者,女孩子,读个师范也好啊,当老师,教书育人。中国法律又不健全,你学了法律,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改变吗?你是不是TVB的律政剧看多啦?”

听完秦放说的这么一大通,许洛笑了,她说:“其实是因为你。”

秦放摸不着头脑,“因为我学法律?”

“因为在你家看的那部电影。”

“哪部?”

“那部韩国电影《熔炉》,最后片尾出现的那句话: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秦放还是吊儿郎当的,“切,老跟背诵名人名言似的。”

许洛叫住他,“秦放。”

“嗯?”

许洛说:“毕业后,我想要考去检察院,当检察官。”

秦放在那头笑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检察院,呵呵,两把剑,插了公安插法院。

许洛问他:“秦放,你大学想干吗?”

秦放嘿嘿地笑了,“等结果出来再告诉你。”

秦放说的那个结果出来的时候,不用秦放说,许洛就知道了,村委会门口的LED滚动着大红色的字呢:梅花甸欢送新兵秦放入伍。

许洛的妈妈看见两个人在打电话,很快叫许洛谈话了,“洛洛,不是妈古板,妈知道,你喜欢秦放那小子,也知道他喜欢你。可是你也知道,两个人的相处,并不是……这孩子,单亲家庭长大,在他爸的培养教育下,性格有点问题,你说他还一天到晚抽烟……”

许洛低着头,反驳说:“妈,秦放他戒烟了。”

许洛妈妈“哦”了一声,又说:“不过他的成绩,也实在是太差了。你说,你的分数,超过了重本三十分,而他,好像刚刚到二本的分数线吧。”

许洛知道这是实情,却还是打断了她,“妈,秦放他……人蛮好的。”

许洛妈妈叹了一口气,“哎,其实妈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只是他现在还要去参军,一去不知道几年。你的经历又比较特殊,这几年再耽误下来,妈怕你本来就心里有根刺,一旦再受伤,那可真就拔不出来了。”

许洛抓着妈妈的手,“妈,现在这根刺上面,已经开出玫瑰花了。”

妈妈望着她,无可奈何,只好妥协,“你自己看着办吧。”

秦放走的前一天,许洛去送了他。

到了火车站,许洛没有火车票,不给进,两个人在门口等着。

快要到发车时间了,秦放和许洛拥抱了一下,秦放就进去了。

许洛往回走,可还没走两分钟,就听见了秦放叫自己的声音。

“许洛!”

许洛回头,看见秦放丢了大包小包,跑了过来,将自己拉到一旁,不由分说,对着许洛就吻下来。

不是她想象中细密绵长的初吻,秦放的吻,分外激烈,像是打仗似的。许洛的脚往后退了退,几乎要招架不住。秦放紧紧揽着许洛的腰,他的嘴里满是青草的气味,许洛觉得这味道沁人心脾,特别好闻,也特别令人沉醉。

唇齿交缠间,许洛的声音断断续续,“秦放,我等你。”

第五个瞬间 重逢

许洛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上海的一所政法院校,而且上了第一志愿刑法专业。

虽说法学院里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女多男少是常态。可到了刑法专业,却刚好反过来了。许洛班里四个女生,两个有主,一个喜欢女孩,剩下的许洛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可面对追求者,许洛只是摇摇头,表示了拒绝。

好在单身四年,许洛把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她光是拿奖学金就已经能拿到手软。等到大学毕业那年,许洛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参加了当地的公务员考试,考进了市检察院。后来又因为能力突出,扎实肯干,做了几年,便成了里面的骨干检察官。

她一直过得还算好,除了秦放。

许洛上大学后,因为城市规划的原因,梅花甸被政府要求拆迁,那些老乡亲们也都陆陆续续搬走了。

秦家也是,于是秦放这个人也像是在她生命里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不复踪迹。别说电话,秦放就连信都没有寄过来一封。当初许洛讲的那句“我等你”就像放了一个屁,散进了空气里,好像根本没存在过。

许洛开始的时候还难受,后来她渐渐明白了过来,因为对一个人有期待才会失望,因为失望才会难受。如果没有期待的话,自己根本就不会难受。于是她把秦放送自己的东西全部都扔进了衣柜的深处,再也没有打开来。

这天,许洛参与调查一起市教育局局长的贪污受贿案,结果一群人赶到了局长位于郊区的别墅里,却扑了个空。局长跑了,留下了只有保姆守着的家。保姆说,局长已经三四天没回来了,他们只能无功而返。

调查回来的路上,许洛的车停在红绿灯前面,她的心情焦躁而复杂。

正准备开车通过路口时候,她忽然听到了有人叫自己,“许洛!”

非常清晰而又非常熟悉,甚至听来还有那么几丝惊喜。

许洛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那声音又响了一遍。她回过头,开始四面八方地寻找,终于看见了身边的一辆写着“武警”的车子驾驶位上坐着秦放。

她七年没见的秦放。

许洛瞪了他一眼,一脚猛踩油门,车子飞过路口。

不知为何,七年没见,猛然重逢,逃跑竟成了她最本能的反应。

秦放见状,也加快车速,跟了上去。时值傍晚,两人的车开在市中心。

城市交通拥挤,秦放的车技比许洛好,逮着一个机会,横插进了许洛前面。许洛来不及避开,往右边猛打方向盘,车砰的一声,撞到了电线杆上,熄火了,她变得逃无可逃。

许洛的车坏了,开不了。最后,两人的车停在路边,秦放打电话叫了拖车,然后又要请许洛吃饭,作为赔罪,他带她进了一家本地的土菜馆。

饭桌上,望着秦放,意料之外,许洛却恨不起来。

她那张因为工作而分外疲惫的脸终于有了笑意,许洛只好对内心的自我缴械投降,她说,“你回来了?”

秦放笑了,“是,我回来了。”

整整七年,两千五百多天,许洛没想过,一个人可以改变这么多。

余晖从窗外洒进来。秦放本来就不白,这下又黑了,古铜色的皮肤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秦放虽然瘦了很多,但身材却比以前好了很多,他的胸肌发达,身材笔挺,坐在许洛的面前,看起来神采奕奕。许洛很难把他和当初那个长着黄毛痞里痞气抽着烟的男孩子联系在一起。

“浪子回头啊,”许洛装模作样地捶捶他的胸肌,又问他,“回来了还走吗?”

一见到许洛,秦放脸就跟被牙签撑开了似的,再也合不上了,他笑着说:“回来了就不走了,我现在被调回来了。”

“哦。”许洛低下头,气氛突然尴尬,许洛不知道能继续说什么,便只顾着吃菜。

秦放夹了几块排骨到许洛的碗里,忽然问她:“你有男朋友了吗?”

许洛愣了片刻,坦然相告:“没呢,都被我的工作吓到了,天天抓贪官,没人敢追。”

两人沉默着吃了一会饭,秦放突然说:“那……你看,我有机会吗?”

许洛手里的汤匙正准备舀汤,便扑通一下,掉进了大汤碗里。

许洛说:“你觉得呢?”

秦放用筷子夹起汤匙,递给她,“我觉得有。”

许洛看着秦放,心想,原来他作为一个小痞子的本质还是没有变。

还浪子回头呢,痞子归来差不多!

两个人最后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秦放主动把账单给结了。

许洛的车坏了,她只好回到了秦放的车里,让他送自己回去。

秦放启动了车子,“你家地址在哪里?”

许洛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她现在住在单位安排的单身公寓。

秦放将许洛送到了楼下,停了车,又要上去,许洛阻止不了。

到了许洛家的门口,她开了门,进去之后,许洛抵在门口,拦住秦放,语气淡淡地说:“好了,我安全了,你走吧。”

秦放站在门口,两人僵持不下,秦放笑着问她,“这么晚了,你就不打算请我喝杯茶?”

许洛也笑着回答,“大晚上的,我怕你喝了茶睡不着。”

秦放力气大,终于挤了进去,“不会,我就算喝十杯咖啡都能睡得跟老牛似的。”

秦放一进门,目光环视整个屋子,左摸摸右抓抓,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许洛跑去泡了一杯乌龙茶,放在秦放面前的茶几上,她自己坐在了沙发上,自顾自地说:“太无耻了你,七年了,你音信全无,连半根羽毛都没给我寄过来,现在就来谈复合?”

秦放靠在墙壁上,甩着手里的钥匙,“我给你寄了几箱子的信,给你家打了上千个电话,是你无情无义好不好?不给我回信,不给我回电,还说等我。我要不是今天遇到你,指不定将来还变成了鬼魂回来找你呢!”

许洛皱着眉头,“真假?”

很快,她明白过来,立马冲到阳台上,给自己的妈妈打了电话。

原来,这几年,所有关于秦放的消息都被妈妈给封锁了!

许洛在手机里跟妈妈大吵了一架。

挂完电话,许洛回过头,撞在了秦放胸膛上。

秦放听完了全场,他低下头,笑着打量许洛,“许洛,原来你这七年真的在等我,奴家都感动死了,还好我们没错过。”

许洛被人戳中,自然要反驳,她戳了他一下,示意秦放让道,“你少阴阳怪气、自作多情了。”

“那就看看,是我自作多情,还是两厢情愿。”

说完,秦放从后面将许洛拦腰抱起。

许洛暗暗地骂了一句,“混蛋。”

秦放“呦呵”一声,“七年不见,薄荷糖都会骂人了?”

许洛挣扎着想下来,奈何秦放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动弹不得,“骂人?陈述事实也能叫骂人……”

话还没有说完,许洛的嘴就给堵住了。

秦放将许洛丢在了沙发上,没等许洛爬起来,秦放的身体就猝不及防地压了下来,许洛的腹部很快被某个坚硬的部分抵住,她的脸上泛出一阵不由自主的潮红。

许洛轻轻地呢喃,“秦放……”

不知道是谁的动作太激烈,两人的口腔里很快混杂了铁锈般的血腥味。秦放皱着眉头,想爬起来,看看许洛有没有受伤,却又被许洛拉了下去。狭窄的沙发上,耳鬓厮磨间,他们身体相互交缠,空气中氤氲混杂着彼此压抑了多年的情欲。

他的手指循着她的身体向上,一路点火,直到探进她的衣服里面,勾住了她的内衣。

秦放的手指火热,许洛的身体明显地愣了一下。她的手背过来,覆盖在了秦放的手上,冰凉一片。

许洛喘着气,说:“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要落在我的手里了。”

秦放的手停住了,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许洛说:“等我结束了这个案子。”

“好。”秦放的手拿了出来,答应了,他的声音镇定,“许洛,这一次,换我等你。我知道,只有这样,你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秦放又重复了一遍,“我等你,哪怕再漫长,我也等你。”

那一刻,许洛,她仿佛听见了一片寂静的潮声,一点点地,将自己温柔地全部席卷包裹。

第六个瞬间 求婚

枪声响起来的时候,许洛发现,自己的秘密,其实早已经不是秘密了。

10岁那年的某个冬日夜晚,父母忙着烟酒小店,晚上没去接她放学。

许洛在学校里和同学在路上贪玩,两个人到了岔路口分开,许洛一个人走到路上,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她这辈子怕都不会忘记那个阴暗潮湿的旧仓库,那个男人嬉笑的嘴脸,令人无法反抗的力气,以及那尖锐的刺痛。

就像是细长的银针,一根根地,一点点地,一次次地,不断刺进她的身体更深处。

男人很聪明,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都在她的身体上。结束后,男人还给她穿上了衣服,让她自己回去。许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当天晚上不管妈妈怎么劝,她都坚持要洗澡,而且不愿意让妈妈爸爸进浴室。

许洛洗澡洗了很久,身体上的皮都被搓得通红。洗完了,她换上了妈妈拿来的干净衣服,正准备换,看着地上刚换下的衣服,忽然放声尖叫。

妈妈爸爸本来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外面等得焦急,这下更是冲了进来。

望着许洛旧棉毛裤上的那滩已经凝结的鲜红色血渍,和许洛身上被鞭子抽打的痕道子,妈妈强忍着泪水,扑过去将许洛抱在了怀里。

犯罪嫌疑人胡永明是找到了。

可是他们没有足够证据,没有目击证人。男人犯案时戴了避孕套和手套,而且许洛的身体经过清洗,只能证明处女膜的破裂和身上的伤口,无法提取精液和指纹。

在梅花甸这样的小熟人社会,丑事传千里。许洛的父母想要息事宁人,选择接受了对方的“善意”赔偿,没有再继续追究。

接受的赔偿到账的第二天,许洛的爸爸从家里带了一把刀,跑去了胡永明的家里,守在了外面。他想砍死胡永明,但却被胡永明报了警。爸爸怕给家人带来负累,在看守所里自杀了。

整个梅花甸,当时能为他们说得上话的,就只有时任副村长的秦爷爷,却也因此,丢了前程。因为仗义执言,他耗光了接下来的小半辈子。

这么多年,许洛将自己的恨化成了学习的动力,所以她才会相信那句“知识改变命运”。

在许洛成为了检察官的第三年年末,她终于遇到了一个教育局局长贪污受贿的案子。而那个教育局局长,正是他们当年在梅花甸路口遇见的胡副市长胡永明。

他因为受到了行政处分而降级,如今又被举报贪污受贿。许洛和她的同事们调查了三个月,才证据凿凿,只不过跑去他的老巢时,却发现人去楼空。

好在出入境都封锁了,许洛他们又查了一个月,终于在郊区的另一栋别墅里,找到了胡永明。侦查了几天,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抓胡永明。

许洛想过这一天,自己站在胡永明的面前,看着他跪地求饶的场景。可是等到这一天真正来了,许洛却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开心。

她想起法学院学过的那句名言:正义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许洛的心里涌过一阵小小的暗潮后,便是一片平静。

正在客厅里找证据的时候,秦放打来电话,问她:“抓到了吗?”

许洛出门时跟秦放说过今天来逮胡永明,望着被同事钳制住的胡永明,许洛说道:“抓到了。”

正准备挂电话,秦放那头又说:“今晚收工后,有惊喜。”

许洛突然有了期待,“什么惊喜?”

别墅外面,秦放把手里的玫瑰花往后送了送,笑了笑,“不告诉你。”

他打算今天给许洛求婚的。

许洛看了看窗外的明月高悬,并不知道秦放就在外面。她只是觉得,好像真的轻松了许多。从今以后,生命再也不需要这般沉重了。

“许洛。”

秦放在电话里叫住她。

许洛答应了,“嗯?”

秦放问她:“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去参军吗?”

许洛想说“我知道”,可是话到了嘴边,说出口却成了“为什么”。

她想亲自听他把答案说出来。

“许洛,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你,陪你走下去。”

许洛问他:“那现在呢?”

秦放说:“现在,我有了。”

许洛点点头,“我也觉得你有了。”

许洛正准备挂掉,秦放叫了一声,“许洛。”

“嗯?”

秦放笑了笑,想说“我爱你”,又忽然意识到她的身边现在站着很多人。

于是话说出口,便成了,“许洛,这辈子遇到你,很值得。”

许洛听到这句话,脸刷地红了半边,她调侃道:“美不死你。”

说完这句,两人挂了电话。

秦放靠在外面的墙壁上,吃着薄荷糖,盯着别墅的门口,打算安静地等着许洛完事出来。

这天郊区的天气很好,可以看得见漫天繁星。据说这两天晚上还有流星雨,他想待会骑着摩托车带许洛去附近的山上去,边兜风边看流星。然后在流星下单膝下跪,给许洛求婚。

秦放想,那应该会很浪漫吧。

一刻钟后,别墅的门动了,秦放看了看手表,抬起头,却呆住了。

他恰好看见了从别墅门口用匕首挟持许洛出来的胡永明,化成灰他都认得的胡永明。胡永明带着许洛,坐进了不远处等着的一辆奔驰车。车子启动,很快绝尘而去,留下检察院的那一大帮人。

站在角落里的秦放跺了一脚,“我去!兔崽子!”

秦放把戒指揣进口袋,跨上了自己的摩托车,将油门加到最大,轰隆一声,跟了上去。

那天的后来,路口响起了一声枪声。

路口的摄像头正好坏了,除了那三个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检察院的同事们赶过去的时候,地上躺着三个人,还横着一辆摩托车,以及一辆奔驰车。两车相撞的车祸现场,摩托车轮子脱落,奔驰车被撞出了一个大窟窿。

很明显,摩托车撞上了奔驰车,这是一个车祸现场。

胡永明的腿被压住受伤了,他来不及爬起来逃跑,就被一群人给抓住了。

另外两个人,则是许洛和秦放。

秦放扑在许洛的身上,他用血肉之躯为她挡住了胡永明的子弹。

许洛跪在秦放面前,看着中弹的秦放,他腹部的血就像是喷涌不止的水龙头一样往外冒。

血泊之中,秦放却是笑着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钻石戒指,颤颤巍巍地举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很好看。

许洛哽咽了,豆大的泪水扑簌着滴在秦放的身上。

秦放他看了眼身边染了血的玫瑰花,擦掉许洛脸上的泪水,说道:“许洛,我没事。”

许洛看着秦放身上的一个又一个窟窿,怕得不行,“你瞎说,这么能叫没事呢?”

秦放苦笑,伸手抓着一朵玫瑰,递到许洛的手里,“傻瓜,你是我愿意用生命去捍卫的女孩啊。”

许洛的泪就像是断了线的水龙头。

秦放说:“虽然我现在无法单膝下跪了,但我等不及了,我想问你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吗?”

许洛现在只想送他去医院,她忙不迭地答应了,“我愿意,”想了一会,她又说,“可是你也要答应我。”

秦放觉得肚子疼得慌,他忍着痛,问她:“答应你啥呀?”

“答应我活下去。”

许洛曾经说,两个人相遇,逐渐靠近,慢慢融化彼此,成为相互依靠的两棵树,共同生长。这就是我所能想象的,爱情最好的模样。

有那样一个人,他明媚美好,却见过你所有糟糕的过去,并且依然毫不犹豫地爱着你,愿意陪你走下去。

爱过这样一个人,还会爱上其他人吗?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遇见秦放,已经很值得了。

第七个瞬间 泪光

五年后的秋天。

许洛的母亲因为患病而生了重病,秦放带着许洛还有孩子南南回家,照料了她最后的时光。两人的婚礼上,许洛的母亲已经彻底接纳了秦放,婚后秦放也常和许洛一起回来看望母亲。

可惜的是,母亲的病来势汹汹,去得很急,秦放和许洛都没能陪伴她更长。

好在母亲这一生,虽未再嫁,但许洛和秦放十分孝顺,外孙女南南也乖巧可爱。她的晚年,过得还算圆满,母亲去世时,是笑着的,看起来很知足。

葬礼过后,许洛他们打算在母亲的房子里住一段时间,缅怀过去的日子。

这天,秦放有事先回了市里,要晚上才能接她们母女。

许洛在房间里整理妈妈的遗物,南南则在房子里自己玩。

许洛正坐在窗边听着雨水淅沥,看着以前的旧照片发呆。南南忽然抱着一个有点重的铁盒子,歪歪扭扭地,一边跑,一边奶声奶气地叫她:“妈妈,妈妈,这是什么呀?”

许洛站起身来,慢慢走近了,接过那个绣了纷繁复古花纹的铁盒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看到了里面厚厚的两沓信。

是当年秦放寄给许洛,而许洛从未收到的那些信。原来,还完完整整地,被母亲保留着。

许洛勾勾孩子的鼻尖,笑着回答:“是爸爸写给妈妈的情书呀。”

房间里的窗户开着,外面的秋风飒飒地吹进来。也许是凉风太大,也许是岁月太悠长。许洛的眼睛,禁不住地濡湿了。望着那些信,很快,她的眼角便闪着动人的泪光。

许洛牵着南南的手,坐在了一旁的太妃椅上,她将南南抱在自己的怀里,拿起盒子最上面的一封,拆开来。

她看见最上面用不好看但非常认真的字写着:给我最亲爱的女孩许洛。(作品名:《关于爱情的七个瞬间》,作者:刘蓝之。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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