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擦鞋，我心情會很鬱悶，其中的原故一言難盡。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我從鄉下到沭城參加高考。臨考的前一天下午，帶隊的老師為使考生放鬆心境，叫學生到街上轉一轉。我作為農村人，咋到縣城有許多的新鮮，一個人匆忙就上了街。我從沭河中學出發，當我走到人民商店門前時，有兩個大青年很客氣地招呼了我。
還未等我有所反應，我就被他倆請到街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不容張口我腳上的小皮鞋就被強行地脫了。然後只聽得只聽得“啪啪”的釘鞋底聲和刷刷的摩擦聲，只兩分鐘不到，我那被脫了鞋便又拿到我的腳邊。其中一個大青年說，給錢！鞋掌兩塊，擦鞋五毛！他的話使我嚇出了一身汗。因為，參加這次高考我身上總共帶了十元錢，來縣城車票花了七角，交伙食費用去了六塊半，如果再付這強行的掛鞋掌和擦鞋錢，回家的車費就沒了。
我從未見過這樣強買強賣場面，本能的死命護著自己藏錢的口袋。兩個大青年一邊用力扳我護口袋的手,一邊向圍觀的人宣講我掛鞋掌擦鞋不付錢,說我想賴賬。此時，早有人把帶隊的老師找了來，鄉下的老師和我一樣也沒見這個架式，又看有很多人幫著兩個大青年說話:你這個學生，如果不掛鞋掌不擦鞋，他們叫你坐下時你就得說出來，人家為你把事做了，你就得付錢。老師也覺得有點講不過人家，只得對我說咱就認倒黴吧。我兩眼含著淚，掏了兩塊半錢付了不願意給的錢。被人敲了竹槓，身上只剩三角錢，沒法我只買了到章集鄉小穆莊的車票,餘下的三十多華里的路,我步行回了家。
分配工作後,我又回到了沭城。但我永遠不會輕易再走有擦鞋人擺攤的那條街,對那些人心中有著無限的恨。每當上街遠遠望著他們在經營時,都會投去鄙視的目光。
有一次單位工人卸水泥後,隊長叫我帶工人去建陵澡堂洗澡。洗完澡,一個服務生伸手找我要五角錢的擦鞋錢(工人都穿布鞋或解放鞋)。又有人強行為我擦了鞋,我又想起了多年前的屈辱,於是我對那個擦鞋人大聲喊道：誰叫你為我擦的鞋!看我發怒,旁邊上來了兩個五短四粗的年輕人,想對我動粗。哪曉得我帶來的十多位工人一起上前,兩個人又立刻收起了手腳。接著擦鞋人去找浴室的領導和我協商,我以未叫他們擦鞋為由,拒絕付錢。我們人多勢眾,我佔了上風。
人多嘴雜,這事傳到了單位,擦鞋不給錢成了我最致命的硬傷。評先進有人提出我擦鞋不給 錢,調工資有人打小報告說我擦鞋不給錢,入黨有人到局黨組去反映,說我擦鞋不給錢,且以強欺弱,聚眾鬧事。總之擦鞋不給錢成了我那十多年揮之不去陰影，一直籠罩著我，給我帶來不快。直到後來我把我為啥擦鞋不給錢，叫高考時帶隊的老師為我寫了我受擦鞋人欺負的證明，以及後來發生在澡堂擦鞋不給錢，是因澡堂有客人不同意就不許為客人擦鞋，更不能向客人強行收錢的規矩。把這兩點寫成報告送給了上級，上級派人調查核實後，才算消除了飄蕩在上級領導對我的這個陰霾。
擦鞋是一件小事，卻給我帶來了莫大的傷害。這個傷害，在我的記憶中很難消除。直到今天，出門前我總會把我的鞋擦得睜亮。只要洗澡，在脫鞋的場所，我都會對服務生說，我的鞋你別擦，而且會重複多少次，直到他答應為止。
閱讀更多 崔玉郎 的文章
